宝马mini的后座塞了两个年轻男人，许澈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肩宽腿长，缩在后座，总觉得有点委屈。
“你那羽绒服湿的，搁后备箱，别给我车后座浸坏了，你找找，里面应该有件衣服……”
许澈脱了外套，扔后备箱里：“走吧。”
“去哪？”曲天来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住几天？”
许澈捏了下鼻梁，墨镜挡着，季浮生从车内后视镜里看见许澈嘴角抿起来，向下垂出一个不太高兴的弧度。
“不住。”许澈道：“去附近酒店。”
“你呢？”许澈问季浮生。
“酒店吧，先住一晚。”季浮生没地方去，许澈给的卡能过一阵子，等季浮生身体养好，多收几只妖邪再做打算。
“哎，澈，不是我说你。”
一片沉默中，曲天来突然开口：“那什么，劳逸结合，你这样拼命给谁看？你们斩鬼人本来就容易受伤……”
曲天来不停瞟后视镜，季浮生猜他在观察许澈反应。许澈好像在拼命驱邪除妖？正义感真够强的，斩鬼人驱邪除恶，季浮生自己大概也是需要被除的那个。
“我有打算。”许澈侧靠着车后座，找了个不太憋屈的姿势，做出结束话题的态度。
曲天来只好闭嘴。
车里暖气开的很足，曲天来开车稳，开着开着困意上涌。季浮生将额头贴在车窗边，车窗上已经起了薄薄一层雾气。
天快亮了，冬夜的黎明时分，寒风刺骨，外面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路过几个穿亮橘色制服的清洁工，拿着扫把，车飞速越过他们，远处的亮橘色又成了一个小点。
街边一个路人踉跄着往回走，似乎是喝醉酒了。季浮生多看两眼，突然叫道：“喂，快停车！”
曲天来猛踩急刹，吓了一跳：“什么？怎么？”
车往前倾，季浮生被惯性甩出来，安全带又把他拉回去。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季浮生再往外看，路边哪还有人影。
“怎么了？”许澈问。
“外面有人。”季浮生道。那个背影眼熟，停车的瞬间，他看见那人摔倒在地。
“吓我一跳，有人不很正常……”曲天来重新打火，打算起步。
季浮生没理他，拉开车门，几步跳下去。那个背影眼熟，因为前半夜他还跟着那个人，一路到的妇科医院。
那个妇产科的年轻医生，背上趴着个受到虐待的女鬼。
季浮生跑出去，意识到自己表述不清，甩下一句话：“有妖邪。”便匆匆跑到路边，年轻医生失踪的地方。
曲天来还在车上愣着，许澈反应迅速从另一边打开车门追了上去。
妖邪！潜力股怨魂！现在他实力恢复不少，可以试着收服！季浮生搓搓手，心情激动。
“等一下！”许澈从后面追上来，季浮生就知道那句“妖邪”对许澈有作用。
谁知肩上被披了什么东西，季浮生回头，发现许澈从车上拿了件黑羽绒服，罩在季浮生身上，把他整个裹进去。
季浮生：“？”
许澈解释：“看你穿挺冷的，衣服还湿了，就算有灵力也会生病。”
季浮生不知所措地裹着羽绒服，这衣服一看就是许澈的，加长款羽绒服，套在他身上略有点臃肿。
好像穿过了，上面有许澈的味道。季浮生将脸埋在衣领里，挺暖和，风吹在身上也不冷。
“这边。”季浮生在路边转了一圈，旁边只停着曲天来那辆小粉车，周围连人影都没有。
许澈一声不吭站在季浮生旁边，季浮生对着地上瞅了半天。
医生倒下去的那片地方什么也没有，连枯枝落叶的都被扫干净了。只有一小块污渍，像是黏在地上的口香糖，黑乎乎的，陈年灰尘落在上面。
“那有什么？你俩冷不冷啊，回来吧！”曲天来在远处嚷嚷。
季浮生没理，自顾自陷入沉思，片刻低声问：“哎，许澈，你看这污渍，像不像个女人？”
许澈凑过来看了两眼：“嗯，挺像的。”
头发，裙子，细长的胳膊，只有轮廓，真的神似一个长裙姑娘。
季浮生这样看着，天不知何时暗下来。他没来得及反应，突觉天地倒转，季浮生晕头转向的，重力将他按在地上。
……
咚咚的，门不停闷响。
“搞什么！”季浮生被惊醒，睁眼抱怨。
敲门声停了。
季浮生坐起来，头还是懵的。
季浮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旧式的木床上，床头架子上落了不少灰，对着床的墙角还摆了一个巨大的水缸，缸上有两尾鱼戏水的花纹。刚刚被敲响的房门上还用红绳挂着粗制桃木剑。
黑羽绒服裹在身上，季浮生摸了摸里面，身上湿着，水还没干。
季浮生转头，正撞上许澈从他身侧坐起来，脸上的墨镜歪了，没什么表情地观察周围。
“许澈！？”季浮生失声道，许澈跟他在一张床上同时醒来，这场面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嗯。”许澈将墨镜扶好。季浮生忙去摸自己脸上，帽子掉了，口罩还在，还好，许澈没认出来。
“怎么回事……”季浮生皱起眉：“诡域？”
诡域。它是与现实隔离的另一个空间，一个人走在路上，突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爬起来发现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就是进入了诡域。
诡域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就如黄粱一梦，在梦中享尽荣华富贵，经历一生，醒来饭还没熟。区别在于，诡域里可不会碰到好事。
强大妖邪不肯往生，困在某处，久而久之，它的怨气与执念超过了容纳限度，渐渐就形成诡域。妖邪藏身诡域，但渴望生魂的本性不会改变，诡域会自发将路人拉进去。
诡域里险象环生，如果在诡域中死去，就真的死去了，魂飞魄散。身体会一瞬间失去活性，如果旁边有人，送去医院，也只能得出心脏骤停，猝死的结论。
进入诡域是很偶然的事，想要触发需要特殊条件。诡域凶险，死亡率很高，但季浮生前世专找诡域进。
对一个灵师而言，诡域里强大的妖邪，跟扔了满地没人捡的人民币差不多，说不定更好，比如满地没人捡的美金之类的。
“看这个。”许澈已经从床上下来，对着角落那个水缸：“这是个鱼缸。”
季浮生跟着过去，看见缸里有一白一红两尾锦鲤。
“风水缸，招财用的，怎么放在卧室里养……”季浮生道：“别说风水学上不好，光从生理上讲就不合适。”
卧室是休息场所，放一水缸子，占地方碍事，再加上卧室透气性不好，换水不方便，养了鱼死得快。
“这鱼不对。”许澈道：“你看。”
他直接伸手下去，抓了条红的锦鲤上来，鱼死了一样完全不躲，被许澈抓着给季浮生看。
“诡域的东西别乱碰……”季浮生心道这小子太莽了点，不愧是斩鬼人，碰上妖邪都拼着命刚到底。
许澈手里的鱼一动不动。木然的鱼眼正对着季浮生，鱼身上层层鳞片颜色灰暗，尾部鳞片剥落。
季浮生仔细看了两眼，摸了下鱼尾部鳞片剥落的地方。
一下手就觉出不对，鱼身上根本没有鳞片缺失的起伏感，季浮生指尖顺着鱼背从头摸到尾，触手一片光滑。
鱼身上的鳞片，阴影，全是假的。是画上去的。
季浮生皱起眉：“这不是鱼。”
许澈将手中鱼捏紧，季浮生拦了下，没拦住。
“干什么！”季浮生怒。
“纸做的。”许澈将捏皱的鱼给季浮生看。整条鱼，眼睛，鳞片，尾巴，全是画上去的，惟妙惟肖。甚至鱼的内脏脂肪都做了，被许澈这么一捏，鱼身破裂，里面流出红白的糊状物。
剧烈的腥臭从里面传出，季浮生只看一眼，就知道流出来的那些东西不是纸，裹在纸鱼里面的，是真正的血肉，不知过去多久，早已腐烂变质。
许澈将那条捏碎的鱼丢回水缸，鱼尸沉下去，腐烂的碎肉从它身上流出。另一条白鱼依旧不动，静止在水里。
季浮生从口袋里摸出纸，丢给许澈，许澈随意擦了下。
“许澈。”季浮生认真道：“我知道你们斩鬼人，天不怕地不怕，在诡域也里横着走，巴不得妖邪锁定你，直接找过来，方便你驱邪，是不是？”
许澈没吭声，看那拒绝沟通的死样，就知道他怎么想的：知道就好，别妨碍我。
季浮生心里的白眼快翻到天上。诡域里情况复杂，妖邪待在诡域，实力会增强许多。
季浮生身为灵师，要收服妖邪，自然顺着诡域的规则走，在里面尽量不惊动妖邪，想办法找到收服的机会。
可许澈不这么想，他是斩鬼人，看样子，这五年长了本事。在诡域里横冲直撞的，总想着把妖邪吸引过来，除掉了事。
“我明白了。”许澈道：“你怕妖邪过来，连累你是不是？也对，你一个器师。”
季浮生：“……”
季浮生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一个器师？还不都是许澈害得！他现在只有一只怨魂，实力太弱，否则，他很想揍许澈一顿，教他学会说话。
季浮生的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李安安蜷缩在口袋里，察觉到季浮生的手伸过来，她的脐带绕着季浮生的手指缠了几圈，好像在安抚他。
“进到诡域的还有个普通人，是个医生，刚刚我看到的就是他。”季浮生忍着怒气：“他背上趴着个怨魂，女的，实力很强，在诡域里估计有恶灵级别的水准，不过你连什么五大恶灵都除了，一个怨魂肯定不在话下。我说完了，爱去哪去哪吧。”
“我……”许澈似乎要解释，季浮生冷着脸，两人间气氛僵硬，忽听得水缸里哗啦一声响。
两人朝水缸里看去，里面静静浮着一条白色锦鲤。
那条被捏碎的红色纸鱼消失不见，水缸里安安静静，好像那条鱼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色那条鲤鱼，闭合不动的嘴角挂着什么东西。
许澈又打算捞上来看，季浮生拽住他：“别看了，它把它吃了。”
那白鱼嘴角挂着的，是片红色的鱼皮。
我柜子动了我不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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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诡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