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乌压压的一片,使得天边显现出一股沉郁的黑,偶尔能听得不远处长街打更人的锣声,在萧瑟的夜里添了分叫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皇宫虎门处,蒙蒙的月光簌簌地从枯栲的枝桠见穿梭过,在晦暗的地面上映射出一片斑驳的树影。依稀能见得那微微移开的门扉一侧站立着位身姿瘦弱的少女。
少女垂首,有些不安地等待了片刻,听得不远处传来步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响动声,才警觉地抬起头,夜色之间走出名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身着黑袍,直至走在少女身前,才摘下兜帽,露出深邃而冷俊的眉眼——来者赫然是晏渠山。
少女似乎有些怕他,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又想到了什么,鼓起勇气看向晏渠山,“我……我哥哥……他……”
晏渠山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出来时,可曾叫什么人看见?”
少女摇头:“管事嬷嬷睡了,我从偏门逃出来的,并未叫人看见。”
晏渠山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答应过你哥哥,马车已备好,到了驿站,会有人来接应你。”他略一顿,又从袖中抽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出来,交予那姑娘手中,“这钱能保你余生平安。”
少女颤抖着手接过那沓银票,依稀能听得几声哽咽,她张了张嘴,犹不死心地追问道:“我哥哥他……他……”
此刻恰巧吹来一阵风,吹起了那姑娘面上的纱,娃娃脸,细眉,与替萧麒验食的小太监生的有八分像。
此时泪流满面,好不令人动容。
可晏渠山神色丝毫未变,只是沉声道:“这是你哥哥自己选的。”
姑娘抽泣的声音更大了些,可停在虎门外的马夫等不及了。他从门扉角落处探出半个脑袋来,看向晏渠山压声说道:“晏公子,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所剩时日已不多,不好再做耽搁,姑娘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这高的看不见天的宫墙,捏着银票出了虎门钻进马车里。
马夫见她已上了马车,也要离开,只是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晏渠山,对上他冰冷而略带杀意的目光。
“你知道规矩。”晏渠山淡淡道。
马夫心中了然,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晏渠山轻微一颔首,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那模样像是暗处的毒蛇,连马夫也打了个寒噤。
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响起,而后又变得愈来愈微弱。晏渠山就在虎门前听得马蹄声几乎消失不见,这才重新戴上兜帽,抬步往承恩殿的方向走去——
小太监是他早串通好的,他用自己的命换妹妹余生自由。至于那毒,晏渠山也早就控制好了用量才交予那小太监,又先行服用了抑制毒性挥发的药。
七窍流血的模样尽管骇人,却没有伤及性命,不过装腔作势罢了。
好在如今,终于了结了梅子糕这桩的尾巴,晏渠山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方没走几步,却在池边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碰了面,小道狭隘,来人的仆役婢女站了一排,叫他避无可避。
晏渠山提了提手中的灯笼,借着昏黄地光看清了面前人清秀的脸,他朝来人行了礼:“四殿下安好。”
此人便是四皇子萧玥。
萧玥抬头看他,如春风拂面般地对他一笑,“竟然是晏公子,倒是巧了,夜间寒凉,怎么想着这个时辰出来了?”
“月色如练,不失为美景,权当出来散心了。”
萧玥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晏公子倒是与众不同。”
“时辰已经不早,那么,学生便不再叨扰四殿下,先回承恩殿了。”他复行一礼,从萧玥身边错开,朝着另一方向匆匆走去。
萧玥转身,注视着他的背影,眉眼冷淡了下来,勾了勾手叫来身边提灯的小太监,在人耳边轻声道:“去打听打听,晏渠山出来做什么,见了什么人。”
“还有……这些日子,他和宫中什么人有过来往。”
那太监心下一咯噔,“殿下这是……”
萧玥冷哼一声,“此事与晏渠山脱不了干系,母后尚在禁足,哥哥愚不可及,当不了什么大事。我虽然不善诗书,但为人子女,也该为母后出些力气。”
“若他露了马脚,便能还母后一个清白。“
太监眼珠子一转,试探地问道,“晏公子心思缜密,该是不会留什么把柄的。”
萧玥斜他一眼,“心思缜密又如何?”
他冷冷地一笑,“你以为……祖父会放过他吗?”
***
养心殿内,建德帝萧礼坐在高处,任身后女子的柔荑按在太阳穴处,自顾自地眯着眼睛享受着,而他面前伫立着腰板挺直的上官仪。
上官仪举着笏板,轻轻咳嗽了一声,听这动静,萧礼才缓缓睁开眼睛,挥了挥手,叫身后的美貌女子退下了。
萧礼看向上官仪,缓缓道:“今日休沐,朕还叫爱卿进宫,爱卿心里可怨朕?”
上官仪匆忙跪下,高声道:“为皇上做事乃臣之本分,老臣不敢!”
“朕不过开个玩笑,瞧你,快平身吧,赐座。”萧礼大笑起来,“你病了一场,你我君臣间便这样生分……朕实在是舍不得叫你回府里躺着。”
他轻叹一声,“只是你这病……”
上官仪忙起身,举着笏板接话道:“劳陛下牵挂,前些日子老臣不慎着了风寒,好在太医尽心尽力,如今已经大好了。”
“嗯……这便好,朝中没你是不行。”萧礼闻言应声道,又呷了口茶,“只是朕总觉得你这一病,比往日更拘谨了。”
上官仪的腰身弯地更低了,握着笏板的手更是多用了几分力,又不敢擅自揣测圣意,“皇上,老臣……”
萧礼却没等他说完就道:“朕前些日子去看了看皇子们的骑射。”
“萧宏鲁莽,萧麒的一招一式皆无可挑剔,却少了些魄力,至于萧玥……”他轻笑一声,“就是马背也翻不上去。”
“总是差了些意思,因此朕心想着。”他煞有介事地一顿,“叫你入宫来教导皇子们的骑射,爱卿觉得如何啊?”
上官仪跪拜在地,忙叩首,“老臣年事已高,只怕是……”
“无妨,你曾是大梁第一名将,虽说如今久不上沙场,可教几个黄毛小儿却是绰绰有余的。”萧礼抚掌笑道,似是觉得这个决定极妙,“此事已定,即日朕便定你为骑射大师傅。”
站在他一侧的李公公笑道:“恭喜上官大人,做几位殿下的师傅,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可见陛下对您的爱重!”
上官仪极力地挤出一抹笑容,却总显得沧桑而牵强,他道,“谢主隆恩。”便被萧礼挥着手打发了出去。
他踩着玉阶,身子骨依然挺直着,却足以看清眉目间流露出来的几分疲累——做皇子们的骑射师傅,住在皇宫之中,明面上是无上的荣耀,实则是变相的囚禁。
皇后被禁足,文党不如往日风光。可皇帝也不希望这些日子中叫武党独大,这才要他入宫,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防止他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踩在地上,却恍若踩在荆棘与钉丛中,稍有不慎则血流满门,粉身碎骨。
死无全尸。
已经翘辫子的小太监(闭目、落泪):草(好莱坞片头版)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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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草芥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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