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许探景朝他们递了请柬,邀两人前来府内小聚,顺便看戏品茶,好好玩一趟。
两人应邀前去,逗留了一天。
许探景倒是对他重伤无生鱼的事情颇感兴趣,也是想知道是侥幸还是真有本事,看了一出戏,邀请他同自己切磋。
陈睢跟他来到许家的练武场,抱拳随性地说了句“得罪”,提起行路剑疾步而上,短短一息跟他过了百招,打得砖石飞溅。刀光剑影宛若雨幕,快到几乎不可见,数道残光掠过,风流激荡,卷起尘叶。
许多练武场弟子纷纷围观,个个都聚精会神,盯着那两道身影,心中暗暗喝彩。
林净玉在旁边远观,目不转睛,心中又嫉妒又惊叹。他修炼是半吊子,但毕竟不是外行,不止看热闹,还能看出这场切磋的精妙之处。
许探景练得是《拈花飞叶》,这套功法传闻是苍穹派开山祖师爷游历四国时,在一片山林中开悟所写,意在化草木皆为己用。
他的剑气荡开,宛若浮萍。看似柔和却无处可躲,若是碰上必定血肉飞溅。
陈睢的剑法相较却凌厉许多,剑气若灼阳烈日,线线皆藏杀机,轻颤间天罗地网。招招不鸣则已,一鸣便带肃杀之气。
两人一刚一柔,段时间内竟然难分伯仲。
许探景原本还带着轻慢,压着修为跟他过了几招,险些被破了招,不敢再掉以轻心。
然而,陈睢却并不面露难色,仍可见招拆招应对自如,实在不似刚结丹的修士,对功法、灵力皆运用自如,有融会贯通的迹象。
因此,其修为虽然不如自己,竟也能以守为势,挡住他的剑招,实在是天纵之才。
两人的打斗愈来愈激烈,尘埃树叶皆不可近身,随着剑气空中打转,宛若漩涡。
忽然,他露出一处破绽,那雨幕似的剑影被刺破。
许探景的剑尖直指他心口,万钧之力化作一点,收束在内。下一秒,他干脆地收剑。
陈睢也收了剑,拱手说:“多谢前辈赐教。”
这场切磋自然是许探景胜,但陈睢能跟他过这么多招,不落下风,足以见他的天赋恐怖,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超过。
许探景暗自心惊,只觉得越打这招式越熟练,问:“陈无由教过你剑术?”
陈睢微微一笑,说:“我练剑时家兄指点过几招。”
许探景叹了句果然,说:“颇有无由当年的风姿,根骨奇佳……听闻你如今在清明宫?”
陈睢说了句正是。
许探景求贤若渴,亦与仙门能者惺惺相惜,虽知撬墙角不道德,但那表情仍写着可惜两个大字,问:“不知你可有另寻门路之意?”
林净玉懵了一瞬,心中着急,快步走上前,朗声打断两人谈话,说:“师弟辛苦了。”
他特地咬了咬师弟二字,警告许探景不要乱打主意,这可是他们清明宫的关门弟子。纵容他心中嫉妒不喜,哪里能随便叫人拉走,传出去,他这清明宫少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陈睢闻言笑出声,良好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说:“我要走,只怕有人不愿意。”
许探景被他出声阻止,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见陈睢并不接他的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快,陈睢提出告辞。许探景切磋目的达到,尽了兴,自然不再留人,只望着他们离开,叹了一句:“后生可畏啊。”
回客栈的路上,林净玉还在不停地想那场切磋,尤其是许探景当着他的面撬人,让他大为不喜,对此人的好感也降至冰点。
恰好到了傍晚的饭点,沉舟将客栈送来的饭菜验过,给他们送来,两菜一汤,荤素搭配。
林净玉喜欢吃小炒黄牛肉,上次在陈家做客,他就吃了很多,看见食盒里的菜,眼睛微微亮起。
陈睢叫沉舟不必管他们,自去用膳即可。他将饭菜摆好,顺手将那道小炒黄牛肉摆在林净玉面前。
然后,他坐在林净玉对面,贴心地替他倒了杯热茶,推到前面唤他:“师兄。”
听到这个惊悚的称呼,林净玉顿时咳嗽起来,忙喝了口茶压下去。待他喝完茶水,陈睢宛若故意捉弄他一般,又唤了一声师兄。
林净玉耳根发热,俨然不习惯这种叫法,说:“你干嘛突然这般喊?”
陈睢:“不是你先喊我师弟的?”
按照辈分,这般叫人并无问题,不过林净玉不喜礼节,也从不跟门内弟子兄友弟恭,除了大师兄淫威尚在,都是直呼其名。
喊了就喊了,反正他是师兄,俗话说长者为尊,他比陈睢要略胜一筹,不吃亏。
林净玉很快忍不住回击,贼兮兮地给他夹了筷子牛肉,说:“师弟,给你吃这个。”
陈睢说了句好,问:“可有人动过你的经脉?”
林净玉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不似正常孩童,记不住三岁前的事。从化形到现在的记忆他都有,确实无人动过他的经脉,是以人人皆说他是天资愚钝。
当然,林净玉也是这般认为的。
但在陈睢看来,无论是修习《桃花流水》亦或观此战切磋,都可以看出林净玉并非庸碌之辈,修为停滞不前,委实可疑。
陈睢忽然说:“你同我切磋一场。”
林净玉酸溜溜地说:“我未修习过成套功法,只有基础的剑诀,你这不是欺负我?”
陈睢笑了笑,说:“那我站在原地叫你打。”
被他这么一激,林净玉果然不满地站起身,说:“你也不要太瞧不起人,输赢尚未可知,不是要切磋,那就来吧。”
两人来到客栈后的一片竹林。
陈睢没有用全力,更多地是在观察他的剑法,找他出剑的破绽,因此较为游刃有余。
因为没有成体系的功法,林净玉的出剑都很简单,砍劈斩落,并且衔接并不流畅。
这种水平别说跟他切磋,一剑就能取其性命,着实乏善可陈。大多终生不入其门的修士,也就是这种水平,乌合之众。
陈睢出了一式,剑尖轻点虚空,凌冽剑气挥开,宛若细针绵绵,瞧不出多大威力,乍到跟前却似狂风过境,避无可避。
林净玉情急之下挥剑,灵气自剑身旋圆而出,宛若割开一道天幕,勉强抵挡下来。
他急急地退了几步,陈睢却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欺身而上,再次挥剑从上空劈来。
那道剑光如白虹贯日,自九霄垂落,炽烈灵力化作莲瓣,所过之处罡风怒号,草木成灰。竟有摧枯拉朽之势。
林净玉不敢硬抗,却也躲不过,用出一式桃花流水,轻挑剑尖,宛若春江暖流。
两道灵力碰撞开来。
哪怕陈睢故意压了修为,功法还是要高出他不少,几招下来,林净玉终究不敌他,剑气入体,被震得直接飞出去。
他清瘦的后背砸在树上,忍不住胸口发闷,心脉传来阵痛,他失手摔了剑跪在地上,喘了口气,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陈睢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托起他的手腕,说:“运气。”
林净玉不明所以,忍痛照做,顿觉体内经脉通畅不少,灵力游走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滞涩。
“入定。”
他连忙闭眼,运气了一个周天,缓缓地静下心来。
而后,林净玉轻微颤了颤眼睫,重新睁开眼睛,小脸略显苍白,鲜血将唇色染得更加殷红,衬得他此时虚弱又漂亮。
陈睢缓缓凑近他,伸出手抹掉他唇角的血迹,问道:“净玉,你现在感觉可好些?”
林净玉点了点头,问他:“为何会这般?”
“你的心脉淤塞,我刚才试着用灵力打通,果然有点用处。”陈睢盯着那柔软的唇瓣瞧了两秒,缓缓将目光移开说:“柳相成说要剜心,这法子恐怕还真不作假。”
林净玉皱起眉头,说:“难不成真要剜心?”
陈睢摇了摇头,说:“你又不是大罗神仙,要是出什么意外,救不回来该如何是好。”
他顿了顿,又说:“何况,不是还有旁的法子?”
林净玉心中轻跳,没敢回应。心中却暗自揣测,陈睢主动提起,怕不是已经喜欢上他了?
不过,他还没琢磨明白,陈睢就转移了话题,问他:“你刚才为何不用全力?”
两人切磋时,林净玉有所保留,但他并非不想,而是有苦衷的,要是他竭尽全力,很可能会灵力耗尽,导致化形不稳。
当然,这理由万不能说。
见林净玉支吾着不说话,半天编不出一个字,陈睢没再继续追问。他虽然好奇,但也知不能太急,否则,以林净玉的性子,要么恼羞成怒,要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林净玉是这样的。
因此,当陈睢不再追问后,他立刻就转移了话题,说:“我难受,咱们回客栈吧。”
陈睢说了句好,牵着他的手,往客栈走去,说:“哪里难受?”
林净玉想了想,说:“就是胸口闷闷的。”
陈睢:“去医馆看看吧。”
林净玉摇了摇头,胸口闷是他为了转移话题编的,要是去看大夫,那他不就露馅了。
陈睢瞥了他一眼,倒也没强求,回去叫他用茶水漱口,又叫浮云上街替他买点小食,必须要少买点,解个馋就够。
林净玉听得直撇嘴,尤其是在他说只给他买两颗糖葫芦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他说:“你那么多钱,给我多花点怎么了,两颗糖葫芦我怎么吃,小气!气得我胸口疼!”
说罢,他在床上乱滚撒泼。
打发走浮云,陈睢转过身,顺势将他压在床榻上,箍住腰,伸手按住他的胸膛,模了摸说:“我看一下哪里疼?”
林净玉顿时憋红了脸,把他的手拍下去,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说:“我还没同意双修呢,你……你不要如此孟浪!”
“吃我的花我的,”陈睢捏着他的下颌抬起来,说:“你现在跟我讲这个?”
林净玉被他这副模样吓住,畏畏缩缩地说:“那我不吃了,我还给你还不成吗?”
陈睢闷声一笑,撒开手,不逗他了。
林净玉见他直起身,松了口气,又听见他说:“林净玉,是你偏要招惹我的。”
听他喊自己的大名,林净玉莫名紧张地挺直了腰板,说:“那我跟你道歉还不行!”
过了几秒,他听见陈睢笑着说他脑子有坑。
你才脑子有坑呢。
林净玉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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