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去,倦鸟归巢。
秦珂越想越憋屈,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他决定去黄栖闲的铺子寻找证据。杜初劝说无果,只得跟去。
路上有几人对着秦珂指指点点,他略显羞耻,没想到短短半天,自己在官府挨打的事人尽皆知。不过这羞耻倒激发了他的斗志,他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两人问了路人,顺利在街市尽头找到名为墨轩阁的铺子。
墨轩阁铺门紧闭,附近的店铺也已打烊,门前一片乌漆漆的。门上挂着的两顶灯笼只一顶发着昏暗的光,铺内静悄悄。
杜初说里面肯定没有人,明日白天再来吧。秦珂不甘心,他趴在窗子上往里瞧,杜初只得四下望风。
两人乍看完全做贼样,不怪岳遇云见此情形便把两人给拎住了。
岳遇云两手各抓一衣领,把他们拎到江绂身旁,两人挣扎喊叫着让他放手。
江绂用眼神示意岳遇云把两人放开,岳遇云得令,这才松手。
秦珂踉跄着差点扭到脚,他怒吼道:“姓江的你想干什么?又想打我?白天没打够吗?这里可不是公堂,你没有资格随便打……”
他话未说完,面前就横现一把未出鞘的佩刀,满脸胡须的岳遇云双目眈眈。
秦珂的怒火登时消退大半。
杜初悄声劝秦珂:“老爷叮嘱过不能得罪知县大人。”
“我又不是来找他的。”秦珂小声道。
江绂见是秦珂,便放下心来,这个败家子纨绔有余,却聪明不足。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江绂语气平淡,听不出有责备审问之意,像问家常。
与公堂之上不同,此刻的江绂身着浅色便服,长身俊形,垂手而立,官威不显却有风度。
“我们路过。”杜初大声回答。
三人齐齐看向杜初,他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傻小子,哪有路过路到趴人家窗上去的。秦珂叹气,主动“招供”:“我来找黄栖闲他爹。”
“来找他做什么?”岳遇云粗声道。
秦珂瞅了这大汉一眼,装作自然道:“买点笔墨纸砚。”
江绂故作了然,“原来如此,秦公子既然有余钱买笔墨纸砚,想必我那十两银子也可以还了吧?”
秦珂先是小声“啊”了一下,接着看向杜初,杜初那快缩进脖子的头显示确有其事。
“我不记得了。” 秦珂满脸通红,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哪料有一天会被人要求还钱,十有**还是赌钱,更可笑的是这钱还不是自己借的。
“我家少爷上次摔到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绝对不是故意不还钱,江大人再给我们点时间吧。”杜初诚恳请求。
秦珂无话可接,只频频点头。
“不记得了?但你可没忘记找洛莲舟寻仇。”江绂调侃。
笑面虎,秦珂腹诽。
“我可没有冤枉洛莲舟,他就是杀人凶手。”秦珂坚定道。
“你是亲眼看见他杀了人,还是找到另外一位叫石采如的证人了?”江绂问。
秦珂支吾着无有可辩,眼珠一动,决定转移话题,“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江绂没有回答。
岳遇云厉声道:“官府做事用得着跟你交代吗?”
秦珂不服,这真是不许百姓点灯了,问都不能问。
杜初见状尴尬,便把秦珂拉到离那两人远些的墙角处。
春寒料峭,秦珂紧了紧外袍。杜初劝他回家去吧,查不出结果的,他摇头,坚持要看看江绂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江绂和岳遇云偶尔转头过来,目光相对,杜初和秦珂掩耳盗铃,不是看天就是踢地。
“我怎么会欠他钱?”秦珂问杜初,江绂看着不像会借钱给秦珂的样子。
“去年的事了,当时少爷从赌坊出来,衣服都输掉了,正巧碰到刚上任的江大人,江大人看在咱家大人的面子给你买了身衣裳,你又厚着……又张口跟人家借了钱。”
这个秦珂脸皮是挺厚的。
“真是十两吗?不会是高利贷吧?”秦珂很是怀疑。
“江大人是个温严有度的好官,不会做这种事的。”
秦珂摇摇食指,故作老沉道:“你太天真了,官字两个口,喝西北风都比别人多喝一口。”
杜初喃喃:“喝一口西北风跟喝两口有什么区别吗?”
秦珂无言以对,他问:“江绂旁边那人是谁?”
“那是岳遇云岳捕头。”
小说里有岳遇云这个人,但他在小说中只是个捕快,居然升级成捕头了。
在小说中,岳遇云跟秦珂一样,是个为了丰富大男主人设而早早被献祭的小角色,不过秦珂是跟大男主作对被献祭,而岳遇云是为了保护大男主而死。现在岳遇云居然成了江绂的手下。
就在秦珂回忆之际,远处一人影疾步走向江绂和岳遇云,人影手中握着一长形器物,从秦珂的角度看,对方像是要冲过去捅杀两人。
“小心!”
秦珂大喊,在几人惊诧的目光中,他飞快拿起堆在墙角的一根竹棍冲了过去。
江绂见状,一把拉住人影的胳膊,将其护到身后。岳遇云快速向前一步,佩刀出鞘,直对秦珂。
秦珂来了个“急刹车”,飞速将竹竿扔了出去,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他定眼一瞧,那人影居然是黄栖闲的父亲黄谷,他手中拿着的是一长形卷轴。
“秦公子这是准备袭击我们江大人吗?”岳遇云面露凶色。
江绂也口吻冷峻,“秦珂,之前看在秦大人的面上没少容你放肆,如今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动手,你认为自己还能挨多少板子?”
“秦公子,老夫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黄谷瑟缩在江绂身后。
杜初低声下气向江绂求情,说秦珂只是闹着玩的,绝无伤人之心,希望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秦珂见杜初如此卑微,心里不是滋味。杜初平日还是小孩心性,代秦珂赔礼道歉却熟练老成,可见秦珂平日品行。而且救人被误会成害人,秦珂的自尊心又受到打击。
“这是误会,黑灯瞎火的,我以为他要伤害你们。”秦珂蔫蔫道,他只是随口解释,没指望有人信他。
黄谷怒道:“真是荒唐,我为何要伤害江大人?”
江绂则若有所思,秦珂今日表现的种种与往日不同,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另有隐情。
为防止秦珂父亲秦良溯起疑,江绂很少与秦家人打交道。刚到任时,他对秦珂的小打小闹也睁只眼闭只眼,直到秦珂在闹市策马,才让江绂意识到此子的无可救药。
秦珂此人仗着他爹的身份没少在鱼陵县兴风作浪,不过他爹明面上是个为人正直为官清廉之人,城中百姓对秦珂怨念之余多顾及他爹的面子,能忍则忍。
今日,秦珂去衙门“揭发”洛莲舟,江绂本不会信他,只是想看他又要惹什么是非,顺便把他策马伤人的板子给补了。没想到他在堂上编得有模有样,江绂差点着了他的道。
“江大人,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今天的事就作罢了吧。”杜初弯腰作揖。
岳遇云眼神轻视,“别总求别人看秦大人的面子,求求你家少爷维护维护自己父亲的脸面吧。”
秦珂倒不在乎这人的冷嘲热讽,毕竟秦良溯又不是他亲爹,没做过的坏事他也不会认。
不过,他始终用了这具身体,或多或少有些心理负担。
待岳遇云又要嘲讽几句时,江绂阻止了他,说办正事要紧。
黄谷拿出钥匙开门,把门前亮着的那盏灯笼摘下,请江绂和岳遇云进入墨轩阁。
秦珂拉着杜初也要进去,被岳遇云挡在了门口。
江绂回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岳遇云只得让步。
黄谷收拾出一张空桌,引燃另一盏灯烛,烛光照亮了这静谧的店铺。
秦珂进去后环视四周,铺子不大。进门抬眼便是一套四季山水画,其余墙面也都挂着各样字画,架子桌子上摆放着各种文房四宝笔筒笔架书镇颜料等,整体拥挤但整洁。
原小说中这里是案发现场,可秦珂在屋内仔细瞧了一圈,没有后门也没有后院,很明显案发现场也变了。案情似乎更加复杂了。
黄谷把带来的画卷铺开在桌上,秦珂即刻凑了上去。
是一幅山水画,长河平淌,水纹轻荡,河岸落一寺庙,岸桥有一人影,山不高树石满,郁苍落白鸟飞。
秦珂不是行家,但初中时学过一段时间国画。细观此画笔力强劲,墨彩浓重,点苔细腻,山顶与水波处金光闪闪,树石皆用青绿充盈,与山相连的江水也用了块绿点缀。石桥上一离去之人的背影与翠绿的山川、香火漫延的寺庙相比颇显伤感。留白甚少却不显繁冗,只让观者体会作画人的惆怅情绪。
这时候来买画?秦珂满腹疑惑看向江绂,江绂正对此画流出赞叹之情。
“这是谁的画?”秦珂问。
“这是洛莲舟的成名作。”黄谷道。
洛莲舟画的?秦珂视线落回画上。
“既然此画是洛莲舟的成名作,为何会在你家?”秦珂又问。
黄谷叹息着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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