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少爷，你的计划在本官看来就是漏洞百出。不过，念在你本性不坏，本官可以给你个机会。”易安始终带着严肃的表情，此时稍微有些松动，“漏洞一是你们伪造盗匪闯入的方式。那晚据说有十数名盗匪闯入玉府窃玉，矮墙那里却仅有一枚脚印，其余盗匪从何而来呢？总不会从天而降吧？”
“可能是其中一个盗贼先从矮墙闯入玉府，”马脸家仆辩解道，“然后那人打开侧门，放入其他盗匪。”
“可是，本官注意到，矮墙墙基沾上青苔的脚印是脚后跟印迹，也就是说，盗匪从矮墙进入玉府的时候，攀爬姿态竟是背对着玉府。因为，假如盗匪正面攀爬入内，留下的理应是脚前掌印记，而非脚后跟印记。之所以会留下脚后跟印记，是因为他——”易安指向穿九成新鞋的家仆道，“在伪造闯入脚印时，是从矮墙内爬到矮墙外，背靠矮墙站在墙根才会造成那种印记，这一点恰恰说明盗贼是内贼。”
“所以大人才会提出要检查他们的鞋底，就是要看鞋底残留的青苔印迹。”杜挽星若有所悟。
易安明眸含笑，目光在杜挽星身上一扫，似乎在说：不愧是我老婆，果然跟我心有灵犀。
“可是小人的鞋底没有青苔印迹啊！”家仆不解，“小人已经换了鞋子，大人怎么还知道是小人爬的墙呢？”
“本官见墙基上的青苔印迹底纹明显，所以猜测那应该是一双不太久的鞋子。”易安解释道，“本官观察过你们的鞋底，有三双磨损破旧，底纹难以分辨。只有你们两个人换了新鞋子，他的鞋子干净如新，很明显是今天刚换上的。而你的鞋子稍有些旧，换了大概三五天左右，合计算一下盗匪闯入的日子，和你换鞋子的日子恰好吻合。鞋子沾上青苔，远比你想象中更难以清理。为此，你不得不暂时换一双新鞋子，否则很难解释鞋子上青苔的来源，特别是面对县衙官差调查盗案时，万一被官差注意到，你根本百口莫辩。而你，”易安伸出右手冲着家仆一抬一落，示意大家注意他，“虽然身穿带补丁的衣裤，但还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又说明你是个勤俭持家的人。你肯定不舍得扔掉那双没有破掉的鞋子，而是会想办法先把它藏起来，藏在房间里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们所有人都是同谋，根本不用担心被对方知道。即便对方知道了，还会帮你蒙混过关。你本来有恃无恐，直到本官指认你是盗匪，并且要去搜查你的房间，你知道本官一定能够搜出你的鞋子，所以才会仓惶认罪。”
“大人明鉴。”家仆彻底放弃辩解。
“只能证明此事与他有关，”马脸家仆不死心，“大人不能单凭他的信口雌黄，就断定我们是他的同谋。更不能就此认定玉少爷牵涉其中。”
“玉少爷的漏洞比他还多。”易安道，“漏洞二是匪徒选择纵火的场所。书阁和厨房有什么特别之处？”她看向杜挽星，希望对方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两处都靠近东厢，屋内没有贵重物品；并且偏居玉府一隅，即便火势失控，也不会危及玉府众人的生命安全。”杜挽星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当时觉得奇怪，但是没有深想。
“玉少爷，这便是你的心思细腻之处。两场大火看似烧得惨烈，实则没有给玉府造成任何损失。你们纵火的目的在于吸引住在西厢的众人到东厢救火，这样，你们才有机会去库房纵火，烧掉你盗窃原石的证据。”易安带着隐隐的笑意。
“正如大人刚才所说，我们几人都在东厢忙于救火，”玉衍道，“又该如何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偷走原石呢？”
“那是因为原石早就被你偷走了，有个词叫做蚂蚁搬家。要是一次性带走所有原石，会很容易被人察觉到。但如果是分批次运走，你身为玉府的少爷，很少有人会怀疑你在府里的所作所为。而那批原石在库房里堆了五年，你有五年的时间慢慢处理它，做到掩人耳目并不难。”易安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沉迷牌九？”她捏捏手指，众人便注意到玉衍指尖发黄发黑，“搓牌搓多了，手指指尖都有些发黄发黑了。”
玉衍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马脸家仆抢在玉衍供述前质问道：“不可能，几天前老爷亲自去库房看过，那批原石明明还在库房里。”
玉生翠接话道：“没错，敝人收到贾兄来信那日亲自去库房看过，原石还在库房内。”
“玉员外是亲自进去看的，抑或是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的？”易安不等玉生翠回答，补充道，“我想玉员外定是站在门口看的。”
玉生翠大为震惊：“敝人确实是站在门外远远地望见了那批原石，贵人怎么会知道？”
“玉员外，你患有幽闭恐惧症。”易安解释道，“在封闭空间里，你会感到过度紧张和恐惧，主要表现为焦虑、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四肢发抖无力等症状，严重时会有濒死感，或者出现昏厥。”
“贵人，”玉生翠惊为天人，“您料事如神。”
“玉员外过奖了。你今日陪着本官到处勘察现场，可谓是形影不离。然而，就在我们勘察库房的时候，你却没有入内，而是在门外等候。后来，本官又注意到你的额间有汗水渗出，并且手足发抖，因此本官才断定你可能害怕封闭空间，不敢进入库房。”
马脸家仆道：“即便如此，还是能证明那批原石就在库房内。”
“不，那批原石根本不在里面。那是假象，”易安对玉衍道，“那是你用油纸制作的一批假原石，你在油纸表面加涂一层绿蜡油仿真，有故意把原石堆放在光线不足的阴暗处，所以在远处完全看不出端倪。这也是玉员外没有及时察觉异样的原因。”
“这些都还是猜测，大人有证据吗？”
“证据已经被你们烧成了一堆灰烬，至少你们是这样以为的。”易安胸有成竹，“我会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堆放原石的那个角落有太多灰烬残存。而你们费尽心思纵火烧库房的原因，就是要用火彻底烧掉那些伪造原石。干得不错，烧得很彻底。不过你们自作聪明，掩饰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
“什么马脚？”马脸家仆也放弃了狡辩，只想知道计划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使用灯油当助燃剂，在此之前，玉少爷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曾亲自到书阁和库房里倒灯油，沿着书架到门口、伪造原石到门口这两条线路沿途淋撒灯油。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在门口点火引燃，而无须进入室内点火。不过这样做有个问题，那就是会形成一条灯油火路，烧过的地方会比其它地方有更明显的火烧痕迹。而且，也更让我确定了盗贼是内贼，否则，外人会有机会先进入室内淋撒灯油吗？”玉衍低着头，仍没有说话，易安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道，“玉衍，承认吧！你有把柄握在恶徒手里，狼子野心，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在日后受到伤害吧？”
一时没人出声，所有人都看着玉衍，等他做出决定。玉衍浑身发僵，垂头丧气，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也像副失去灵魂的躯壳。
“我承认，原石是我偷走的。我迷上牌九已经有三年了，明知道赌博不好，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越赌越上瘾、越上瘾越要赌。渐渐的，我欠了赌坊一屁股债。等我察觉过来，那笔债务已经达到了我无法承受的数额，为了填平债务，我才会偷原石还债。”玉衍颓然忏悔道，“爹，心儿，对不起！”
回程路上。
“借你的后背靠一下。”易安坐在车厢里，隔着车帘，把头贴在杜挽星背上，“用脑过度，灰色脑细胞都要死掉了。”
杜挽星没有说话，易安就当她默许了，靠在她的背后，安稳入睡。
“到了，起来吧！”杜挽星停下马车，柔声说道却没有回应，“大人，起来啦！我们回到客栈了。”还是没有回应，“大人，快起来吧！我们到了。”依旧没有回应。
杜挽星心头一坠，以为易安真的累垮了。她将易安的脑袋抬到大腿上枕着，试探易安的鼻息，呼吸平稳有节律，面色红润有血色，只是睡得太沉而已。
“你也太能睡了吧！没心没肺，你是猪吗？”杜挽星嘀咕道。
杜挽星低头看着易安，看着她清隽而温柔的睡颜，有些忘我，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这么近、这么认真地看过她。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讨人喜欢。”
“你老是偷偷骂我，”易安睁开眼睛，睫毛撩动，“害我老是打喷嚏。”
......杜挽星闭起眼睛，为自己刚才那一秒心动懊悔不已。这个人安静点会死吗？不破坏氛围会死吗？
暧昧让人想揍安安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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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盗匪劫玉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