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姚将宋白玦背回山洞的路上,宋白玦明明昏迷着也不消停,手里攥着李姚的衣服喊他师尊的名字,一双眼睛流的眼泪竟染湿了李姚的整个后背,叫李姚分神了好几次,差点背着宋白玦翻到山沟里去。
李姚觉得心烦,恨不得此刻将宋白玦扔下悬崖,为民除害。可如此想是如此想,行动上还得顾念着师娘吩咐的任务。
一路上咬牙忍耐着忍耐着,也是终于到了宋白玦平日里住的山洞。
李姚迫不及待地将宋白玦放在草垫子上,从衣襟口袋里拿出一方白帕子,为宋白玦擦拭哭花的脸。
其实李姚也不想拿自己的帕子为宋白玦擦拭,实在是宋白玦这山洞里没几件东西,实打实的一穷二白。
“现在照顾你的是我,怎么总想着你师尊,也想想我,好叫我顺利完成任务,离开这鬼地方。”
昏迷中的宋白玦可听不见这些,他喊着师尊,道着歉,眼泪继续像不要钱一样流。
李姚听着心烦,将帕子扔了。也不再试图装温情“又不止你一个没了师父,哭哭啼啼的,没骨气。”
他想着,你师尊为正道献身,死的轰轰烈烈,世人歌颂,可我师父死的悄无声息,世人听了只叹魔尊心狠,暗讽我绮梦宗无能,竟叫魔尊潜入,一宗之主死在梦里,竟未来的及反抗。
越想越气,想着索性让宋白玦死在梦寐里,天下太平,世人欢喜。
可宋白玦一死,他也出不去了,如此亏本,他才不会做。
于是任劳任怨的照顾宋白玦饮食,梳洗,日日为宋白玦输入真气定魂,终于叫他在第三日好了起来,睁开了眼。
李姚将宋白玦扶起来,用自己做的木勺子一口一口的为宋白玦喂水。
“师尊呢?”宋白玦刚刚润好嗓子,便又问起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李姚捏着勺子,强忍怒气,给他解释那只是只梦兽,你师尊早已陨落,成了魔尊封印上的一道光。
开始本想着只是简单解释情况,最后却恶毒的想刺一刺宋白玦的心。
宋白玦听了果然沉默,再开口便满是自责。“是,师尊该是不愿来见我的,我出身不好,幼时沦落街头,被师尊收留,又暗害他爱徒,甚至放走魔尊为他脸上抹黑,害他陨落。师尊怎么可能还想见我。不如我自刎于此,到黄泉去向他赔罪。”
这极苦狱从关押他起成为牢房,自他之后再无犯人,宋白玦呆了这二百来年,也无机会开口向人诉说忏悔,眼下便细细数着自己的罪行,小到何日踩死一只虫也要说说。
李姚在一旁听着,只以为宋白玦只是随口说说,但眼见着宋白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磨尖的石块来便要往自己胸口插。
他顿时慌了神,下意识的将那匕首打飞,第一次有了这魔头可能是真的知错,想要弥补的想法。
“好了好了,你死了,也不见得你师尊就开心。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活着补救吧。”
“要如何弥补,又要怎么做个正道的好人?”从前师尊教导他向善,他未曾听从,如今想学却没人能教了。
李姚想了片刻,答道“我虽然不知什么是正道善人,但自认比你更像正道,今后你便向我学习吧。”
宋白玦躺在床上,认真打量李姚,思考着李姚的说法。按说被关进来,李姚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无论如何坏,也定是比自己这十恶不赦的魔头要好上一些,便点头答应了。
李姚想着关系终于是有了些好的发展,任务也算有了进展,一时开心的忘记一些恩怨,揉着宋白玦的脑袋,心里想着真是个小傻瓜,别人说什么都信,一时没注意嘴里也说了出来“小傻瓜。”
不同于李姚瞬间尴尬的呆愣,宋白玦似乎并不介意。
李姚便得寸进尺起来,日日小傻瓜小傻瓜的叫。
自此之后,宋白玦像个好学生一样拿着纸笔,日日跟着李姚,寸步不离的观察李姚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动手做记录。
这日,本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二人出门收集食材,突然眼前的大树便活了起来,成了一只两人高的精怪,粗大的藤蔓一下缠绕上李姚和宋白玦的四肢,要将二人活活勒死。
宋白玦被封了修为,躲闪不及,被藤蔓牢牢缠住,眼见就要被活活勒死,可他也不在乎自己处境如何,只看着藤蔓未再找远处的李姚,似乎放下心来,甚至闭着眼睛等死。
“笨蛋,你做什么都不挣扎。”李姚冲上前来,挥着手里的长剑,一路劈砍,才得以跑到宋白玦身边,将他身上的树藤尽数砍下。
“这极苦狱一草一木皆有人掌管,此刻大树成精,便也是有人有意为之。我既是赎罪,便不会抵抗,让他们尽情抵消心中怨恨。最惨不过性命交付出去,换个恩怨两清,皆大欢喜的结局。”
宋白玦将自己性命看的如此不值钱,李姚是没有想到的,一边将宋白玦护在身后,一边挥剑砍藤蔓骂道“你以前都是这幅要死不死的样子吗?那为何不早点去死?非等到我来了,才要死要活的,那我这些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好言好语的劝着,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好好,你要死便死,我也不稀罕护着。”
李姚嘴上说着,手上却依旧挥剑不断。
宋白玦不忍,正准备推开李姚,自己独自面对树精,可变故却快他一步。
地上突然裂出一条缝隙来足有百尺高,本来树精因此掉下缝隙是好事,可那树精不死心,伸出藤蔓来牢牢缠住李姚的脚腕,眼见着李姚便要被树精拉下悬崖。
宋白玦眼急手快,立马拉上李姚的手,而自己的腕子磕在崖壁上磨的鲜血淋漓。
“放手,要不然咋俩得一起死。”
“不放,这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怎么能让你无辜丧命”宋白玦依旧坚持着,又冲四周大喊“不知是哪位仙师控制这树精行凶,我自知罪孽深重,是真心认错,愿意受罚,但李姚兄弟无辜,求您高抬贵手,放他上来。”
不知是否是宋白玦的话起了作用,那树精果然不再纠缠,松开了李姚的脚腕。
可此刻宋白玦也早没了力气,冲李姚惨淡一笑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李姚拉上来,而自己却压碎了脚下的崖石,在李姚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整个人坠下悬崖。
宋白玦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还有睁开眼睛的一刻。
他虚弱的观察周围的石壁,稍稍放下心来,应该是回到他常居住的山洞里了。
他试着挪动身体,但绝望的发现,他的手脚都不太听使唤。
“有人在吗?”宋白玦试探的喊着。
李姚听了他的呼唤,匆匆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到山洞来“你这傻瓜终于醒了,快,把这个药喝了。”
宋白玦听话的点头,被扶着坐起来,由李姚一勺勺的将一碗药汁喂完。
“是你救了我?”
“当然,这鬼地方难道还有第三个人?”李姚放下碗,又拿帕子擦了宋白玦嘴角残余的药汁。“我找了你三天三夜,又照顾了你一个月,你才终于睁开眼睛,差点以为这破地方要我一个人呆到死了”
李姚熟练的将宋白玦放平,盖好一层棉被,便开始数落“你啊你,逞什么能,现在好了,胳臂腿全摔断了,以后怎么办?”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把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好。”
李姚看着宋白玦可怜的样子,也不再欺负他“好好养着,我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相伴而行。李姚动手能力极强,从山里砍来木头,搭了一间房,又添了些家具,才让宋白玦结束了山洞生活。
李姚将宋白玦抱进新家的时候,宋白玦还感到不安,害怕一阵山火,一场地震,毁了他的新家,毕竟天下人皆希望他受苦受难。
夜里害怕的睡不着,李姚便抱着他,一声声哄着,让他夜里也有能够攥紧的手。
若是天气好,李姚便推着自制轮椅,带宋白玦去看满天的星星,吹吹夜里的风,虽然偶尔有怪物出没,也被李姚一一解决。
在他们相处的第二十年,宋白玦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也觉得他们已经是足够亲密的人,李姚大概是对他有些意思的,对他多次暗示,但他又害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几次准备说出口的爱意都噎回肚子里。
谁会喜欢一个天下公敌呢,他自暴自弃自想,以前就不招人喜欢,如今被天下唾骂,更别提情爱。
可李姚对他实在太好,随着他们二人的相处,关系更进一步便理所当然。
一日宋白玦正在他们的小院子里闲坐,李姚从外边匆匆回来,一手将他拉起,另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将自己温热的唇贴在了宋白玦的唇上。
宋白玦怔愣片刻,才敢小心翼翼的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温情。
李姚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强迫宋白玦立刻承认对他的爱意“若是你也心悦于我,便大声回应我。”
宋白玦不懂这深情满是阴谋,只以为是情爱水到渠成,放弃所有矜持,将心中爱意全盘托出,顺从李姚的心意,大声叫喊,让极苦狱中万物生灵皆可知闻。
“李姚,我心悦与你,我愿意做你的道侣,此生只爱你一人。”
却不知极苦狱外有人笑弯了腰,有人对着玄镜攥紧了拳头,捏碎了一把上好的茶盏。
李姚见计划进展顺利,好心情的拉宋白玦坐在山坡上看星星,又用绮梦宗绝学为宋白玦幻化出二人将来退隐山林,在小木屋里过人界平凡夫妻的日子,甚至养了一只狗,三只羊和一只胖嘟嘟的大肥猪。
宋白玦怔愣片刻,缓缓伸出手,触摸了那只大黑狗的后背,瞬间一切幻想消失。
“没有了。”宋白玦呆呆的回头问李姚“为什么?”
“一些假的东西,可碰不得。”李姚上前将宋白玦揽入怀中“不过,小傻瓜,别沮丧了,等我们出去,一切都会成真。”
宋白玦听着开心,笑容又爬到他的脸上,他总是如此容易相信别人的鬼话,就像他曾相信了他母亲的和哪位无恶不作的魔尊的鬼话一样。
转眼三百年刑期结束,宋白玦却不太想出去。
自从有了李姚,极苦狱那里还是炼狱,简直是他和李姚的温馨小家。
他依依不舍的将整间屋子装进李姚的储物袋里,亲自系在李姚腰间“虽说刑期已满,但外面的人大概还是不会放过我,所以我们的家还是由你来守护吧。”
“真不想出去呢。”在寻找出路的时候,宋白玦叹着气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知是重复给自己听还是给李姚听。
李姚则是完全相反,急迫的寻找出路,找寻久违的自由。
宋白玦不忍扫兴便紧跟着,帮他一起寻找出口。
终于,结界显现,在边角出漏出一处裂缝来,却换了李姚停在裂缝前迟迟不肯往前走。
“怎么了?”
“宋白玦,你真的想出去吗?”李姚突然严肃起来。
“当然”宋白玦刚刚已经想通自己要做好人,那哪有好人被关一辈子监狱的,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忍心让李姚陪他关一辈子。
于是宋白玦满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自己先一步走了出去,而后伸手,将李姚也拉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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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人要教他行善 许他一世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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