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林净玉自认为还做不到跟陈睢一起沐浴,何况,他身上又不肮,有何好洗的。
陈睢倒也没强求,叫当值的仙侍烧水准备沐浴,吩咐浮云拿一套崭新的衣裳。
林净玉憋了半天,说:“你为何要在我殿内洗?”
陈睢侧过脸,眼眸微垂说:“你若不喜那就算了,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林净玉磕绊着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睢很浅地笑了笑,说:“那就多谢净玉收留我了。”说罢,他走进旁边暖阁。
林净玉:“……”
待到陈睢洗完出来,身上那股血腥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好闻的、香甜的熏香味。
林净玉扒拉着他的衣裳,很认真地嗅来嗅去,确认他没有受伤才说:“今日我去找大师兄,他告诉我东都有仙家闹事。”
陈睢嗯了一声,说:“此事先传到万仙阁,他知道不稀奇。只是小打小闹,你不必担忧。”
林净玉觉得不像小事,不然走得何至于那般仓促,回来还一身血腥味,说:“你伤了人,天监台不会抓你吧?”
“不会,”陈睢语气平淡,只是客观陈述事实,说:“只要陈家还是驻地仙家,我就不会有事。”
林净玉隐约有种感觉,陈府明明人去楼空,却依旧稳坐驻地仙家之位,恐怕跟蓬莱脱不了干系。
不,准确来说,是跟三公子脱不了干系。
林净玉想起秦含璋的话,问:“你跟三公子的关系很好吗?”
这是句明知故问的废话,若是三公子同他关系不好,蓬莱哪里会提携陈家至此呢。
可是,陈睢迟疑了一瞬,竟然摇了摇头,说:“谈不上好,只是……各取所需。”
林净玉听得云里雾里,又好像抓到了点头绪。
忽然,他说:“净玉,你随我回东都吧。”
林净玉没料到他会提这个,面露讶然的神色,说:“可是,我是清明宫的少主,将来是要掌管宗门的,怎可……”
他顿时收了声音,抿着唇,防备地看向陈睢,问:“你不想让我接手清明宫吗?”
说出这句话时,林净玉的内心格外忐忑,他不知道陈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陈睢似乎在组织措辞,在他沉默的几秒间,林净玉逐渐红了眼睛,泪水蓄在眼眶里,说:“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要留在这里。”
说着,他往榻边缩去。
陈睢认真想了想,将话咽回去,上前替他擦眼泪,说:“是我多言,我跟你道歉,不要伤心了。”
“你若是不想帮我结丹,”林净玉别开脸,用袖子草率地擦擦眼睛,强装作不在乎的模样,撇嘴说:“我就去找别人。”
陈睢:“……”
他的眉心轻微跳了跳,说:“不准胡说八道。”
林净玉:“我没有胡说……唔!”
他怒目而视,嘴巴被陈睢捏住,好像鸭子嘴。
“是我胡说,不准找别人。”陈睢撒开手,语气有点重,漆黑的眼眸透着冷意。
林净玉哼了一声,怕他又来捏自己的嘴巴,躺在榻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肯再说话。
数秒后,陈睢从背后抱住他,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说:“明日给你买叉烧肉,不要生气了。”
林净玉被那股熏香包围着,得了便宜娇纵起来,颐气指使地说:“可是我现在就想吃东西。”
“夜深了,哪里有铺子开门,”陈睢将他的发丝撩到耳后,说:“待会儿给你弄点吃的。”
陈睢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招呼他过来喝粥。
看见是粥,林净玉大失所望,清明宫最不缺的就是粥,但被他哄着尝了一口,就乖乖坐下继续喝。
这碗鱼片粥煮得软烂入味,米粒开花,咸鲜入味,味道当真不错。
林净玉喝了两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问:“青竹殿换了厨子?”
陈睢:“是我做的。”
林净玉意外道:“你竟然还会煮粥?”
陈睢嗯了一声,说:“以前在陈家没人准备我的饭,我就自己做,慢慢练出来的。”
林净玉罕少听他提起家中,略有忐忑地问:“你不是陈家次子,怎会连你的吃食都不准备?”
陈睢并不避讳地告诉他:“我不是陈凤来的亲儿子。我自幼无父无母,在城外的破道观里长大,那时候很穷,每天都靠偷吃的生活。”
林净玉怔了一下,有点忐忑不安,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都肯告诉自己。
陈睢:“十岁那年,蓬莱过来给孩童测天赋,我过去参加测试,因根骨奇佳被选中。”
“不过,蓬莱并没把我带走,陈家见我天资过甚,将我留下来,给我取了个名字,叫陈睢,对外称是养在庄子上的遗子。”
说到此处,他不再开口了。
林净玉张了张嘴,说:“那你没想过找亲生父母吗?”
陈睢语气淡淡地说:“既生不养,何必寻找。”
林净玉低头瞧着那碗粥,竟是半口咽不下去,不住地扣着手指,焦虑地直咬嘴唇。
陈睢见状问:“可是不喜欢喝?”
林净玉摇了摇头,垂着眼,语气艰涩地说:“不是,我就是没什么胃口。”
陈睢:“那就别喝了。”
他伸手想要摸林净玉的脑袋,被他直接偏头躲开,侧过脸,看都不肯看他。
陈睢的手指微顿,说:“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林净玉摇头否认,他心虚都来不及,哪里还会生气,眼神略微躲闪,说:“你不要找亲生父母,以后我肯定会待你好的。”
陈睢倏忽间笑了,说:“那你可一定要记得,还有,拜托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林净玉连忙嗯了两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陈睢陪他坐了一会儿,说:“我先回殿内,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好好歇着。”
待到陈睢离开,林净玉趴在桌案上直叹气,神情恹恹的,想,要是陈睢对他差点就好了。
那他就不至于这般愧疚。
不过,再怎么幻想都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拿到那串玛瑙,以免有人能凭借此物认出他的身份。
林净玉下了趟山,找到那家卖**药的铺子,想问问可还有无色无味的秘钥。
然而店铺关门闭户,空无一人,哪里还有人影。他心中疑惑陡生,抓了名路人问:“请问,你可知这药铺掌柜去了哪里?”
那路人背着竹筐,说:“听闻是被仙吏封查,回老家避难去了,省得有牢狱之灾。”
林净玉心中咯噔一声,对那位好心路人说了句多谢,不敢再胡乱问其他的药铺。
很快,到了朝议那日。
若是阁内修士有事商议,不必亲临万仙阁,只需通过秘钥传音,方可交流自如。
于是,林净玉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仙门大能聚在一起……吵架,简直吵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比如什么“两个宗门的外门弟子当街斗殴”“山门的野鸡被偷抓”,实在令人头大。
林净玉记得有人说要弹劾东都,但他听了大半天,也没有听到有人开口提及此事。
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林净玉无聊得紧,忍不住打开手边的一册话本子,忽然间,他听到一道着急的喊声。
“燕飞雪……跑了!”
此话一出,传音阵安静一瞬,直接炸开了锅。
“到底怎么回事?”
有人嚷嚷道:“谁画的禁制,连个燕飞雪都关不住!”
“当然是我画的,”秦含璋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问:“你有什么意见?”
“哼,没意见。”那人硬邦邦地说。
林净玉:“……”
他认认真真地开口,说:“既然是秦公子所画,秦公子便有放走燕飞雪的嫌疑。”
秦含璋咬牙切齿:“林净玉!”
林净玉撇了撇嘴,不明白有什么不对的。
“此言有理,”陈睢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说:“依我看,不如先将人给拘了。”
“你什么意思,”秦含璋听出这道声音冷笑,说:“陈睢,你真当没了陈无由,陈家还能跟以前一样风光……你们之前说弹劾东都的人呢,都死了不成!”
陈睢哼笑一声,说:“弹劾?可有此事?”
无人回应。
“行,”秦含璋恶狠狠地说:“要审要查随便你们,能查出问题来,小爷以后姓陈!”
他计上心头,忽缓了语气说:“林净玉,下次不准随便掐我的传音,别弄得跟偷情一样,知道吗?”
整个传音阵都乌泱泱吵了起来,林净玉睁圆了眼睛,听着他们吃瓜似的开始讨论。
“肃静。”贺闲月咳嗽了两声,场面很快安静下来,他说:“今日先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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