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噩梦

“七师兄他……”庄疏庭猛然间想通什么,恍然道,“你,这是醋了?”

桓照夜腰背挺直如松,面无表情瞧着庄疏庭,一言不发。

“七师兄待我亲妹妹一般,我亦待他亲兄长一般。”

桓照夜仍是一言不发,还迈开长腿,越过她往前去了。

她已表明她与七师兄并无私情,可他仍是这副不悦模样。

庄疏庭定在原地兀自思索,片刻后,暗暗懊恼起来。

真心喜欢桓照夜的女子,在听到他念念不忘别的女子时,定要拈酸吃醋,又怎会如此大度,放他跟别的女子独处?

险些犯了大错。

她三步并做两步,一连迈了七八级石阶,右手伸出,刚够上桓照夜衣袖,便紧紧攥住。

桓照夜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任由她扯着衣袖。

“我不愿见你听别的女子抚琴。”庄疏庭眼眸微垂,软声道,“可你一心要听师姐抚琴,我没法子,只能先下山。”

“庄二小姐面前,你紧抓我不放。换成你师姐,你便要将我拱手相让?”

庄疏庭微微仰头,双眸落于面前如玉容颜,樱唇轻启:“师姐我也不让。”

桓照夜眸色幽深似黑潭,定定瞧了她半晌,修长手指握上她肩头,就着她微仰的莹润面容,缓缓倾身,亲了上去。

庄疏庭一动不动,狠狠压下心中嫌恶,任由桓照夜一亲芳泽。

她早知会有此刻,亦早已做好准备。

她再不会戴着面具去琴馆,再不会见那听琴人。

只余留给听琴人的那张刻着她闺名的七弦琴,作为这几年的见证。

会不会有一日,他抱着琴到将军府寻她?

自是不会,因他绝无可能知晓,离离便是庄大将军嫡长女的闺名。

庄疏庭一颗心似沉寒潭,一点一点被冷水浸透,眼眶却发热,眼尾染上一抹薄红。

幸好,这一吻不过是蜻蜓点水,桓照夜双唇只与她唇瓣轻轻触碰,并未深入。

不知过了多久,桓照夜缓缓从她双唇移开,亲向她眼尾,声音低哑中带了诱引:“我只听你抚琴,你只为我抚琴,可好?”

“……好。”庄疏庭的声音几不可闻。

桓照夜眸色愈发幽深。

庄疏庭,忘了那听琴人,那并非真正的我。

你心仪之人,该是真正的我。

我等着你。

桓照夜将庄疏庭揉进怀里,微垂首亲上她发顶。

庄疏庭轻靠他胸前。

四周静谧,偶有风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桓照夜终于松开庄疏庭,抬手抚上她发梢:“去山顶?”

“嗯。”庄疏庭点了点头。

待二人从山顶下来,别院已点上灯火,人声鼎沸,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原是师父命姚东篱和白藏备足美食佳酿,邀运送厚礼的车夫共饮。

看着穿梭在几十桌几百人中,不住添水添酒的两位师兄,庄疏庭暗暗蹙眉。

白藏眼尖,先瞧见了庄疏庭和桓照夜,忙招手道:“十七,这里,有梨花白。”

若按往常,庄疏庭早应声过去。此时,她稳稳立于桓照夜身侧,动也不动,亦未搭话。

桓照夜噙上一抹淡笑,瞥了眼白藏,见他一副气急败坏模样,不禁抬手轻捏了一捏庄疏庭面颊。

庄疏庭不闪不躲,微闭了闭眼又睁开:“我每年来别院两回,恰好有几回七师兄亦在,便与他略略相熟了些。”

“他挨你那般近,我心中不悦。”

未料桓照夜竟这般直直落落,庄疏庭怔了一怔。

桓照夜,你是真的对我动心了么?若我与你共榻而眠,你能睡熟么?若我向你举起匕首,你会醒来么?

庄疏庭暗暗摇头。

常去暖香阁蓄谋篡位的王爷,主动亲吻身为辅国大将军嫡长女的王妃,只怕不是真的动心,而是为了逢迎她对他的喜欢,进而笼络她的父亲。

打你打不过,只能用药了。

七师兄说这世上并无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大夫验不出的毒药,那迷药呢?还需寻机问问七师兄。

庄疏庭收回思绪,笑向桓照夜:“你日后,亦不可同别的女子,挨得过近。”

桓照夜竟一脸认真,无半分迟疑,干脆应声:“好。”

庄疏庭又怔了一怔。

“十七,妹婿,”姚东篱走了过来,“为你们留了一桌,那边树下。”

“有劳四师兄,”桓照夜眸光掠过众人,“给师父、各位师兄增添颇多麻烦。”

姚东篱笑道:“妹婿何需客气?不过是从山下买了些熟食上来,不费什么事。同你送来的厚礼相比,算得了什么?还要多谢薛护卫,领了几十人帮着下山运酒运菜。”

桓照夜点点头。

姚东篱伸手一指:“白藏正同薛护卫对饮。他手上拿的是师父自酿的梨花白,妹婿可要尝尝?今日见了你,师父高兴,才挖了两坛出来。”

趁桓照夜同姚东篱说着话,庄疏庭每桌挨个细瞧,一张张脸孔走马灯般映在眸中,她都一一记下。

当夜闹至三更天方渐渐没了声响。

幸好别院够大,空房够多。众人或是七八人一间或是十来人一间,胡乱歇下。

桓照夜将庄疏庭送回卧房,眼见她关了房门,方转身回隔壁自己房内。

房内书案上摆了不少书册,他随手捡了一本,倚着床头翻看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他放下书册,正欲歇下,忽闻外头传来细微“吱呀”声,片刻后又一声“吱呀”。

他起身下了床榻,一把拉开房门。

月色下背对他的庄疏庭,正飞身跃出院墙。

他跟在她身后,一路翻墙跃树,眼见她到另一处房舍方停下脚步。

庄疏庭敲了敲房门,无人应门,又敲了几敲,方有人来开门。

开门之人,正是白藏。

桓照夜隐在树梢,面色阴沉,似能拧出水。

庄疏庭并未进房,只立在门口跟白藏说话。二人你来我往未说几句,庄疏庭便转身原路返回。

第二日,天刚泛白,桓照夜便起身唤来薛行,吩咐他叫起那几百车夫,收拾行装速速下山。

而隔壁卧房内,庄疏庭仍静静躺于床榻,眉头深锁。

她知道她在做梦,可她醒不过来。

迷雾缭绕的桃林中,庄沅沅向她款款走来,咬牙切齿道:“庄疏庭,你抢了我的如意郎君,你怎么不去死?”

庄疏庭蹙眉:“他不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所以在我面前,你敢紧抓他不放。”庄沅沅道,“你以为他喜欢你师姐,你就害怕了,要逃下山了?”

庄疏庭微微恍神。

“你已是他的王妃,即便他喜欢你师姐又如何?你既喜欢他,为何不想法子让他也喜欢你?”庄沅沅竟哭了出来,“我为何会有你这般畏怯软弱的姐姐?你不配做我的姐姐!”

庄疏庭从未见过这样的庄沅沅:“我……”

“你甚么?胆小鬼!”

庄沅沅消失不见,眼前换成被剥下面皮的水芽。

“小姐,水芽好痛,好痛。你还要为水芽报仇吗?”她抬手摸上自己血肉模糊的面容,突然咬牙切齿道,“水芽后悔跟了小姐!伺候二小姐,只是偶尔受她打骂。伺候小姐你,却要受生剥面皮之痛!”

“你放心,我定要取下桓照夜性命,为你报剥皮之仇。”

庄疏庭双目血红,伸手欲探向水芽,谁知她竟幻化成剥下水芽面皮的那丫鬟。

庄疏庭忙收回手来。

“我喜欢殿下,想要殿下的真心。庄大小姐,你如此在意殿下对你可是真心做什么?”那丫鬟面露嘲讽,“莫非你也喜欢殿下?”

庄疏庭冷声道:“若他对我不是真心,我如何获取他信任?如何趁他卸下防备取他性命?”

“你要做他的暖床人,趁他睡熟杀他?”那丫鬟狂笑,“他那样的高手,一点风吹草动立时便醒。庄大小姐,即便你做了他的暖床人,与他共睡一榻,你也杀不了他!”

庄疏庭不慌不忙:“我并非暖床人,我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妻子?”那丫鬟面目狰狞,伸手掐向庄疏庭颈项,“你说你是他妻子?那我是谁?我才是他妻子!我才是!”

庄疏庭从容后退:“你除了是该死之人,什么都不是。”

不知为何,那丫鬟猛然平静下来:“庄大小姐,你只需设法喂他吃下迷药,趁他昏迷,便可轻易取下他性命。你无需做他的暖床人,亦无需他付出真心信任于你。”

“七师兄说人死后,迷药留在体内,并不会消失,仵作一验便知。不光迷药,任何毒药皆是如此。”庄疏庭冷笑,“你倒为我出谋划策?”

那丫鬟满面疯狂:“我得不到他,你也休想得到他,不如就让他速速去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我怎会让你得偿所愿?”庄疏庭轻笑,“你忘了?我是他的妻子,我哪里舍得杀他?”

身后有声音传来:“那你将我置于何地?”

她转过身,只见一人一身紫袍,脸上戴着煞白面具,手中抱着一张琴,正是听琴人。

“你是他妻子,他是你夫君。那我是谁?”听琴人道,“莫非你对他动了心?你才见他几面?”

庄疏庭急道:“我没有动心,我只是假装喜欢他。”

“你动了心!因为他从庄二小姐剑下救下你,因为他对你宠爱有加,你还让他亲你。”听琴人自顾道,“你喜欢的人既不再是我,这琴我留着又有何用?”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