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亭是书里的反派,杀人无数,残暴无情,多次将主角踩在脚下,给主角造成的巨大的心理阴影……”
“但是宿主,这与我们无关。”
“身为救赎者,你的任务是陪伴他,保护他,珍惜他,告诉他,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放弃你,但是你不会,哪怕世界毁灭,你也依旧揽他入怀……”
“停停!”
宴十方懒洋洋地靠在柴堆上,瞥了瞥床脚的小孩,“总结一下,就是要把他当成心肝宝贝,当成我老婆去宠呗。”
“嗯……”救赎系统六六懵了一下,小小的光团在空中飞舞,“总感觉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是你要这么说,好像也不错。”
“不管了,”六六雀跃地跳到宴十方肩膀上,尽管在外人看来,那只是一道白影突然更亮了点,圆圆的胳膊一指应雪亭。
“多好的机会啊,懵懂无知的小孩还不知道,他今日拳场上感觉浑身虚软并不是因为饿的——虽然他也确实两天没吃东西了,后颈处的灼烧痛感也不是被人打了,而是分化的正常现象。”
“分化放大了身心的痛楚,一门之隔,一直吸他血的便宜弟弟却鱼跃龙门成了天之骄子,受到众人追捧,这般打击足够让任何一个缺爱的小孩崩溃。”
“而你,只要在这时候出现,安慰他,陪伴他,必能攻破反派坚固的心防!”
“懂了吗?”收好空间里的《攻略反派108计》,六六重重地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宴十方。
“懂了。”
宴十方和它对上眼神,露出个一切放心的笑容,抬脚往床榻处走去,然后在六六惊恐的目光中,他一把拽住应雪亭露在外面的脚踝,将人拖拽到被褥上头。
“谁?!”
应雪亭惊恐地瞪大眼睛,一瞬间甚至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视线里空无一物,脚踝处却传来拖拽的痛感,天旋地转之后,他面朝下被摁在床榻之上,腰间,手臂,膝盖都被人牢牢禁锢住。
像是虚空之中有个看不见的人,将他牢牢地锁在了身下。
“你是什么东西,放开我!”
应雪亭吓得浑身发抖,只能虚张声势喊,他知道这世间不太平,有邪修,也有妖鬼。可这是在三郡城里,不是什么荒郊野外,护城结界还在头顶上上熠熠放着光!
“呵……”那东西似乎轻笑了一下,听着是个人声,可应雪亭却更害怕了,只觉得今日河边觉察到的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再次出现,牢牢地锁住他。
挣扎间身上薄薄的一件衣服开始松散,后颈处滚烫泛红的皮肉露了出来。
那视线向刀一样盯住那块皮肉,而后是沾血薄衣下凸起的脊骨,瘦削的脚踝,最后,一道冰凉的触感停在了后颈上。
“呜……呜!”
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去,应雪亭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被碰到后颈的时候会止不住地战栗,只是本能地想把自己蜷缩起来,挣扎间扯到了断裂的腿骨,传来一阵剧痛。
“疼!”
他无意识呢喃出声,心底止不住的绝望,可身上那人却突然意识到了他的痛楚,压制顿然消失。
应雪亭反应飞快,连滚带爬地摔下床榻,挣扎着向门外冲去。
跑了两步后他愣在原地,愣怔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不痛,完全不痛了?
那价值高昂的清愈散都没办法完全治好的断骨,在一瞬间痊愈了。
残留的凉意浮现出来,他茫然地记起方才感知到的触感,就像是有人珍之重之地捧起他的小腿,免去他的伤痛。
“不好意思,刚才没控制住自己,吓到你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低沉的,懒洋洋的,听起来很好听。
应雪亭僵着身体慢慢地转过去,看见床榻上坐着的一个白衣男子。
这人有着一张能照亮整间破屋子的脸,极其清秀,五官像是用一滴墨滴在一池水稀释后才细细勾勒描摹出来的,隽秀得巧到好处,那双形似桃花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浮现着愧疚的歉意。
应雪亭后背发麻,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双眼睛,歉意背后滔天的偏执,好像一直在阴暗地注视着他,是九州河畔的那个影子!
对方竟然跟着他到这来了?!应雪亭不敢多想,他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前辈是?”
“别前辈来前辈去的,把我叫老了都,”那白衣男子勾唇一笑,配上那张脸,在这寒冷的冬日硬生生搞出来春光明媚的感觉。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宴,宴十方,是你娘派来照顾你的,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叫我的话,可以叫我哥哥。”
“我娘?”
应雪亭茫然地瞪大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应娘子的身形,可他立马又否认掉这个猜测。
那就只能是……他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晦暗的屋子里,那双碧绿的眼睛盈满凌凌水色,哽咽着说不出话,“我娘是谁?”
这个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是只流浪街头的绿眼睛小猫。
宴十方看着他叹了口气,“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你娘没有放弃过你,她很抱歉,当年把你弄丢了,没能陪着你。”
讲着讲着,他又笑了一下,语气里透出点说不出的古怪,“不过没关系,我找到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应雪亭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好在宴十方也不是很想要他回答,施施然走过来蹲下,掀起应雪亭的裤腿看了眼,看到那完好无缺,连个疤都没留下的小腿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也不起来,就这么蹲在地上,白色的衣角落在泥地里,却没沾上脏污,抬起头笑吟吟地问,“还有没有其他伤?”
“没,没有了。”
应雪亭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拉下裤脚遮住小腿,才抖着声音说话。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个胆大的人,可今日发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令人止不住神色恍惚。
他又看了看蹲着的宴十方,觉得自己站着说话实在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生怕这人又发疯,赶忙也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瞅着人不说话。
腿断的时候他竭尽全力地想跑,可腿好了之后这念头却没了。
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这种仙法都使得出来的人,他一个凡人,要跑到哪去才能跑得掉啊?
而且,应雪亭有些紧张又茫然,他娘……宴十方真的是他娘派来的吗?
能派出这么一个修者,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找不到他呢?
一旁浮在空中的六六cpu已经炸了,它茫然地看看凌乱的床铺,又看看排排蹲在一处的两人,发出了窒息的声音,“啊?”
“把人摁在床上吓个半死,这是什么新型的救赎方式吗?!”
“还有,你什么时候成了应雪亭他娘派来的了?!这人真的有生母吗?!书里没写过啊!”
“你不懂,”宴十方呵呵一笑,在心底回到,“根据心理学研究,人在极致的惊恐之后又获救的时候,很容易就对救他的人产生好感,这就是吊桥效应。”
吊桥效应是说这个的吗??
六六满脸茫然,它只是一个新生的系统,知识库里没这方面内容啊?
“都告诉你少看点盗版书,”宴十方瞥了它一眼,“我就是干这块的,相信我。”
“好,好吧……”
六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的它带的第一个宿主,过的第一个任务,虽然这事情的发展好像是和记载里的不太一样,但是宴十方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至于那个伪冒身份的事情,早被它抛在脑后了。
等六六好不容易做完了心理建设一转头,就见宴十方站直了身子,强硬地把人扶起来,脱下身上白色的外袍披在人身上。
“你在分化,不觉得有点冷吗?”
宴十方笑了笑,面上清风霁月,脑海里仔细回味了一下应雪亭刚刚蹲在他旁边,一副你不起我也不起咱俩同甘共苦的模样,心底溢出莫大的满足。
“分化?”应雪亭身上披了件衣服,却好像披了块铁一样的僵硬,他眨了眨眼,茫然地问,“我没有灵根,不会分化的呀?”
他在玄清宗有个旧识,虽然应雪亭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从那人的嘴中,他还是知道一些修真界的事情。
十五岁觉醒灵根的时候,会伴随着觉醒一种特殊的体质,修真界将其命名为天乾,中庸和坤泽。
中庸阳阳调和,与凡人类似,而天乾属阳,锋利易怒,攻击性很强,大多数的剑修、体修都是天乾。
地坤属阴,包容亲和,与山川河流,植被草木的联系更加紧密,丹修、道修大多是地坤。
凡人也会觉醒这种体质吗?
应雪亭不知道,但他不觉得这前辈会闲来无事地骗他。
而且,应雪亭想到自己绿色的眼睛,心底讥讽地笑了笑,凡人的眼睛是绿色的吗?
一日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应雪亭垂下眼,有些疲累地问,“那我会分化成什么?”
宴十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容里带着说不出来的意味,“包容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吞噬,分化的结果与人三魂六魄相关,落在你身上,便只剩下地坤这一种选择。”
六六叹了口气,飘到宴十方耳畔感慨,“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应雪亭能当上反派纵横九州七域,靠的就是他那离奇的体质。”
“坤泽的包容性在他身上演变成了吞噬,只要他想,被他触碰到,吃下去的东西都会被吸干灵力,丧失作用。”
“也怪不得修真界的人说他是个怪物了。”
“……”宴十方抿抿唇,看着满脸茫然的应雪亭叹了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先不说别的。”
他指了指自己,“因为一些意外,我不能长时间的显形,所以需要你作为宿体,作为报酬,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护住你。”
宿体?
应雪亭心底一颤,提到这个词,他只能想到夺舍,但又隐约觉得不像,宴十方身上充满谜团,要是冲着夺舍他来的,根本没必要说那么多。
并且,他看了看自己,只觉得没必要。
真要夺舍,夺舍他一个灵根都没有的凡人干嘛,应宝儿就在外院,天品水灵根,不更是修仙的好料子?
“好,”没有过多的犹豫,应雪亭应了下来,半响,他又开口说了句谢谢,“我的伤,谢谢前辈……哥哥。”
宴十方抄起六六,再次虚化成了白影消散在空中,应雪亭却感觉到自己脑子里好像多出了点什么东西。
懒洋洋带着笑意地声音再次响起,“不用谢,下次别叫错了啊。”
“还有,”他瞥了眼少年肩上披着的外袍,后颈处幽微的信香溢了出来,却被那外袍牢牢锁住不再溢散,只有他自己能够嗅到。
宴十方眸色加深,笑意更浓,“衣服留给你了,你说说你,一天天的给外头那几个这么多银子,还不如拿去打水漂呢,也不给自己做件厚点的衣裳。”
“看着你我都觉得冷,好好披着,这衣服好歹是个法器,虽然现在只能隔绝一下你的气息,但是寒暑不侵还是没问题的。”
“下次再被我逮到大冬天只穿件薄衣服在外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啊。”
“……”应雪亭有些无措,只觉得宴十方好像赌坊里絮絮叨叨的梁掌柜,半晌乖乖地应下。
“哦……”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