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手指扣住桌角,骨翎坐在座位上,他仰着头看向站在阴影中的庄意,精致小脸面无表情。
“不可能的。”浓墨晕染开的眼睛透着光,骨翎长睫毛在眼底打下阴影。
“不可能都能当没发生过。”骨翎红艳的唇瓣微张,气息缓缓吐出。
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回归原位,怎么可能呢?
站在另一头的庄意往前倾的动作一僵。
“你…可真是烦人,骨翎哥。”
庄意慢慢放正身子,柔软发丝自然垂落眼眉,唇色渐渐抿白。
“你就非要和我争吗?”
“不本就属于我的吗。”骨翎嘲弄般轻扯唇,脸上神色淡淡。
“还有,请不要叫我哥哥,我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看起来格外安静乖巧的少年,坐在木色的桌子面前,一脸平静道。
艳丽面容透露着疏离,骨翎抬起眸,定定看着那头的人。
鸠占鹊巢的那个人不是你吗,庄意。
骨翎垂下眸,翘长的睫毛遮挡眼里的情绪,望着手心里刻出的红印,“胡蓝白她一定很爱你吧。”
不然…也不会为了你而伤害我,眼眶不知不觉发红,骨翎心里泛着酸。
“什么意思,呵…”
怀里抱着的书籍慢慢被挤压,庄意抿直的唇张不开,胸腔里面的空气不断挤压,喉咙发痒直到口腔弥漫上来涩意。
“你…怎么会这么说,不会可笑吗。”
母亲明明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庄意低着头。
优雅的小王子将独数大赛的书本放在桌面上,软绵绵可爱的脸庞绷得很紧。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屏住呼吸,即将上演大场面的时候来了。
班上负责维持秩序的班长大人,甚至忘记上前阻止。
骨翎把玩着笔,手撑着脑袋,雪白肌肤看起来格外透明,“嗯,很可笑。那你干嘛不主动离开啊。”
“难不成,是庄家求着你不走。”贝壳粉的指甲落在面前的书本上,下巴微抬,眼底是薄凉。
“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不断冒出,所有人都在震惊,难不成庄意真的是假的庄家人?
自从庄家举办的那场宴会以来,上流圈子大多知道骨翎是庄家人了,却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庄意站得笔直,多年来的世家教育让他学会伪装自己,即便是在如此难堪的场面。
只不过,他也萌生过这种念头。
但是,缺乏勇气。
“我是庄家人。”雪白脸庞的庄意沉默几秒,缓缓吐出话来。
雪白肌肤却不由自由浮上粉,庄意不自觉的扭头,眼神逃避着骨翎那双黑色仿佛看透人心的眸。
“本来…就是嘛。”庄意小声嘀咕。
那一刻,骨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胸口跳动的心却异常平静。
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清。
闻到空气里飘来的若隐若现的花香,骨翎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但也没有落在面前的庄意身上,仿佛只是在发呆。
“离我远点。”
“啊…”
庄意愣住了,他以为会有很恶毒的语言,毕竟自己刚才的行为真的很恶劣,竟然不敢承认自己不是庄家人的身份。
骨翎姣好面容透露不耐,他微皱着眉,“听不懂人话?”
食指曲折着,烦躁的敲桌声透露着他的想法。
这小子,果然是被宠大的。
当抬起眸,看到要哭的庄意,骨翎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看来校园生活没想象中那么美好,骨翎拉开椅子,刺耳的声音出现,径直越过站在原地委屈的庄意。
“我们之间的事,理不清,只能说每个人都有责任。”淡淡的话语压着声,骨翎声线冷清,他看着庄意湿红的眼尾,心里弥漫上来一股子情绪。
他恨独守秘密的痛苦。
没有人知道自己遭受过的一切。
“哭是最懦弱无能的表现。”骨翎人走远了,字句倒还是挺清晰的,让庄意抵着脚跟往前迈动一小步,目光停在门口。
—
“小、小意,你还好吗?电话响了好几声,你都没接。”同桌轻轻碰了下庄意的胳膊,语气低着,小心翼翼说道。
同桌注意到庄意湿润微红的眼睛,好像是课间回来就这样了,整个人情绪也是明显的低落。
“我知道了。”垂着脑袋看着手机发呆的庄意,抿了下唇,手指放在屏幕上,迟迟没有点开。
号码备注是妈妈。
“喂…”声音不由哽咽,眼眶不知不觉蓄满泪水,庄意趴在桌面,“我刚才干了坏事,很坏的事情。”
额前柔软发丝似乎戳到眼睛里,庄意一边揉眼睛一边哭诉。
在校门口打电话的胡蓝白女士,一身蓝色长裙,条纹黑格拿手包,司机撑着一把纯色伞站在旁边。
露出精致下巴,优雅知性。
她突然有些无奈,扶着额头缓了几秒,胡蓝白原本是想通过庄意询问骨翎的情况,现在看来,还有点困难。
“小意,不要哭了,好吗。”
窝在桌面小声哭泣的庄意,吸着鼻子,然后轻皱了下眉,润粉的肌肤染上不正常的红,“你…对我没耐心了吗…”
“还是,你只关心骨翎…”眼睛湿漉漉宛如小鹿的庄意对着电话那头低语,就连同桌投喂的小零食都没什么兴致般摇了摇头。
电话莫名其妙就给挂断了,站在大门前的胡蓝白抬头看着里面,唇角流露出几分苦涩。
“孩子大了呢。”
跟在后面的司机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夫人,请不要生气。”
胡蓝白摘下白手套,摸着耳垂下的蓝色耳环,下巴微抬,精致面容上的红唇抿着,“我没有生气,只是…处理得太不好了,一团糟,挺闹心的。”
似乎是自言自语,胡蓝白没有想要得到别人的答案,她抬起眸,看向钟楼嘀嗒嘀嗒转着的时钟。
目光停在黑色建筑下的一个人影,瞳孔突然放大,“骨翎——”
逆着风站在草丛旁的少年,宽大衣袍灌进来风,身形高挑,瓷白的肌肤镀着光。
略微长的黑色碎发散在眼睫,目光幽幽,好像听到了些什么,只是视线移开那一瞬,又仿佛是无意中的对视。
骨翎想下来透气,没想到风太大了,将本来冰冷的心吹得更冷,“我应该回去了。”
转校的第一天,胡蓝白完全没有想找自己的意愿,就那么喜欢那个庄意吗?
“我明明说不喜欢她的,可是,为什么想哭呢。”
一滴滴的泪从强忍着的眼眶溢出来,骨翎咬着唇不放,捂着脸转身就要离开,他总觉得自己好矛盾。
像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背后怎么伤心都没人知道。
[她在喊你,加速跑过来了。]
[你,要不要等她。]
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讲到后面时,犹豫了下。
“不要。”
清冷面容透露着疏离,哪怕是眼里含着泪,骨翎也下意识回答。
他拒绝信任别人,尤其是胡蓝白。
有力量拉住衣服,骨翎反手就是一推,但在看到对方那刻,眼神闪过迷茫,往旁边一闪,错开伤害那人的方向。
“呼呼…我叫你,你怎么还越跑越快啊,真是个讨厌鬼。”打理好的长发都散了,胡蓝白大喘气,手里拎着高跟鞋,赤脚站在大理石地面。
她蹲下来把鞋穿上,脚底似乎有些小伤口,但胡蓝白没吭声,反而脸上露出笑容。
骨翎蜷缩着手指,手心的小动作出卖了他的不安,只是脸上依然透露着冷漠。
抬起脚想往另外一个方向去,只不过被跟随胡蓝白来的司机拦住去路。
少年冷声道,“给我让开。”
“夫人给你准备的礼物,麻烦收下,骨翎少爷。”高大个的司机微弯腰,小心翼翼递过来一个礼盒包装的物品。
蓝色的绸带上面还点缀爱心,右上角刻着英文缩写,不熟悉但少用的名字Gyuy。
“谢谢,但我不想接。”骨翎面向胡蓝白那边,纯黑色的眼睛里面的泪水似乎还没完全干,看人的时候都有种凶不起来的样子。
他握紧双手挨着大腿,骨翎看着胡蓝白的脸,不由浮现那人上辈子的面容,很令人作呕。
“我不是让你离我远远的吗,胡女士,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我明明对你很恶劣,不是吗。”
我一直尽力把你推开,你为什么要无时无刻试图参与进我的生活里。
我不想再被欺骗了。
一定不会了。
骨翎红着眼睛紧盯对方。
长发飘在肩上,胡蓝白给人很温柔的感觉,浅浅的笑容在骨翎讲话的时候也没有掉下去。
柔软的长裙很适合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伤害力的女性,语气也柔柔的。
“因为我想来给骨翎一起办转学手续啊,我很想你。”
“你不想回庄家,可以住在附近的房子里,我都安排好了。”胡蓝白仿佛一位母亲正在叮嘱自己不听话任性要独居的小朋友似,耐心而温和,不带一丝焦躁。
鼻子不通气,酸酸的,眼睛也泛着酸,骨翎觉得自己病了,得了想哭的症状。
“你…你不要对我这样…行吗…”少年控制不住情绪,开始提高音量。
慢慢站不住般半弯曲身子蹲下,骨翎触摸到一片温软的肌肤,触碰带起的热意令人心生畏惧。
胡蓝白牵着少年的手,眼神担忧。
“我总觉得,你心里藏着很多事情,比如你对我的埋怨,像积累了很久很久。”
“小翎,能和我说说吗?”胡蓝白放轻声音,唯恐吓到少年。
空气中弥漫着宁静…
“我和你说过了,我做了一个梦。”
抽回手,保持距离的骨翎,像一只带着刺的小刺猬,不肯露出柔软的腹部在人前。
他流着泪却笑着,“我死的那天,你们没有人来管我,没有一个人,你们都围着庄意转。”
“我好痛,你知道吗?胡蓝白。”骨翎快哭成泪人了,泣不成声,他不想待着这个地方了,想逃,想离开这个把心掏出来解剖的现场。
胡蓝白呼吸急促,她不知道怎么说,这一切实在难以置信。
她以为是骨翎这孩子做了个噩梦而已,可这是第二次提起来了。
庄意坐在楼梯口,转过头看着举着手机拍摄的谭骇然,唇瓣微启,“都拍下来了吗?”
咽下口水的谭家小少爷,感受身边人的危险的气息,知道庄意此刻心情非常不好,赶紧回答,“当然拍到了,声音也很清楚。”
“嗯,那就发给我,然后你把原件删了。”庄意起身,往教室走去,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
庄意在想,自己应该那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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