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火化

离文瑞祥出殡的日子还有两天,我依然天天不着家,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我很庆幸我当初没有因为恨他,就将自己的户口迁出来,现在他的遗产还是属于我的。

但是办理遗产过户的手续很是繁琐,我每天各个部门之间来回走动,几天了也没办下来。

在青城的日子很无聊,这里发展落后,娱乐场所也是寥寥无几。而李从安算是这乏味日子里最好玩的意外了,我有时会去看看他。店里多加了一个人,他的工作也轻松些,歇下来的时候会过来和我说说话。

我喜欢看着他工作,喜欢他走来走去时随着短裤摆动露出的那一节白皙又有力量感的小腿,喜欢他提着重物时手背上被汗水浸润后微微隆起的青筋,也喜欢他看向我时带着胆怯与讨好的微笑。

他总是莫名性感,像是取暖器里的电热丝,炽热光芒,直直地撩拨得人浑身燥热。

“你今天来的好早。”他刚擦完桌子,便向我走来。

“因为你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时间跟我讲话啊。”我故作嗔怪地说道,眼神在他身上打转。

这制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胸前那两个点都能隐隐看得见,我的目光也会不自觉偏移到那个地方,像个变态一样。

“那你,你是为了跟我说话才来的吗?”

“是啊,我也没跟别人说话啊。”

“我,我有一件事情谢谢你。”他这个人道谢的时候还得给我鞠一躬,害得周围的视线都向我们涌来,我只好握住他的手臂,让他赶紧起身。

“怎么了?谢谢我来看你?”

“谢谢你的钱,也谢谢你让餐馆开始包早饭,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所以才这样做的。我会好好工作,努力让餐馆的营业额更高。”

“哦。”我只冷淡的应了一句,我不太在意餐馆的营业额,反正迟早要卖掉的。

“那你今天想我了吗?”

“你,你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他又低下头回避我的目光,但是耳朵却在回答着,因为它又变成淡粉色。

“你信不信,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想我的。”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人不想收回手。

还没等到它变得更红,餐馆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四十左右,打扮艳丽的妇女在餐馆中间大声叫嚷着。

这是文瑞祥的姘头,周慧兰。

她和我是一个村的,十五岁时父亲去世。那时候文瑞祥还在村子的学堂里当老师,她成绩很好,所以决定不念时,文瑞祥还特地去了她家问了情况。

她家很穷,非常穷。据文瑞祥所说,应该是破败的房子,病重的妈,死去的父亲,破碎的她。我妈心善,一听到这种情况,就想着要帮帮她。但我家也没什么钱,我妈就说让她来我家吃饭,在带点回去给她妈,这样吃饭的事情就解决了。只要吃住都有着落,人再穷都可以过下去。

一来二去,我们两家就特别熟络,我妈炸丸子或是去镇里买的零食都会让文瑞祥送点给她。于是,文瑞祥就与她更熟了。她可能是缺少父爱吧,也可能是喜欢老人味,不知不觉中,他们俩就搞在一起了。

我小时候很喜欢她,觉得她是漂亮的大姐姐,她也会教我写作业。我曾经攒了两块钱,买过一条假的红宝石项链送给她。

但我现在对她的恨,比曾经的喜欢浓烈千万倍,即便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让我泄愤。

“文九在哪儿?”

我一把把李从安推出去“她在这里。”

李从安慌乱的回头看向我,眼里的震惊与疑惑让他的眼眸更加动人,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那妇人一把拨开李从安,语气极其不好的对我说道:“你才是文九吧。”

“我是你爹。”

“你说什么?”周慧兰的怒火腾的一下起来了,身侧只胖手在蠢蠢欲动,仿佛想打我。

“我是…”

我还没说完呢,李从安倒是积极起来了,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后,半偏过头小声对我说:“你站我后边说,我怕她打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才反应过来,他只是长得瘦,却并不矮小,站在我面前,还是能把我整个人挡住。

“我是你爹。”我继续说道。

“这么多年没见,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没教养了。”

周慧兰也发现了,这是我的地盘,这里的人都会向着我,她并不占优势,所以语气一下软了半分,但说出口的话一样难听。

“好久不见,你也是越来越丑了。但教养这个事吧,我得单拎出来谈一谈,有教养的人当小三,有教养的人未婚先孕,是吧?”我盯着她并不是因为肥胖才鼓起来的肚子,又感到心累,文瑞祥就算是死了,也要留一堆烂摊子给我。

“你再说一次。”周慧兰看着我的眼睛里,马上要喷火了。

“你是个贱人,恩将仇报,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即使是骂人的话,我也心平气和的说,这样才能显得她的无礼和暴躁。

当她听到这句话后,一巴掌就要向我袭来。李从安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

我仔细打量着周慧兰,她真的比以前胖了很多,李从安修长的手指,都包不住她的一个手腕。看来这个小孩,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怀上的 。

“贱人,请你出去。”

我诧异的看向李从安,第一次听见他骂人,还是有礼貌的骂人。那张漂亮丰盈的嘴唇一张一合搭配上温和清朗的声线,骂周慧兰真是便宜她了。我觉得她应该给李从安钱。

“我肚子里的是谁的小孩你知道吗?”

“是流浪汉的,是杀人犯的,是你家楼下狗的。”

“文九,你嘴巴怎么那么脏。”

“没你做人脏,我可没当过小三。”

“你得意不了太久的,房子,还有这餐馆,都要分给他一半的。”周慧兰摸摸自己的肚子,像是对我示威。

“哦?怎么分呢?你把它掏出来,让我给你分分。”我眉梢下压、眉头挑起,做出一个极尽挑衅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孩子没出生就分不到钱吧,我只要证明这是你爸的孩子就可以分到钱。未出生的婴儿也可以做羊水穿刺证明亲子关系的,我知道你不知道这些,你不是只读过初中吗?”

“我读过高中我也我不知道。”李从安突然说了一句。

“所以呢?”我大脑瞬间宕机,愣在原地,我确实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你大伯把文瑞祥的头发拿给我了,已经在鉴定中了。”她朝着我轻蔑的一笑,转身就走了。

原来她什么都做了,来这只是为了找我的不痛快而已。

文瑞福也是个够恶心的,宁可把钱给她也不愿意给我,看来上次那些话真是把他气到了。

我努力镇定下来,思考着对策。文瑞福把文瑞祥的头发交给周慧兰,来证明文瑞祥与周慧兰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让那个孩子也享有继承财产的权利。但要是结果出来之前,我就把文瑞祥的尸体火化了,谁能证明那头发是文瑞祥的呢。

念及此处,我火速拉着李从安赶回了家。

风尘仆仆归家的我,看着一堆人在文瑞祥的尸体旁坐着,一边打牌一边磕瓜子。

太阳被阻隔在外,空调开到十六度,再热天气都不热了,这样打牌是舒服啊。

文瑞祥要是看见了这场景,不得气活了。

他们见我回来了,连忙把牌收起来,毕竟在死人面前可以玩,在活人面前还是得装装。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首先开口的是晦气的大伯。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真回来你又不愿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给你爸磕个头吧,过两天就要出殡了。”他从蒲团上起来给我让了个位置,姑姑在旁边扫着他们吐在地上瓜子壳和嚼过的槟榔,这个动作流畅的让我生厌。

玩牌没带上她,扫地倒是有她的一份,在文家做女儿,就没有过得好的。

“不用等过两天了,今天就拿去烧了吧。”

“你说什么?”大伯父一把揪住我的衣服领子,语气很是不满。但这是夏天,这样一扯我的内衣带子就露出来了,招来了旁边一群男的嬉笑。

看着他们嬉皮笑脸的恶臭样,我真是要放一把火把这一屋子的人都烧死,才能解气。

“你放开她。”李从安自从到屋内没说过一句话,见我大伯这样做就有些按耐不住了,伸手捏住了大伯扯我的那只手。

没有因为周围人看笑话而停手的大伯,在李从安的制止后倒是松开了手。

看来带他来是正确的,这一屋子的男人习惯了为难女人,只有当碰到比他们高大的男人时才会有所收敛。

“这是谁?新交的男朋友?你都多大人了?找这么一个年纪小的男朋友。”

我没理睬他,对着刚才在屋内唯一没有笑的男人说道:“给你五百,帮我把文瑞祥送到火化点。”

火化点是村里专门为经济困难、无力承担丧葬费的人家设立的简易火化场所。尸体送过去,一千块钱便能完成全部火化流程。

文瑞福将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全赶了出去,然后关上门说道:“人死后,七日才能出殡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把你老子过去作甚,从古至今的规矩你都敢坏,你是不怕半夜你老子的魂找上你。”

他又想拉我的衣领,李从安挡在了我的前面,他又收回了手。

“那这也多亏了大伯,要不是你让周慧兰去做亲子鉴定,我也用不着现在就去火化他。”

“你这是什么话?她肚子里的是你未来的弟弟。我不可能让你现在去火化的,你要是想去火化,你就先把我送去火化了。”

“是啊,是啊。不仅是我未来的弟弟,也是你未来的侄子,还是你们未来的侄子。”我对着二伯和姑姑说。

“文瑞祥到死,我都没有给过他一分钱,也没管过他,你们不用指望我会去管这个所谓的弟弟。我到时候从青城一走,你们还能上哪去找我?这孩子要是真的认祖归宗了,那这不是给生我的弟弟,这是给你们生的第二个儿子,你们一辈子都要活在青城的,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顾,除非你们想要背上个薄情寡义,不顾手足的名声,走到哪里去都别人被戳脊梁骨。”

“你们别听她的,她就是舍不得那些钱。”文瑞福打断我的话,挡住我的去路,不肯让我们去动文瑞祥的尸体。

“这样吧,文瑞祥在镇上有一套房子,我可以把它卖了,我们几家平均分。”

此话一出二伯和姑姑立刻有些心动,她们本来也不想负担一个孩子。

少数服从多数,文瑞福寡不敌众,最终同意了我的想法,我估摸着主要是他也想分钱。

将文瑞祥送去火化后,我就想要回到镇上,文瑞福拦住了我,让我交出房产证,不然我走了他不放心。

我不想理他,刚刚说什么分钱之类的话,纯粹是形势所迫,我才不会真的给他们分钱,最多给姑姑一点,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对我有点好脸色的人了,只不过胆子小不敢帮我说话,只会我被文瑞祥打后,送两个鸡蛋过来给我热敷。

“不给我,你今天别想走。”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双手叉腰,堵在门口。

文瑞祥烧都烧了,我更是懒得装。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仿佛还没习惯我的尖酸刻薄。

“让开。”我伸手推了推他,他努力站住脚跟不动。

“房产证给我。”

“不给。”

他又提起我的衣领,先看了李从安一眼,见他没有制止,动作便越发恶劣。

他的脸因愤怒而扭曲,大声吼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这房产证你不交也得交。”说罢,他猛地将我往墙上一甩,我后背重重撞上墙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够,达不到我想要的效果,于是我更大声的刺激他。

“房产证我不会给你的,也不会给你钱。”

他闻言打我打的更重了,连一向胆小的姑姑都开始为我求情。

我闭着眼等着第二拳落在我的脸上,李从安却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文瑞福的手腕,用力一扭,文瑞福吃痛,松开了我。

他很小声的在我耳边说了句:“对不起,我没做到。”

“没事,也差不多了。”

我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文瑞福刚才打我的场景都让李从安拍下来了,他还不知道,等到上警车时,他才回过神来。

有文瑞福打我的视频,行政拘留他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不是我的目的,敢打我自然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

警察做完笔录后,就让我们离开了。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落日的余晖撒在李从安的脸上,他卷翘的睫毛,在暖光中轻颤。

自从跟我回老家以后,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丝担忧,我不太习惯这样同情的目光,同时又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人陪着我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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