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照路过刘言澈身旁时,留意到他眼底的失落,告诉他将军府上有一位伤者,如果他愿意学习换药,可以明日上午来府上。
刘言澈瞬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使劲点头道,“林大姑娘放心,我一定到。”
林瑾照忍俊不禁,“好。”而后便跟着云逸离开了。
出了宫门,林瑾照上了马车,在里面打了个哈欠,倦意瞬间铺天盖地袭来。她此时很想能回到她温暖绵软的被窝里蜷着,让她散尽一身疲累。
云逸坐在车辙上正欲驱赶马车,好早点送人回去。他从殿下的态度就能知道,林大姑娘身上藏着不同寻常的秘密,殿下让他送她回去,定是要护她周全。
没成想,他刚握住缰绳,便有位公子哥儿在前头拦住马车。
“阿瑾,正好我也要出宫,既然同路,不若我送你回去?”
云逸常年不在洛阳,不认识他,见来人样貌端正,一副风流儒雅模样,称呼林大姑娘阿瑾,便问林瑾照道,“林大姑娘,这人你可认识?”
林瑾照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认识,是我前未婚夫。
云逸一听是前未婚夫,便开始心里打鼓,“那我们是否要同他一起?”
若是放在往常,原主听见顾皓之要送她回去,定会欢快的跑下马车,雀跃着走到顾皓之面前,再小心翼翼地道谢。
此时,只听林瑾照道,“不必理会他,我们走。”
云逸听了吩咐,抬起缰绳便要赶路,“这位公子,麻烦让让路。”
顾皓之见林瑾照连车帘都没掀起,有些意外,他也不强求,朝云逸道,“这位小兄弟,我说几句话便走。”
紧接着,顾皓之朝着马车道,“阿瑾,我知道,这两年来,是我不好。是我听信了谣言,还说你的脸是因为你作恶多端导致的,我如今才知道是你那恶毒的母亲下的手。”
林瑾照只觉得不耐,“顾世子,这件事你如何想的,我已经不在意。”
隔着车帘顾皓之不知道林瑾照此时神色,又接着道,“我只是想对你说声抱歉,希望能弥补到你。”
林瑾照掀起冷笑,“在顾世子心里,你的一句道歉就算对我的弥补了?”
也对,原主这两年就没在顾皓之那里得到过什么好脸色,或许在他眼里,他能主动同她说话,恐怕都是极大的让步与施舍了。可是,原主分明因为他的冷待,遭到所有人的奚落与轻视,但凡他对她好一点,她也不至于度过那样卑微苦痛、无依无靠的两年。
在他心里,这事很容易翻篇?
林瑾照掀开车帘,露出她灵秀清澈的眼眸,泠然道,“顾世子如今,究竟是想弥补我,还是想通过弥补我,拉近与太子的关系?”毕竟从今日起,她林瑾照便是于太子有恩之人。
顾皓之愣住,连忙解释道,“阿瑾你误会了。”
林瑾照含笑的眼眸冷若寒潭,像冰冻三尺下的一汪冷泉,“从前你误会我的时候多了,如今,我便是误会你又如何?”
说罢,放下了车帘,道,“云逸,赶车罢。”
顾皓之愣住,他丝毫没有预料到林瑾照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她这样冷漠决绝。从前,她明明......明明受到再大的委屈,只要他哄一哄便能好。
甚至有时候都不用开口解释、致歉,只要给她买个什么东西,她便能瞬间抹去眼泪喜笑颜开,忘记他对她的疏忽和错处。
云逸闻言心知林瑾照怕是好生厌恶眼前之人,毕竟从前老是误会她,于是他便要立即赶车,见顾皓之还杵在原地,云逸拿出谢景辰的令牌不客气道,“见令牌如见太子,顾世子再拦车,是不想要双脚了罢?”
大周国有明文规定,若是有人恶意阻拦天子车撵,斩首;阻拦太子车撵,斩足。
顾皓之不敢再拦,只得让开。待他反身准备回宫宴时,不成想太傅府的刘言澈正似笑非笑地靠在宫门口看着他。
只听他嘲讽意味十足道,“顾世子从前与林大姑娘退婚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怎么,她貌丑的时候你避如蛇蝎,她貌美的时候你又上赶着了?”
顾皓之没想到刚才那一幕会被外人撞见,面色有些难堪,“刘二公子是特地赶来听人墙角的吗?”
刘言澈笑道,“非也,不过是看顾世子紧跟着林大姑娘离席,我不放心她,便跟来看看而已。”
顾皓之见刘言澈这样明目张胆的说不放心林瑾照,面色冷沉道,“刘二公子,她可未必喜欢你这样的病秧子。”
刘言澈不悦道,“顾世子想多了,只不过林大姑娘于我有恩,谁与她过不去,便是与我有仇而已,顾世子莫不是生平爱结仇?”
顾皓之见他言语如此不客气,“你!”
“我言尽至此,你好自为之,”刘言澈看向他的眼神满是不屑,说完后便转身离开。
赏花宴中,众人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叹为观止。
太子谢景辰带着关云龙已经离席,回府上去养伤,留在席间的女子们看谢景辰同林瑾照关系非比寻常,纷纷对林瑾照好奇又羡慕。
就连林天元官场上的同僚,也纷纷来恭贺林天元,皆是称赞林大姑娘医术高超,夸他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林天元就算对林瑾照再不喜,在宴席上却难得因她扬眉吐气了一把,于是附和着他那些同僚,俨然一副爱女如命的好父亲模样。
只把林卿婉和林夫人恶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林天元被同僚问及林大姑娘在哪里习得此等医术时,林天元并不能回答上来,只含糊其辞,左右言他。他其实心里也纳闷,林瑾照的医术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见林天元满脸堆笑地听着众人夸林瑾照,林卿婉心中很是难受。林瑾照明明曾经已经被她踩进了泥里,为何能有这样翻身的机会?
在今日以前,她一直觉得,林瑾照压根不会医术,只是离开了尚书府以后找到了高人相助,在众人面前弄虚作假,混淆视听。
可今日她亲眼所见,林瑾照确实是只身一人,让谢景辰的伤口不再流血了。
何况,还有皇后、刘夫人、刘二公子、孔太医均为她出面作证,她已经不得不相信,林瑾照当真会医。不仅父亲将来可能会喜爱林瑾照,而且顾皓之,可能也要被她抢走了。
方才林卿婉看见林瑾照一走,顾皓之便魂不守舍地跟了过去,她也想找借口离席,却被林夫人拉住,劝她不要太上赶着。她只好留下,可留下听人议论也是痛苦的。
林卿婉想不通,林瑾照究竟是何时会的医。先前林瑾照入府时,她明明专门去打听过,林瑾照从前只是识得一些字,读过几本女经,琴棋诗画一窍不通。旁的长处也就是岳岩松曾教会她骑马,再没有别的了。
说她一句粗鄙,都不过分。
自从林瑾照入了尚书府,身子愈发消瘦下去,近来连马都骑不住了,可谓一无是处。这样的人,却仅凭美貌和医术,就让人对她刮目相看,真是可笑。
林夫人见林卿婉神色,她心中也不痛快,伸手握住林卿婉的手,安慰道,“卿婉,莫要听他们闲言碎语。”
林卿婉心中在意,又如何能不听,闻言撇着嘴角道,“母亲,我不甘心。”
林夫人无奈,“也不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我们今日回府再说。你当下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跟顾世子亲近。”
林卿婉低垂眉眼,“他今日应当不会回来了。”
林夫人道,“也未必,总之你莫言灰心。”
就在此时,她看见刘言澈折返宴席,紧跟着,顾皓之也回来了。见到顾皓之,林卿婉暗淡的眸子又重新蓄进了光。
“皓之哥哥,”林卿婉道。
顾皓之在林瑾照那里碰了钉子,原本心情不佳,回到宴席见林卿婉依旧满脸期待地同自己打招呼,心里没有半点动容是假的。
明明是她母亲的错,害得她被他误会、退婚,可她还能对他不计前嫌一如往常。
他愈发觉得,心思单纯的林卿婉定然做不出来毒害林瑾照的事,想到她今日在赏花宴上受到的奚落与委屈,顾皓之只迟疑了一会儿,便走到了林卿婉跟前。
*
林瑾照回到将军府后,出于疲累,只简单梳洗便睡了一觉,一直睡到天黑时春兰喊她,才悠悠醒来。
“姑娘,您要是再不起来,怕是要饿坏了身子。”
半梦半醒的林瑾照才想起来,今日大早上怕坐马车晕车,本就随便吃了两口垫着肚子就去了赏花宴,宴上的菜肴味道平平,她还没怎么进餐就开始手术,手术完径直回了府,一觉睡到现在。
如此饿了整整一天,若再不吃,这胃怕是要饿坏了。
她整理了下凌乱的外衫便要起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眼冒金星的心悸眩晕。
“?”——她低血糖了?
春兰吓了个半死,“姑娘!你怎么了?”
林瑾照轻轻摆了摆手,当下便又伏在床褥上,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有气无力道,“春兰,去给我拿颗蜜饯来。”
春兰闻言,连忙去窗台前的罐子里拿了好几颗蜜饯,用帕子捧着递给林瑾照,林瑾照拿了两颗,含在嘴里,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
春兰见状,便知道自己姑娘这是饿晕了,道,“姑娘,你且歇着,我去传膳。”
林瑾照感激,“有劳了,谢谢。”
春兰点点头,“应该的,”她心中觉得姑娘同从前真是太不一样了,照顾主子的事本就是她天经地义的分内之事,哪有主子跟她说谢谢的。
话说,她听姑娘同岳老将军讲,她的医术是从梦里的神仙那里学来的。
春兰想,姑娘学来的应当不只是医术,恐怕连神仙的仙气都沾染了几分。她家姑娘不仅愈发貌美如仙,连性子都转了,治好了那么多的病人,可不是带着仙气嘛。
春兰一边想着,一边将膳食一一摆开在桌上,“姑娘,快来用膳吧。”
只见眼前摆着清炖鸡汤、红烧肉、清炒菜苗,如今的伙食相较她在林尚书府吃的自然好了不知多少倍,但林瑾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睡得太多,胃还没苏醒过来,并没有多少食欲。
明日就是四月十七,是这次月中能够义诊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她还指望着明日能多攒些生命值,好早些兑换本土化的手术器械。
另外,刘言澈明日会来府中学换药,学会外科的一些小操作或者小手术可以不经过系统的现代医学理论学习,仅通过言传身教也能掌握,类似于传统的赤脚师父带徒弟。若是刘言澈当真心性沉稳、动手能力尚可,到时候也不是不能培养成一位学医的可塑之才。
想到这里,林瑾照的食欲稍微恢复了些,拿起筷子便开始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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