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来时玩命赶路的焦急相比，回去的路显得格外的沉重，尤其是青曦，眼里几乎没有半点笑意，甚至没有半点生气。

“南风，你是不是知道，我们根本来不及。”青曦终于还是问出口，对他来说这个问题异常沉重，也是作为师兄，对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师妹的一次质问和不信任，但是他无法不问。

南风沉默了许久才道：“算是猜到一些，宗帝的性格雷厉风行，他根本不可能给济灵门自救或者被他人救的机会。”

“那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来走这一趟无用功。”

“因为我希望还来得及。”

青曦听到这个答案，突然心里一松，沉重感淡了不少。南风手握的是出自尸山的寒不落，亦正亦邪，和她的性子一般，有的时候，连他也分不清南风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不过今天，她愿意不远千里陪他走这一趟，他很开心。

青曦的步伐松快了一些，暮雪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痛苦。不论我心里的想法是什么，其实，师兄，你的想法才是我的所有想法，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济灵门被灭十日后，宗帝正式下旨，以宗门仗势，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皇为由，下旨清剿。令所有宗门外室子弟，皆卸甲归田，嫡系子弟，全杀无赦。天下宗门遭灭顶之灾，纷纷退隐，而天玄早在宗帝继位之初，便慢慢撤回嫡系子弟入山，并未受到影响。

最伤的大概就是和天玄同列宗门三首的万门和孤枪境，被宗帝作为祸首，全力清剿，在存亡旦夕之间，为弘农所率的天玄所救，得以保存实力，归隐，此后宗门子弟，在江湖间消失。

宗门之患初步解决后，宗帝又开启四方征伐，和邻境的胡国、蝎国、鹰国开战，短短两年间，大魏的百姓先后经历重大变故，流离失所，及至饿死他乡。

战乱、无辜枉死者众，天地间的灵气被怨气所遮，各方异象遍起。可天下再无守正辟邪的宗门子弟行正义事。

“师兄，你打算拿命去博吗”两年前，南风在这里等到了青曦，和他一起去济灵门救援。两年后，同一个地方，南风再次等到了青曦。

“南风让开”青曦面无表情。今天在大殿上，听到弟子报上来的那些惨像，他再也不可能视若无睹，若是为了性命就要对那些年修习仙术的初衷弃之不顾，那他何必学这一身的本领。

“师兄我说过，现在下山，并不合适，你要面对不仅仅是未知的凶险，还有皇朝的清剿行动”南风叹气。

青曦勾起唇角，讽刺道：“我和你不同，你可以清醒的分析利害关系，而我能做的只有遵循本心，道不同，请你让开”。

面对他无情的嘲讽，南风的笑容淡了一些，道：“师兄若是执意下山，那就带上我吧，多一份力量，也许能多救一个人”。

青曦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这人今日那副冷酷自如的分析形势，列出无数个不能插手的理由，如今却又说要和他一起下山，该不该信。青曦陷入两难，南风却没有给他机会思考，直接御剑先走。

为什么都不信我呢，南风突然有些受伤的感觉。但她天性乐观，最擅长的就是遮掩不开心，所以后面跟上的青曦完全不知道，他在无意中，又伤了南风一次。

两人下山的第一战到了和虎国交战时的战场路家村。这里早已看不到原来的面貌，遍地的死尸已经清理完毕，剩下的不过就是被烧毁后的残垣断壁，和那些连雨水都冲不干净的血迹。南风手上捧着一个罗盘，在几个位置上不停的走动。

“还是没反应吗？”青曦走到她的身边。

“越没有反应才越奇怪，这里可是战场啊”南风皱着眉头，战场就意味着死人，怎么会连半只鬼都找不到。

“那要不试一下那一招”南风突发奇想。青曦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一招是哪一招，但见暮雪手指飞快的比划了几下，立即反应过来，两人一下子从原地飞起，各自飞到一个地方，两人相隔数米的距离，同时结印。

印成之时，平静的地底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一个金色的封印从地底往上冒，瞬间无数惨叫声骤然响彻天际，让毫无防备的青曦和南风受到冲击。南风瞬身出现在青曦的周围，扬手就结起一个封禁，青曦只是受了一点波及就被南风护住，反倒是她自己，被那些怨气所侵，吐了一口血。

青曦大惊，他结了另一个封禁，将两人护住，很是心疼的抱住南风有些虚弱的身子，有些怒火攻心，他将南风移到左手。右手比了一个剑指，只见长须剑带着青色的光芒，飞到他的手上，他用力一挥，那些怨念瞬间便被打散了一些。

南风的寒不落也出现在她手上，配合着长须剑打出一击，掩盖在怨念之下的那些人，不对，是半人半兽的玩意出现在两人跟前。

“是妖族的灰衣族”灰衣族噬鬼魂，人身兽尾，居妖族之末。

“趁火打劫吗？”青曦脸色不善。“因为天地灵气失衡，所以界限被弱化了，不过我们没有受到消息界限毁了，所以应该还来得及，总而言之先收拾了眼前之人吧”南风对青曦眨眨眼。

青曦握紧长须剑。

半个时辰后，灰衣族尽数被斩，暮雪拿出封魂袋，和青曦一起，收伏飘在半空中的怨灵。

之后两人迅速赶往人族和妖族的界限界河，果然，那里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妖族力量稍微强一些的都可以通过那个口子，钻出来。青曦和南风到的时候，只见妖王正列阵在里面，看着妖族子弟一个个穿过界限，而界限外，已列着阵，数了数大概有上千只妖。

南风和青曦御剑藏在云层间，一时无措。“灰衣族是自个跑出去的”。青曦问道。

南风点了点头道：“看起来是了，还好这些妖还听妖族调遣，否则的话，一只一只逮，不知道到猴年马月了”。

“我先下去封界限，你去求援”青曦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

“求援，求谁，我们都是偷溜下来的，何况界限重新封好，那出来的这些怎么办”南风反问道，见青曦面露难色，南风又接着道：“赌一把吧”、

“什么？”青曦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南风突然下降，在妖族一众的惊疑的眼神中，八张符纸从她袖子间滑出，飞向八个方位，各自起阵，形成一个新的结界，再之后，更多的符纸从南风的袖子间飞出来，贴在结界之上，形成一个圆形的纸墙，将那光芒都给遮闭了。

青曦跟着南风，有点惊讶，更多的是欣慰，又进步了。“师兄我没力气了，结下来看你的了”。

青曦点了点头，不再客气，长须剑往半空中一抛，化为数十把宝剑，如同切菜瓜一般，一招便是几十条命。他甚少这样大开杀戒，但是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

妖族被这一变动吓得四下溃散，可惜南风的结界，牢牢封死了那些妖族的后路，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回界限里。

妖主看到此景，怒嚎了一声，正要钻出结界，被身边的妖侍拦下。人妖的界限乃天划，一旦过界，力量减弱这是天旨。此次妖族想借由人间大乱，来捞点好处，本身就不是善意之行，如何能得天所助，妖主此番出去，未必能讨得好。

好不容易安抚了妖主，那些妖人正擦着汗，忽见南风突然对着妖主拿着剑晃了晃。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让妖主暴怒，这次再也顾不得什么，妖戟一震，便穿过界限，冲她而来。

青曦一惊，转身回击。心里暗骂，南风是脑袋抽风了吗。

事实上，南风没有抽风，这人这会子已经缓过劲，全身灵力充沛，就等着来一击狠的，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南风挑衅妖主为的是让他出手，同样的，妖主一旦越线，实力肯定打了折扣，青曦，拦下妖戟，南风却趁势一剑砍去，妖戟带着一股杀气被逼回妖内结界，还窜了好几个妖族胸膛，彼时，妖主正在和那些拉扯着他的妖臣做缠斗，眼看着就要挣脱他们，冲出界限，冷不防被妖戟从他耳边划过，带走几缕发丝，再转身一看，便是自己的妖兵被串成串。

妖戟跟了他上万年，乃是上古妖器排第二的至宝，除了他外，其他妖连提都提不动，这一男一女，男的挡下他的攻势，女的更猛，把它直接压回来，还顺道杀人，什么玩意。

南风这一击，让妖族那些上头的妖冷了片刻，然后就是惊惧。

“妖主，我敬您是一方霸主，所以不想多起争执，要不您行行好，把妖都带回去，让我们重新封了界限，否则的话，这些在外的妖兵，我可都杀了。”南风挥舞着寒不落，乘胜追击。

同时，青曦的长须剑再次高声吟叫，斩下数十条妖命。

“撤”妖主盯着南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那些妖兵听了这话，早已按奈不住，一个一个钻回界限内，速度比来时快了至少好几倍。

两个时辰后，当最后一个妖人退回界限内时，青曦将长须剑插入地上，双手结印，只见原本乌云密布的云层突然被打散，纯正的灵光自上而下，普照之下，虚弱的界限被强化，清晰的妖族身影渐渐模糊，及至消失无踪。

界限也沉入地底，暮雪挥手撤掉封阵，漫天黄色的符纸乱飞，偶尔一两张落到暮雪的脸色，身上，但是暮雪连挥开的力气都没有。

青曦完成封禁转身一看，南风倒在地上，唇角溢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