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桓九凌把碰见死太监的那一次,记为洗衣服事变。

自从这事发生后,方平死里逃生,对桓九凌态度恭敬许多,一有空就旁敲侧击问他和赵庸的关系。

桓九凌其实也不理解死太监为何会对自己开先例,便含糊其辞,敷衍了事。不过倒是借着这事从方平那里获悉不少关于死太监的事。

赵庸在京都当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同时兼管东厂。桓九凌没听过司礼监,却知道东厂,电视剧里总演这些,东厂里的太监头头都个顶个的阴狠毒辣,受万人忌惮。

不过说来说去其实就是给皇帝打工的,听皇上的话,为皇上办差。

赵庸负皇命来江南监修堤坝,却因为宦官的身份,与这里的名门望族颇为不对付。望族大姓受百姓敬仰,一致对外。赵庸根本驱使不动工人,由此始终无法将修缮之事推行下去。

这几日一直为此事而烦忧,所以常常不见人影。

桓九凌听完这些,深感古代姓氏制度的强大,只因冠了个姓氏便可高人一等。

“眼看着到点了,你去给我拿些吃食来吧。”桓九凌懒懒窝在榻上,脚边置有炭盆,热意氲散。

有方平照顾,他屋子里总算能有个取暖的东西,不至于被冻死。

至于这饿嘛……

有方平给他送饭,他根本不怕饿着。

不过桓九凌极爱吃鱼,昨日嘴馋了,想顺着木门过去捞鱼吃,结果却发现门怎么推都推不开。

他当下疑惑了瞬,接着就顿悟了,看来是门的事被人给发现了。

应该不是死太监,不然他早冲来砍自己了。

原先吃鱼的路子断了,桓九凌就只能拜托方平给自己弄鱼吃。但他地位低,平日的吃食都是些普通的素菜,荤腥根本瞧不见,也无法为桓九凌搞到他爱吃的鱼。

无奈,桓九凌只得作罢。

听到他吩咐,方平谄媚应下,起身离开,出门准备饭食去了。

留下桓九凌待在屋里,没过多久,忽感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声响倒不大,似乎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桓九凌担心是老鼠,会钻进屋里,便蹑手蹑脚下榻。猫到窗户旁,偷偷推开条缝,目光跃出去,向下一扫。

老鼠没瞧见,却瞥到旁边不远处的枯草中正蹲着个人,不知在做什么,很是专心的模样。

桓九凌悄然搁下窗子,绕到门口,把动静放到最轻打开门。然而开门的一瞬,仍是发出了磨耳的吱嘎响动。

蹲着的人立刻惊到,回眸瞧来。

大白日的,桓九凌清楚看见他的脸,顿时眉心收紧,脑海中恍然闪过张人脸。

不就是那天喊着他是鬼,然后突然从他院子里消失的人吗!

“诶—”

话刚出口,那人却像是见鬼般飞快起身,之后拔腿就跑,很快溜出了院子。

桓九凌:“???”

不是,他有那么可怕吗?

桓九凌默默叹息,转身就要回屋,这时一记娇娇软软的猫叫蓦然传至耳畔。

“喵呜。”

桓九凌这才发现,枯草地上蹲坐着小三花,他快步走过去,见着小三花面前用叶子摆着些撕得小块的肉,是有人精心收拾过的。

他不禁看向院门口的方向,瞬间弄懂了这人偷偷来这里的原因。

“看来你还蛮受欢迎的嘛。”桓九凌俯身将它捞起,亲昵蹭了蹭,“你以后跟我吧,好不好?”

“喵……”小三花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不转,被桓九凌提起也没有丝毫抵抗,似乎是默默接受了他。

桓九凌喜闻乐见,把它抱在怀里,往屋里回,一边走一边念叨着:“得给你取个名字……”

他思索着,眉头忽地舒展,把小三花举到眼前,笑得双眸眯起。

“就叫三文鱼吧。”

他爱吃三文鱼,正好他跟这小三花结缘也是因为鱼。说来小三花算是救了他一命,不然这几日他就算不被冻死,也会被饿死。

三文鱼喵喵叫着,被桓九凌抓挠得发出舒坦的咕噜哼声。

就在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方平拎着食盒回来了,看见桓九凌怀中突然多了只猫,面色颇为嫌弃道:“这野猫可脏了,小郎君还是别跟它接触为妙。”

桓九凌不认同他的话,随口敷衍道:“你说话小心些,三文鱼都能听懂的,小心它挠你。”

“三文……鱼?”方平心想这什么拗口的名字,三文钱的鱼?

桓九凌却懒得与他解释,完全不搭理他了,只顾着跟三文鱼玩闹。方平也不自讨没趣,把取来的饭一一搁在小几上,说起他去取饭时听来的事。

“小郎君,你爹娘那边没有信来吗?”

“没有啊,怎么了?”桓九凌抚着三文鱼柔软的毛发,转头疑惑看他。

方平摇摇头,继续专心手下事:“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最近督公好像在做些什么的样子,似乎跟你爹娘有关。”

桓九凌手上动作微顿:“你说清楚些,什么叫与我爹娘有关?”

“这……”方平一脸难色,“这我也不清楚,督公的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能有资格知道?”

桓九凌想想也是,他能知道点皮毛已是不易。

不过方平的话恰好提醒了他,这么多日都没收到爹娘的消息,确实是很奇怪。再怎么说,派人递个消息进来也好,爹娘不可能不关心他的现状的。

越是如此想,心底越是不安。饭都没心思吃了,桓九凌把三文鱼妥帖搁在榻上,起身朝屋外走。

“小郎君这是去哪儿啊?”方平追问。

桓九凌连头都不回:“你别管我了,先吃你的饭,我去去就回。”

说着,大步出了院子。

如今他和方平算是和谐共处,院门便不会再上锁,他亦可以畅通无阻。

按着记忆里的路,三拐五扭,很快走到了府门口。

桓九凌步履匆匆朝漆红大门走,然而下一秒就被看守的侍卫给拦了住,一左一右,架势好不威风。

“我不能出去?”

侍卫回答得一板一眼:“信牌。”

“信牌?”桓九凌疑声重复,不解其意。

僵持的间隙,另有个中年妇人走到门前,从腰上取下个红木小牌,递给两名侍卫看。

就见刚还拦着桓九凌不放的侍卫,轻松给妇人让开了道,令她通行。

桓九凌惊诧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弄懂了信牌的意思。

天杀的,古代出个府都这么艰难,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都是限制人身自由!

桓九凌灰心丧气回到小院,方平刚巧吃完饭,见他归来,热切迎上。

“小郎君回来了,是去做什么了?”小眼睛滴溜溜转,一个劲儿往桓九凌身上扫,试图看出他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你话好多啊。”没能出府,桓九凌本就心烦意乱,见他这一副怀有心机的打量模样,更是没了好脾气。

方平能屈能伸,装模作样扇自己嘴一下:“瞧我这张嘴,吵到小郎君了。饭菜我放在炉子上一直热着呢,现在给小郎君布置上吧。”

桓九凌刹住脚步,回眸瞧他:“方平,你能出府吗?”

“啊?”方平被这直转的话题给弄懵了,反应了下,局促笑笑,“那哪儿能啊,我们这下等身份的,平日都不可以出府的。小郎君是想出去吗?”

桓九凌本就没报太大希望,听他说不行,连话都不理了,兀自进屋。

方平眸光流转,快步跟上:“出府的话得需要信牌,一般是管家或是管事嬷嬷才有,这是其中一种。另外还有一种,不需要信牌,想什么时候出府,就什么时候出府。”

“是什么?”桓九凌来了兴趣,再次停住步子,转身等他回答。

“督公身边的亲信出府,都不需要信牌。只要督公一句话,想去哪儿都成,就跟元清元明一样。”

这跟废话没两样。

桓九凌恹恹回到榻前,抱起窝懒的三文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双眸逐渐放空。

方平拎着水壶上前,一壁倒水,一壁道:“其实不用成为亲信亦可,只要讨得督公欢喜,那—”

桓九凌一个抬眸,眼神并无多少波澜,唇角扯动。

“你在教我做事?”

方平霎时手抖了,热水溅出在杯子外,汇成小滩。

他惶急放下铜壶,请罪道:“小郎君恕罪,我只是想为小郎君分忧。”

一线看不出情绪的弧度漫过唇角,桓九凌说:“水都洒了,赶紧擦擦。”

方平“诶”了声,拽起自己的袖子就去擦桌上的水痕。刚靠近,温热水液浸湿袖摆,很快发凉。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懒散的话音,不轻不重敲打着方平的耳廓。

“方平,最好不要随便乱猜别人的想法。”

方平点头应是,继而又听桓九凌问道:“你可知今日公公何时会回府?”

“知道知道,督公大约晚饭时回来,会在玉华池用晚饭,厨房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桓九凌小幅度点头,方平迅速擦好水渍,转身去端热在炉子上的饭。

回来时感觉一道目光直直射来,存在感极强,完全无法忽略。

他顶着压力抬起头,恰对上桓九凌若有所思的眸光。

一张俊俏的面洒满从窗外打入的金光,乌眉平展,蒲羽似的睫毛坠着点点碎芒,瞳孔颜色呈现淡金,微微收缩。

怀中抱着小憩的猫儿,然而他自己反倒更像是只猫,眸光收动一时,小巧的唇轻碰,宛若妍丽的花骤吐芬芳。

“方平,把你的衣裳给我。”

好凉,没有评论,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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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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