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双方都没什么好聊，打完招呼，胡丞找话题说了几句。但凌嫣接的话不多，反而是萧霖和他聊了起来。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他一颔首结束话题，慢悠悠地往便利店走。

他刚转身，萧霖就变了脸，不悦地蹙着眉。凌嫣看他表情严肃，问他怎么了。

“这个人有点怪。”萧霖说。他不喜欢这个人看凌嫣的表情，总觉得别有居心。

凌嫣扯扯嘴角，不欲多说。萧霖更不放心了：“他也住在这里？你平时和他的接触多吗？”

“不知道。多少有一点，”凌嫣说，“也可能以后都不会有接触了。”

“嗯？”

“去别的地方转转吗？”凌嫣及时转移了话题，“学校里有个人工湖，养了几只水鸟，我很喜欢去那儿给它们喂吃的。”

萧霖哪能说不，就跟着凌嫣走。

他本来想把刚刚被打断的话说出来，又觉得已经错过了最合适的氛围，不禁暗自叹息。

麻凌嫣这个人，不知道该说她是不设防，还是防备心太重。她鲜少给别人接近她内心的机会，身边又时不时有冒出来的饿狼。萧霖虽然知道对付这个女人不能操之过急，但又很怕重蹈覆辙，她又被谁夺走了视线。

凌嫣走到湖边蹲下，几只白毛红嘴的鸟儿果然飞了过来，熟稔地围着她转。

“怎么今天都围过来了，我今天没带吃的。”

凌嫣拿手去摸它们的毛发。这群势利鬼，没吃到东西，一个个小气得很，马上又飞走了，只剩下一只傻愣愣的，还在等凌嫣手里变出点零食来。

太阳西行，照在凌嫣的裙摆上，镀上一层荡漾的光边，粼粼如她眼前的一汪湖水。

萧霖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低着头欣赏了一会儿。

“可惜了。”他说。

“可惜什么？”凌嫣问。

“没专门带相机来。”

他们只转了没多远，萧霖考虑到凌嫣的脚还没好，大部分时间都是坐下聊天。如果不是萧霖的秘书打电话过来，啰啰嗦嗦告诉他晚上还有个饭局要参加，他真打算在凌嫣这里把晚饭也顺便一起蹭了。

凌嫣送他去了车上，他在离开之前说：“过两天是不是要找张俞希做复诊？”

“好像是，”凌嫣反应半天才想起来张俞希是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去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小心点好，万一出问题呢，”萧霖的语气不容拒绝，“去他那儿有仪器可以检查，到时候我送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

“带上我让他给你打折。”

凌嫣：“……好吧。”

这个小少爷未免有点太接地气了。

萧霖驱车离开，好一会儿之后，凌嫣才走回自己家。

打开冰箱门，一包番茄沙司从里面掉了出来。她这才发现冰箱都被塞满了。

她本来做好了在相亲失败回来后满腹心事独自发呆的准备，但和萧霖一起消磨的时间满满当当，没有给烦恼钻空子的余地。

从以前起就是这样，萧霖这个人，真正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他们的关系仿佛也回到了高中那个时候，即使几年没有联系，依然悄悄地达成了和谐。

和他待在一起，她常常会忘记自己的烦恼。

现在萧霖一离开，她忽然坠落进了现实，她想到了存放在自己文档里的那封辞职信。

心思有点乱，她思来想去，给舒曼曼打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恨铁不成钢，请稍后再拨。”

凌嫣“扑哧”一声，说：“别闹。”

“想吐槽相亲对象请按1，想请该用户吃饭喝酒请按2。”

“1。”

“该用户听吐槽听腻了，请按井号键挂机。”

凌嫣：“你真的不听？我今天相亲碰见萧霖了。”

“……”

“立刻为您切换人工服务，请稍候。”

凌嫣听见话筒那边嗷嗷大叫，舒曼曼一颗八卦的心真是几公里远的网线也挡不住：“你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快快告诉我后续，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

她大概把过程讲了一遍，舒曼曼简直五体投地：“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电视剧情节！呜呜呜呜我酸死了，我他妈怎么就碰不到这种事，请问我现在去相亲还来得及吗？”

凌嫣：“我把那个刘先生的电话给你？”

“不不不，这就不必了。我这等货色怎么配得上眼高于顶的刘先生，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话说回来，你和萧霖怎么还没好上，请你赶紧和他结婚成为阔太然后拿钱来包养我好吗？”

凌嫣笑着问：“你干嘛不自己去。”

“那萧霖肯定没看上我啊，他要是看上的是我，同学会那天必然要不顾我百般推拒送我回家，必然会要我微信，必然会在我相亲的时候把我抢走。”

一席话说得凌嫣无言以对。

她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傻乎乎的麻凌嫣，虽然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但确实能感受到萧霖表示出来的好感。

可感情这种东西，缥缈无形，对方又是那个萧霖，她不敢多想。坦白讲，她现在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呢？

“你这么多年也没见谈个恋爱，我都怀疑你的恋爱器官是退化了。现在有个相貌超群身材有型风度翩翩家财万贯的人想当你男朋友，换做别人做梦都要笑醒。”

凌嫣叹气。

“哎呦，老叹气干嘛啊。”

“不是，我就是好奇，为什么每次聊到这种事的时候，你的词汇量就格外丰富呢。”

舒曼曼：“……”

“算了，跟你说这个，简直浪费我口水。你妈那边怎么说？这回闹得可够大的，我要是那姓刘的得被气死，肯定要告状。”

“什么都没说，我说我脚还没好，要过几天才回家，我妈反应也很正常。”

她也以为那位刘姓的相亲对象多少会抹黑她，看来是那边并没有提及他们发生的摩擦。他还特意在微信给了一长段的回复，说是觉得两个人并不合适，但是希望能和她作为朋友好好发展下去，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他。

也许是觉得她和萧霖关系不浅，他又有求于萧霖。

这大概是刘先生信奉着的成年人的成熟社会交际。

“哎呦，这男的是真臭不要脸，赶紧拉黑得了，一听说你想辞职就变脸，小气成这样活该三十岁还单身。”

她提到“辞职”这个字眼，凌嫣突然有了一点触动。

“曼曼。”

“嗯？”

“我跟你说说我为什么想辞职。”

凌嫣毕业之后就一直在这所学校任教。她仍然不擅长和人往来，不知不觉就得罪了人。胡丞就是在这时开始接近她。

一开始她也只是把胡丞当作普通的比较关爱下属的上司，但慢慢地她发现，胡丞很喜欢在言语上制造一些看似亲密的联系。

不止是对她这样，其他单身的女老师或多或少都遭遇过他的言语调戏，但在她这里更明显一些。

即便凌嫣在日常接触和网上对话里都刻意保持距离，可他借着职务的便利，并不消停。

今年她开始频繁相亲，办公室有同事知道了，胡丞自然也知道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忽然提起了这个，并且暧昧地说：“相什么亲呀，跟着我不好吗？”

胡丞结过婚，前两年离的，孩子归前妻带着，正是空窗期。这话被她得罪过的两个女同事传播出去，性质一下变了，闹得现在不少的人以为他俩真的有一腿。

今年凌嫣评上了优秀教师，背后一下传出了一部分不和谐的质疑声。

凌嫣不在乎什么名声，可这种复杂的社交场让她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了无趣味。

舒曼曼听完之后，果然勃然大怒：“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辞什么职啊，你要让那几个嚼舌根的待不下去啊！传谣谁不会？就她们有嘴？”

她就知道舒曼曼要这么说，无奈地说：“我想尽量避免麻烦。”

“唉，”这回变成舒曼曼叹气了，“算了，我不是你，也没法体会你的难处。所以你是想好了一定要辞职？”

凌嫣其实没想好。

她觉得现在的人生，就像漫长河道里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尽头。

“等时机成熟吧，我在考虑先和我妈谈一谈。”

“不不不，”舒曼曼说，“饶了我吧，她早看我不顺眼，绝对又要以为是我挑唆你的，到时候不光你辞职辞不成，她还要来我公司找我麻烦，那可不得了。”

凌嫣：“……”

这种情况还真的有可能发生。

“反正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吧？你可以好好计划一下。如果要辞职呢，就想想辞职以后做什么，来我公司也可以啊，我可以给你内推。如果你是想继续工作呢，我也支持你。其实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能让你辟谣的好办法……”

“什么办法？”凌嫣问。

“你看啊，那男的老骚扰你，不就是看你单身嘛。你找个相貌超群身材有型风度翩翩家财万贯的人当男朋友，有事没事带出来显摆显摆，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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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