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守府内,陆政之坐上位,左手侧坐着陆文,右手是坐着翁观园,另有几名幕僚做与下首,陆政之神色凝重,道“今日唤诸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翁观园起身道“不知何事?还请郡守明言。”
陆政之举起手中信道“今日我得消息,先帝已与月前在江南府邸遭贼人公孙正元杀害!”
众人大惊失色,有那忠诚之辈忍不住大哭,另有痛骂公孙正元,一时间厅内倒是十分热闹,好一会等众人情绪平复些,陆政之方缓缓道“先帝虽亡,逆贼仍在,我等是当为先帝贼杀逆贼,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诸公以为何?”
众人面面相觑,虽猜出郡守心思,但多不敢言,只有一幕僚唤王通,站起来道“郡守忠义,今天下乱臣贼子当道,我等愿追随郡守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王通而立之年,生的俊秀斯文,着青色儒衫,身姿挺拔,言语间不见丝毫谄媚之色,听得陆政之大喜道“王公知我!”
旁人此情景,哪里还敢在犹豫,纷纷起身道“我等愿随郡守拨乱反正,匡扶社稷。”
一时室内众人神色各异,在无人提及圣德帝之死,王通自表了态,坐在下手,神色自得,他向来自傲,只觉怀才不遇,如今乱世已至,这世间必将有他王通一席之地。
江絮不知这些大人物的想法,她正忙着新工作,司房一职,有些像像前世的书记员,如今府衙多是些小事,无外乎邻里之间起了矛盾打架一类,另因近来来金城郡的流民颇多,流民与原居民之间的争吵亦不少,天热火气都大,说不得几句就打起来,闹到府衙里来,郡丞审问,她就得跟着记录,整日里跟陀螺似的。
晚间下值时,她正一人回公所,见陆文骑着马站在路口出,她好些时日未曾见到他了,他是郡守家大郎,与她小小司房,扯不上多少关系,他来此,不知为何事,江絮道“大郎君如何在此?”
陆文行礼道“今日得了一只鹿,想请恩公过府中品尝,不知恩公可有空闲。”
江絮笑道“既如此,我今日有口福了。”
司房只是小吏,并无官品,她着白色长衫,往日白皙的肤色因前些日子搬货晒黑了许多,人亦比往日瘦削了些,此时看去,并无女子之状,到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模样,江絮对此颇为满意,她并未与告知陆文自己的真实性别,之前的遭遇,让她深深体会到,在这世间容貌带与她的多是祸端,不若如此活的自在。
陆文已在院中备好酒水,另有仆役在烤炙鹿肉,此时酒水度数不高,口味更像米酒,江絮两人共饮数杯,食肉喝酒,直至酒酣人微醉,仆役才收了炭火,上了些醒酒之物,江絮饮罢,酸辣可口,出过一身汗,酒亦解了不少。
陆文与她同样,他饮罢汤水,道“恩公可知,先帝上月于江南被逆贼公孙正元杀害一事?”
以这里的信息传播速度,江絮必然不知道,这皇帝能为了躲避叛军逃到江南,被杀到不稀奇只仍做大惊状道“竟有此事!世间恐将大乱矣!”
本朝至开国以来,曾有过景宣之治的辉煌,亦经文泰中兴,至圣德帝年间,已有两百余年,随着圣德帝之死,恐不久与世,治乱兴衰,自古如此,正如三国演义中所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只受苦的永远只有底层的百姓,思及此,江絮亦神色凝重,当初从肃州离开,原还寄希望于朝廷能派人平乱,谁曾想,不过数月,天下已然大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父母家人,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陆文不知她想,并未接她的话,只问道“恩公以为高本开之流如何?”
江絮不解其意,抬头,见陆文眼眶因喝了酒有些微红,但眼眸深邃,其间蕴含的野心,她如何都忽视不了,她在府衙间亦听说当日他救父之事,如此勇武人物,又岂愿屈居人下,而今圣德帝已死,天下大乱,他有入主中原之心,亦是常事,思忖片刻,她道“昔旧年,陈胜吴广于大泽乡起义,百姓纷纷簇拥,数年间推翻秦朝暴政,今高本开之流,只用数月,便已兵至上京,先帝仓皇而逃,丧命江南,大郎君是以为何?”
陆文不语,紧紧盯着江絮,江絮又道“古往今来,若非真活不下去,又有谁愿意造反呢?盖因食不果腹民不聊生,才会有此举,昔日景宣年间,高本开若有此意,恐早已被朝廷平乱。”
“恩公之意,并不认为高本开之流是乱臣贼子?”
江絮道“先帝信任公孙正元,与其偏隅江南,却惨遭杀害,如此小人,才称得上乱臣贼子!”
陆文欲造反,又恐单上乱臣贼子的名号,才有此问,他问江絮,不过需要一些肯定,江絮知他心意,多是顺着他说,况她实不认为高本开是乱臣贼子,前世的教育中,从未教过他们逆来顺受,正那句话说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百姓苦天下久矣,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如何能不造反?
陆文闻言,大笑道“恩公所言极是,只今日这中原大地,早已是四分五裂,百姓苦不堪言,我父欲与忠义之士为先帝报仇雪恨,扶持江山社稷,不知恩公可愿与之同行。”
江絮不觉自己有这能力,自古造反之事,都是能人异士所为,她才疏学浅,便道“我一无才学智慧,二非骁勇善战之辈,恐帮不得郡守,只能做一秉笔小吏,为百姓做些小事。”
陆文笑,他道“恩公谦虚了,恩公仁义淡泊,旁人多不可及,如此岂是平庸之辈,我知恩公尚有疑虑,恩公可细细思虑,我之身侧,会一直为恩公留一席之地。”
江絮谢他之意,陆文不过她随手救之,他如此待她,但让她越发觉得受之有愧,若有能力,她亦是愿意助他,陆文知恩图报,陆政之亦是仁义之辈,时常开仓接济流民,如此品质,若能入主,对百姓亦非坏事。
数日后,陆政之于金城郡揭竿而起,自封大将军,招附群盗,收拢流民,短短数日就已集结上万兵马,陆政之大喜,率兵占领毗邻郡县,众人多是不敌,纷纷投诚,不过半月,陆政之已陆续攻占天源,淇县等地,一时间意气风华,翁观园见状,提议趁此间士气高涨,攻打贼首钱屏山所占据的高峰粮仓,陆政之闻言,亦有此意,若能一举攻破高峰粮仓,粮草可缓解亦。
自陆政之起义,封陆文为齐国公,又许他开府置僚,陆文自开府,多次劝说江絮,江絮倒不好再推拒,遂搬进陆文府中,当他旗下幕僚,江絮自知不若他人,多做些整理文书活计,陆文并不介意,且他此时亦不在金城郡。
陆政之虽以钱粮招附匪盗,但亦有顽固之辈不愿意归顺,不仅如此,见陆政之领兵出征,秘而派人骚扰金城郡周围,周边百姓苦不堪言,陆文听之,大怒,亲率兵去山间剿匪,是以并不在府邸。
山匪名孙明清,原是西北所一百总,因与张家又隙,待张家掌肃州后,便逃窜至金城郡金燕山,这金燕山原就有山匪,那头目见那孙明清长得魁梧雄壮,又是军户出生,起了招揽之意,将膝下一女嫁与他,哪知这孙明清得了势,便起了其他的心思,一日趁那头目不备,一刀砍下他的脑袋,自做了匪首不说,又招揽流民,渐渐有做大的趋势。
陆政之起兵后,派人去招安,他杀了人留了钱财,陆政之大怒,派人围攻,这孙明清虽不敌陆军勇猛,但他占据山地优势,躲在深山之中,陆政之见状,只好先行撤兵,后又有攻打郡县之意,此事到不了了之。
哪知这孙明清见陆政之带人攻打他处,时常派人下山抢夺乡民,俘虏女子,扰得周边乡民无法生存,是以陆文点兵数千,围攻金燕山。
这孙明清见来人不过毛头小子,并不放在心上,只带人在山中与陆文打起来游记,消耗陆文兵力,陆文凶猛果断,下令放火烧山,恰逢夏日,树木一点就着,那孙明清不料这小子如此凶狠,躲了几日,实避无可避,只好举兵投降。
陆文本意要杀了此人,王通见他勇猛,劝道“主公正是用人之际,此人虽心思奸诈,淡颇会用兵,不若先留他性命,想法子收拢,亦可为我军添翼。”
话说这王通原在陆政之麾下,后陆文开府置僚,陆政之便将此人派给陆文,王通心思缜密,颇有野心,他知陆政之颇为看重陆文这一长子,日后若无变故,这陆家天下必是由陆文继承,他能辅助,自是大喜,是以倒是十分尽心尽力。
与孙明清相斗几日,他看这孙明清摆兵布阵均有章法,且勇猛善斗,若能善加利用,此人日后必是一员猛将,虽知此人奸诈狠毒,但仍旧将其保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随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