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诛心

退离到安全的地方，南风突然松开一直握着青曦的手，抬头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南风问道。

青曦转头，看着地上：“我只是不想你太过攻心，我们宗门子弟，修习正道，听从本心做事就可以了，何必要跟他们那种官场的老狐狸斗你不累吗”。

南风苦笑：“师兄觉得我喜欢这样，一天一天在心里算计，让你觉得我可怕，厌恶我吗”。

“我从未觉得你可怕，更不曾厌恶过你”。青曦抓住南风的手，被南风打掉。

“我不信，您防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哪怕这两年我跟着你，不敢随意杀生，不敢肆意妄为，不敢做诛心之举，您也不曾完全放弃对我的不信任是吧”。南风嘲讽道。

“冷静下来”青曦见她这个失态，不由得痛心不已，这个一贯爱笑爱闹的人，竟然就被自己一句话逼到这个地步，是不是自己对她太过苛刻。

“你看到了吧，封冀，只是你一个不忍的眼神，他就完全占了上风，因为他知道，你不会杀他，更不会在丞相府大开杀戒，你连丞相府都不忍，你怎么忍心天下因你受难。他已经握住你的弱点，他知道，用什么逼你就范，你信不信，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他就可以凭着你这份不忍，将你逼上绝路”。南风怒极。

青曦看着她，有些自暴自弃。“若真是如此，为天下，也无所谓了”。

大魏皇宫，封冀连夜进宫，将夜里的事情和皇帝报告。

“皇上要不要知会公主，南风和青曦，这两年成长的快，并不好对付”封冀道，

魏宗帝左右走了几步，摇摇头“阿珍早就想会会他们两个，有龙卫队在，不至于。”

“只怕未必，南风精通封印之术，又善谋划，青曦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请公主回来，再好好谋定”封冀不赞成。宗帝失笑道：“阿珍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对她的约束力不高，就算我想，她也不会听我的旨意”。

封冀听了这话，半晌无话，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是福是祸端看未来。

“丞相对这二人怎么看”宗帝叫人给封冀赐座，自己也坐回御案前。“宗门子弟中少见的纯正之人”。“评价很高”宗帝饶有兴趣。

“所以若是想对付他们二人也不难，尤其是青曦，一句为天下苍山足以对付”封冀自信道。

宗帝听到这里，突然大笑，半晌才停下：“那就暂时不动他们，等将各地的异象都平复了再做计较，在那之前，若是有需要，丞相也可以稍微扶持”。封冀点头：“也是这个理，有些事还是非宗门来办不可，况且还有那个未知数在”。

“到现在还是查不到头绪”宗帝听到这里，脸色沉下来，帝王本不容易被察言观色，更不会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供人猜测，不过封冀不同，两人有一同长大的情谊在，关系甚至比自己的孩子还要亲近一些。

“究竟存不存在都未知”。封冀也是头疼。“那就更要留下南风和青曦两人了”宗帝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们和南满的战也要开了，之后的麻烦事只会多不会少”宗帝说到战事，脸色又有些激扬。“陛下一定要打这一战吗？”封冀颇有忧色。陛下继位来，几乎就没断过战事，长此以往，并非好事。

宗帝握紧拳头，重重的敲在桌案上道：“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不打”。

“陛下是不考虑自己身后的声名了吗”封冀劝解。“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有些事我不做，我的子孙就得去做。与其寄希望于不知能不能担起大任的后代，还不如朕亲自动手。南满一直觊觎我南境卫拱之地，一旦被得手，我大魏就是将自己最软弱之地置于敌手，我非打不可”。

“陛下圣明”封冀叹息道，就如他所言，总要有人去做。“我知道天下已经怨声载道，可惜为我子民，幸也不幸，幸在于我将让他们亲眼见证，我大魏最辽阔的土地，最强大的统治，所有曾经欺负我们的外族只有俯首称臣的份，不幸在于，他们也许没有能享受几天的清平之乐”。宗帝自豪。“皇上，可是百姓也是要顾的，一根线绷紧了也会断，百姓逼急了也会反，南满战后，可不可以先停一停”封冀祈求道。

宗帝看着封冀，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但看他一脸坚定，终究是软了态度道：“这事之后，也就剩下宗门一个心结了”。

“陛下是打算南满战后继续清剿宗门吗”封冀皱眉。宗帝起身，走到一副画前，说道：“这画是大魏开国之日，当年的天玄玄主送给太祖爷爷的。”宗帝继续走近了一步，摸画上栩栩如生的飞鸟说道：“当时的玄主是向太祖爷爷示意，天玄子弟依旧喜欢山川胡泊，隐于山间，不问权不问政，只一心守正辟邪。”

封冀慢慢走到宗帝的身边，宗帝看了他一眼道：“可是你看现在的宗门，真的那样与世无争吗。万门和孤枪境那里，若非阿珍下手快，只怕现在天下宗门早就起兵造反了。就算是天玄玄主弘农，他当初也曾经想介入夺嫡之争，废了我的太子之位不是吗”。

“陛下，都记得啊”封冀有些悲伤，那段日子，是他和陛下最不愿回首的日子。“永世不忘，所以，宗门必须得灭。南满战后，等南风和青曦清理了战场，我就动手，你也别说什么毕其功于一役不妥，我反正是背负了骂名了，干脆就一背到底，也给我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开创盛世的底子”。

“你无所谓，可我在乎”南风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擦了眼泪。青曦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可他不知从哪里入手道歉，只能默默不说话。

两人对着黑沉的夜色，久久无话。

东方渐渐泛白，南风脸上的忧郁之色尽数退去，又在脸上留下一个笑容，这样的笑容，青曦日日见，可不知为何，今日看着格外不爽。

南风从怀里抽出一张白纸，让它立在半空中，伸手咬破手指，快速在划了几下，只见半空中突然出现一排排整齐的字，一个个飞入白纸，隐于纸张之中，然后她又用血封好。做完这些南风有些乏力，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正好靠在不知何时走近她的青曦的身上。

“你是向师父说，大魏想要和南满开战的事”，灵字封法，宗门高级秘术之一，只有在非常机密的情况下才会被使用。用灵字封法封好的信，除了指定的收信人外，谁也打不开，包括施术者。

南风点点头，能救多少算多少，我们已经尽力了。

青曦背着南风，走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一个过路的客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居然还能找到客栈，也不知是青曦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

不管怎样，青曦付了房钱，带着南风回了屋子。这两年两人经常都是男装打扮，所以索性住到一块去，也好随时能照应。

南风的体力其实早已恢复，她就是舍不得从青曦背上下来，到了客栈，再没有理由赖着，她正有些惋惜，忽见青曦抬着一个浴桶进屋，又出去几回打了热水，动作娴熟的很。这几年，两人的日子过得还真不像人过的，吃不少饭都是常事，洗澡什么往往都是找条小河凑合凑合，这热水澡，她有多久没洗了。

南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心道，他是不是给自己弄的热水，要是不是呢，其实青曦就想自己洗个热水澡，那该怎么办。让她去提水什么的，今天真的太累了，懒得动。要不，若实在不行，就凑合凑合，两人一块，想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热，暗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又想等青曦洗完，她继续洗，青曦应该不介意吧，毕竟就一桶洗澡水而已，应该不会小气。

青曦整完洗澡水，正要叫南风，刚一抬头，就见南风不老实的坐在那里，脸色红红的，神色有些娇羞，还有些说不出的狠戾。

“南风，你洗个澡，我在走廊等你”青曦说完，拿了换洗的衣服放在凳子上，自己率先走了出去。南风愣了愣，先是一喜，再是一乐。

走出房门的青曦，并未走远，他翻身坐在栏杆上，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南风喜欢他，毋庸置疑，他呢，喜欢她也是不用怀疑的，所以才会格外严苛待她，就怕她走了错误的路，没有一个好下场。以前他的关心带着目的，望南风能一世快活，平安终身。经历这两年的相守，这份感情更坚定了一些，也悄悄变了味道。不可否认，现在的青曦再也不能故意装作看不到南风的爱。既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接下来的路才能走得更好。

南风送去信按理应该没这么快到天玄，但天玄送来的信，却在青曦等南风洗澡的间隙送到，青曦收了信，放走送信的鸽子。此时南风开门走出来，她穿着白色外衫，头发披散在身后，青曦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南风，有些愣神。南风叫了青曦的名字，青曦才回神，两人进屋，将信打开。

只见那上面都是关于剑倾城的记载，青曦疑惑：“这是在去封家前就要天玄帮帮忙查的吗”。

“对，我之前就觉得龙卫队和剑倾城应该有瓜葛，叫师父帮我查查看”。南风看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