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屠观

谷生雨撑腮瞧着他,重新扔出张幺鸡麻将来,撞在桌案上清脆一声,戏谑地说:“小仙君,既来之,则安之嘛。”

陈睢面色平淡,早就辨认出此人的身份,说:“听闻你闭关突破,幻术更加精湛,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谷生雨见他认出自己,半是得意半是畅快地说:“不枉我多等这一日,要怪,就怪你们倒霉,偏偏碰上我。”

陈睢不惧怕他,说:“碰上你有什么倒霉的,又不是碰上你那几位好师兄。”

他的态度激怒了谷生雨,这疯道士红了眼睛,反而怒极大笑,说:“陈睢,你少在这里张狂!今日我非要你殒命在此!”

林净玉额角微浸出汗,面色逐渐苍白无力,俨然有点承受不住。他的修为在不停被压制,麻将每胡一把,灵力就被削下一层。

要知道,林净玉是个极其没有天分的狐狸,修为不算深厚,这样一层层削下来,怕是撑不到两三把,这灵力就要削到底了。

丹田空荡无物,岂非砧板鱼肉,任人刀俎?

陈睢盯着那几张牌,忽然转头看向林净玉,说:“若是撑不住叫沉舟来替你。”

林净玉皱眉说:“他是凡人,那怎么行呢!”

说罢,他就怔住了。

谷生雨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说:“怎么,要换人吗?”

林净玉看向沉舟,他裹着衣裳坐在榻边看他们打牌,虽云里雾里,但也听了个大概,面色紧张。

“沉舟,”林净玉忽然说:“你来替我打。”

沉舟问都没问,说了句好。

林净玉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他退到旁边,将位子让给沉舟,紧紧地盯着这只普普通通的麻将桌,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谷生雨的麻将竟然会变化!

“你这不是作弊,”林净玉抓住他的把柄,指着那张变化的牌说:“我都看见这麻将的图案变了!从幺鸡变成了三条!”

“证据呢?”谷生雨耍无赖,朝他眨了下左眼,竟显出些稚气,说:“小仙君可不要诬陷我啊。”

林净玉沉着脸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这盘麻将继续。忽然,他见到桌下竟然有两只小纸人,正在偷偷地给陈睢运麻将。

陈睢在给自己争取时间,林净玉深吸一口气,要想办法赢。

不对。

林净玉眼珠微微一动,单单是赢根本就不够。他们有四人,可赢的始终只有一个。

必须想办法让这场博弈停下来。

这局麻将越是往后打,林净玉心中就越忐忑,紧张得手心出汗,脑袋都有点发木。

他笨,真的想不出好办法。

很快,谷生雨的麻将列好,只差最后一枚就能胡牌,那枚麻将的图案逐渐模糊变化。

谷生雨并不因作弊而心虚,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在他推牌的瞬间,林净玉忽然抬脚踹翻了整只麻将桌!

砰!

桌案坠地发出沉重的响声,噼里啪啦的麻将落地。这一脚猝不及防,谷生雨面露一瞬错愕,很快,他反应过来要跑。

然而,就是这分毫之差,让他错失了机会。瞬间,一柄行路剑穿心而过,他被掼得直往后仰,从椅子跌在地上喷出口血。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截沾着血肉的剑刃,胸口传来灼灼的痛,宛若烈火焚烧五脏六腑,让人冷汗齐下,痛不欲生。

整个幻术被破开,林净玉的灵力悉数回到体内。

小檀观露出真容。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室内、外院横七竖八地躺着多具尸体,其中大多数身着道袍,场面骇人。

沉舟瞪大眼睛,叫喊了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跌坐在地。

林净玉再一扭头,谷生雨的身影早就跑到屋外,化作一道残影,如残叶趁风,倏然没入夜色。唯有那把行路剑躺在地上。

“难怪小檀观没人呢,”浮云的眼神逐渐凝重,说:“竟然是被屠了上下道观。”

林净玉阵阵后怕,他们刚刚竟然是在死人堆里打麻将,说:“他伤成那样都能跑……”

一剑穿心,不该活着。

陈睢并没有追上去,而是唤回了行路剑,说:“他用幻术变换了身形,这剑稍微偏差了一寸。”

林净玉慌乱道:“他到底是何人?”

陈睢:“那人名叫无生鱼,最擅长幻术。以前是青玄观的道士。”

林净玉讶然地说:“他就是无生鱼?”

林净玉想,上次陈睢那群朋友相聚谈论此人频频露面,果然不错,只是没料到在玉垂,还十分倒霉被他们碰见。

陈睢:“他是玄真道人的师弟,道号为玄鱼,两人一起拜在容华门下。三年前,玄鱼叛出青玄观,去了玄字,自此改名为无生鱼。”

林净玉好奇地问:“他为何要叛出青玄观?我怎的还听说,无生鱼与蓬莱有仇。”

陈睢:“他是因师父待他不如师兄那般好,才因此叛出青玄观,青玄观受蓬莱庇佑,他自然也与蓬莱结仇,老死不相往来。”

林净玉暗自惊奇,对于无生鱼此事,还有许多不解之处,问:“为何你当时要叫沉舟替我?”

陈睢微微一笑:“那幻术最好从外破解,沉舟是凡人并无此意识,得要名修士在局外才行。”

林净玉疑惑地问:“那为何要我在局外,若是你自己来,或者浮云来,岂不是更好?”

陈睢摇了摇头,说:“这幻术名叫九杀局,跟陈家纸人术一般,皆属于旁门左道之流。身处九杀局中,每输一局,修为会被削弱九分之一,倘若输了九局,一身修为就会被压至全无,任人宰割。如果硬破幻术,自然也可,只是你们免不了要受内伤。”

“此幻术有个微妙之地,那就是四人必须皆为修士才能开局,但中途可撤换位子上的人,修士凡人皆可。换上来的人若打输了麻将,每次被削掉开局者灵力的九分之一。”

“我和浮云的修为太深,若是依照我们的修为削掉九分之一,沉舟当场就会没命。”陈睢稍微一顿,尽量委婉地说:“不过,若是你修为的九分之一,便于他无碍。”

虽然话是这般的话,但听着总归让人心中不爽,顿时恼火起来。

林净玉哼了一声,说:“还不是要怪你拖累我们!”

浮云在一旁静静地听,忙开口替他说话:“非也。我跟沉舟提前踏入小檀观便已入局,那道士认出我,知道陈睢会来才特地留了我们一命。要不然,我们早就跟地上那几具尸体一样了。陈睢又怎会看不出是幻术?不过是为了救我们。”

林净玉动摇了,心虚地说:“当真?”

陈睢没有说是或不是,只垂眸轻叹:“罢了,是我拖累你。”

林净玉瞬间愧疚起来,小脸一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把自己的嘴掐住。

“我刚刚不该这样说,”林净玉急忙挽回,尝试转移话题,故作无事发生:“还不知道你与那无生鱼到底结的什么仇什么怨呢?”

听无生鱼所言,竟是硬等了陈睢一夜要来杀他。而陈睢似乎也对他的招数颇为了解。

“有点小过节,”陈睢语气相较之前冷淡了不少,说:“他怀疑我……我兄长杀了他未过门的妻子。”

林净玉沉默半晌,问:“不会真是陈无由所为吧?”

陈睢想了想,说:“勉强算是吧。”

这叫做小过节?!

林净玉哑然无语,心道,若他是无生鱼,只怕更癫狂,非要把陈睢细细剁成臊子不可。

他想要追问,又顾及陈无由逝世,多提无益,倒叫活着的人伤心,再加上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没有开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觑他的表情。

陈睢生了张冷峻的脸,五官深邃如浓墨勾勒,笑时温润克制,狂时桀骜不羁,可一旦面无表情,饶是大罗神仙来都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林净玉有点着急,跟他搭话:“那咱们现在该如何?”

陈睢:“报官。”

仙门间有特殊的信号通讯方式。陈睢掏出枚信号弹发出去,天上炸起一簇烟花。

趁这个空隙,林净玉期期艾艾,同他说了几句话,可惜他的回应都不咸不淡。

“陈睢,我明日陪你去看病吧。”

“不用。”

“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咱们在玉垂多逛逛。”

“并无。”

“对了,我之前给你摘的那两支莲蓬好吃吗?”

“……”

提到那两支莲蓬,陈睢倏忽想起林净玉爽约偷跑出去陪贺闲月玩,不言不语,眼神冷得掺了冰碴子。

林净玉心中咯噔一下,暗道,自己这张死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更加悔恨。

他好声好气说话,不仅全然无用,还起了反作用。

林净玉只好自顾自继续说废话哄他,见他怎么都不肯再开口,恼得想骂人,嘴难道是金子做的吗,吐几个字能要他的命!想到自己理亏,他硬生生憋着口气,隐而不发。

沉舟望着这一幕,震惊得张嘴,怀疑感冒出幻觉来了,说:“这……少主竟然不发脾气。”

浮云咳嗽了两声,说:“这样不挺好的?”

沉舟神情略显复杂,欲言又止,觉得好,又觉得不好。少主不发脾气,挺好,但他见不得少主哄人。

他与浮云这种仙侍弟子不同,是奴契压在了清明宫。沉舟习惯了伺候林净玉,自认奴才就该想着主子,因此也希望人人都能这样对他,哄着他,叫他开开心心的。

陈睢可没这种想法,林净玉的脾气秉性差,就该多磋磨一番,省得祸从口出,惹了麻烦。

林净玉哄不动他,闭嘴了,心中骂骂咧咧,面上却是委委屈屈。陈睢忍不住扯了下嘴角,一眼就看明白他又在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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