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内花厅。
燕王爷坐在一张很宽大的太师椅上。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眼睛里发着光,眉宇间带着种说不出的尊贵感。他手里捏着家丁刚送进来的密信,信中不过十来字,他却来来回回看了又看,每看一遍,脸色就黑沉一分,十遍过后,脸色已黑如煤灰。
座下还有三人,分别是中领将李达、左使赵阔以及右使张一德。
“王爷,”中领将李达见燕王爷脸色有异,开口问道,“挽星公主来信,可是有何要紧之事?”此人国字脸、高颧骨,脸色威严沉重,身上有肃杀之气。
“你们且拿去看看!”
管家闻言,恭恭敬敬地在旁呈上托盘,燕王爷将信放在托盘之上。管家双手捧着托盘,将信传到了李达跟前。
“念出最后一段来信内容!”燕王吩咐道。
“燕皇叔安:
......
夏侯季豺已死,乃挽星手刃之。此事与易安无关,望皇叔护其周全回京。挽星已寅夜回京,皇叔不必挂心,小侄在安京静待佳音。
侄挽星手书!”
“挽星公主,这是何意?”右使张一德拍案而起,袒露在外的胸肌像两座小山,因愤怒而抖了两抖,“她杀掉了夏侯季豺,与夏侯家结下梁子,惹下滔天祸端,却要王爷您替她擦屁股吗?可恨!”
“王爷意下如何?”左使赵阔冷冷问道,“帮,抑或追?”
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面如冠玉,身上丝毫没有行伍出身的豪气,倒是散发着意气风发的书生气。
燕王爷捻着下巴上胡须反问道:“赵先生意下如何?”他语气亲切和蔼,足见其对眼前这位温文儒雅的学士爱戴之意。
然而,座下中领将李达和右使张一德却轻哼一声,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帮,便是卖挽星公主个人情。挽星公主深得圣上和百官拥戴,倘若在朝堂上能得挽星公主美言几句,自当胜过百官的千言万语。”赵阔淡淡道,“追,便是给夏侯一族面子。最近几年,圣上随借着一众藩王的势力,收回了大部分武将的兵权。可是夏侯一族人才辈出,夏侯家的养子不少都安排在了军中的要紧岗位,势力盘根错节,假若能够与夏侯一族修好,王爷自然也多了三分话语权。只不过——”
言犹未尽,话音却戛然而止。只听得一阵哀叫哭闹声自厅外传入。
燕王爷斜了管家一眼,管家当即会意,稳步走向厅门。
管家一开厅门,但见一个身穿甲胄的粗壮汉子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来,眼看着粗壮汉子就要撞到自己鼻头上来了,管家斜身一扭,燕子般躲了过去。粗壮汉子收势不及,脚下绊到了门槛,人几乎是被纵身飞将出去的,踉跄着摔倒在地,不偏不倚摔到右使张一德脚边,下巴磕到了张一德的虎头锦靴上。
张一德瞪着粗壮汉子,眼睛里已冒出火来。
粗壮汉子连头也不敢抬,趴伏在地,跪着后退了几步,等他再抬起头时,看到的是燕王爷的一派威仪。
张一德目中凶光灼灼,满嘴的咒骂之词几乎要喷薄而出,可一看到粗壮汉子缺损的右耳,那些话就卡在了喉口上,气口一呛,呛出来“咔咔”两声粗咳。
“陈副将,王爷不是命你去驿站请易大人过府一叙吗?”李达脸色一凛,“你为何如此狼狈而归?”
赵阔施施然冷笑两声,嘴角高高翘起,满脸不屑溢于言表。
麾下武将当着燕王爷的面出了丑,无异于自己出了丑。张一德鼻子都气歪了,脸上一阵青一阵黄。
“黄口小儿——”张一德拍案而起,抢一步上前,拳头高高扬起,就是冲着赵阔面门而去。
拳风如虎,一拳下去,赵阔白净的圆脸蛋非得打个五颜六色出来。值此危急之际,只听“砰”的一震,一拳自斜右侧撞于张一德的手肘,张一德整条前臂倏地一麻,直直垂了下去。
赵阔已吓得面色青紫,眼角肌肉在不停地微搐,冷汗如浆,顺着鼻洼淌下嘴角。
李达袖手一旁,本来打算看一出黑脸张一德痛殴白脸赵阔的好戏,不料却被实际发生的一切惊得是瞠目结舌。
须知道,张一德乃是燕王军中数一数二的硬派高手,一身横练功夫刀枪难破,如今却被人一拳击麻了整条手臂。而对方一脸仍是云淡风轻,静静地走回到燕王爷身边,负手而立。
他不过是个穿长袍、戴小帽的管家,要不是亲眼见到他的出手,李达即便是自挖双目,断也不肯相信管家身手如此不凡。
“一德性急,先生不要见怪!”燕王爷四两拨千斤,一句话抹掉了冲突带来的尴尬,他瞧了陈宏通一眼,问道,“易大人何在?”
“回禀王爷,易大人人在驿站。”陈宏通伏身在地,后背抖如米筛。
“什么?”燕王爷面上蒙了层阴郁之色,“人怎么还在驿站?是不是你招待不周?”
“王爷恕罪!末将该死!”陈宏通不作解释,只“啪啪啪”连扇自己巴掌。
“别扇了。”燕王爷怒气消了三分,“你为何没有将易大人请过来?”
“王爷恕罪!末将到驿站恭请易大人过府,然则,易大人以朝堂规矩教诲于末将,指出末将行事莽撞之处,责令末将回府,重新向王爷请命!”
前头堆砌了这么多好话,看到燕王怒气又消了两分,陈宏通才将易安的呵斥之意委婉地转述给燕王。
燕王爷默然半晌,忽然微微一笑,问赵阔道:“赵先生,此人是帮与不帮?”
赵阔还没有全然恢复为常态,但他一听得燕王爷发问,断然道:“帮!”
“帮!”燕王爷似乎很满意赵阔的答案,含笑道,“中领将李达听命!”
李达出列,领了去寻易安的令,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出。
张一德不解道:“王爷,值得为挽星公主而开罪夏侯一族吗?”
“挽星是本王的亲侄女,血脉相连,本王不帮她,难不成帮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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