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背锅

庄疏庭正兀自沉思,只听桓照夜淡淡道:“曾祖皇帝便无所出,他在皇弟们的子嗣中选了一人,来继承皇位。”

这位曾祖皇帝,朝元国无人不知。

在位四十三年,共册立两位皇后,再无嫔妃姬妾。

他登基第二年,一时心血来潮,要出宫狩猎。

在密林边小镇上遇到个貌美女子,一见倾心。

遂将她带回宫中,册立为皇后。

自此,后宫便独有皇后一人。

二人伉俪情深,未料天意弄人。立后大典后第三年,皇后因难产去世,腹中胎儿亦未存活。

曾祖皇帝心灰意冷,对皇后之外所有女子视而不见,以致后宫空虚、后位空悬数年。

直至曾祖皇帝心血来潮,时隔二十年,又要出宫狩猎。竟在同一片密林里,碰上个跟已故皇后像了十足十的貌美女子。自此,这后宫才又有了欢声笑语。

这女子不光相貌与已故皇后一模一样,连性情习惯亦无二致。

人人皆说,定是已故皇后见不得曾祖皇帝在世间独受相思之苦。故此,投胎转世后,又来做他的皇后。

倒不知这后一位皇后,是否真是前一位皇后的转世。

想起自己乃是重生,庄疏庭心中不禁信了几分。

若真是转世,朝元国的皇帝便非世世代代并无一位只有一妻,这曾祖皇帝可算得一位。

“我虽是王爷,但比起曾祖皇帝,更无需拘泥于有无子嗣。”

庄疏庭收回思绪,眉心微不可察轻轻皱了皱,须臾间恢复如常,抬眸凝视桓照夜,一言未发。

当年曾祖皇帝因怕失而复得的皇后,会像已故皇后那般因难产去世,故此不愿新皇后冒一丝一毫生命危险,虽时常被大臣们力谏苦劝,仍力排众议,执意不要子嗣,独宠新皇后一人。

桓照夜虽是曾祖皇帝的表曾孙,对待心仪之人倒如亲曾孙一般,一脉相承。

赐婚后这些时日,桓照夜虽疑心她这位并非心仪之人的王妃要谋害他,对她却称得上爱护有加。

若这王妃是他心仪之人,且与他两情相悦,不知他要宠爱到何种地步。

庄疏庭胸口似被什么堵住,隐隐有吐息不畅之感。她长睫颤了一颤,微垂眼眸,不再看桓照夜。

“即便没有曾祖皇帝的先例,我亦不会受制于有无子嗣。”桓照夜清冽嗓音干净沉稳,“有一心仪之人足矣,子嗣一事,随缘罢了。”

听了他这一番言语,庄疏庭眉尖又皱了一皱。

片刻后,她唇角微牵,扯出一抹笑来,语气却淡淡:“殿下这番言语,该说与心仪之人听。说与我听,却是白说。”

“待你猜出我心仪之人是谁,便可替我将这番表白告知于她。”

庄疏庭冷冷瞥向桓照夜,双唇微抿,一言不发。

“你可是不愿?”桓照夜双眸一刻未离庄疏庭。

庄疏庭眸中不耐一闪而过,面上仍噙了一抹淡笑:“莫说替殿下向心仪之人表白,便是女扮男装替殿下迎亲,我亦乐意之至。只是我若迟迟未能猜出殿下心仪之人是哪家小姐,岂不误了殿下终身大事?”

桓照夜慢条斯理道:“我等得起。”

朝元国如今人人皆知,她庄疏庭喜欢三殿下桓照夜,喜欢到不惜主动请太后赐婚。

待她与桓照夜婚约解除,待桓照夜迎娶新王妃,朝元上下便知,辅国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乃是单相思,便会以为桓照夜为了能同心仪之人共结连理,不惜置辅国大将军府庄大小姐的脸面于不顾。

除了她和桓照夜,无人知晓她当初要嫁桓照夜,实为复仇。

这也并非可昭告天下,来澄清真相之事。

爱而不得,这锅她只得背了。

待解除婚约,她便是朝元百姓眼中大大的笑话。

如今桓照夜竟还让她这大大的笑话,替他向新王妃表白,庄疏庭不禁疑心桓照夜乃是故意如此,只为出一口被她误认成仇人,被她耽误婚事的恶气。

解除婚约,被视为大大的笑话,本是她认错仇人应得的。

可是,她并不想跟桓照夜的新王妃有任何交集。

“殿下,如今朝元上下,无人不知我与殿下婚约已定,殿下心仪之人定也知晓。即便日后婚约解除,那也曾有婚约。我替殿下向她转述那番表白,实是不妥。更何况,她……恐怕不愿见我。”

桓照夜面带笑意,眼瞧庄疏庭,不疾不徐:“我瞧她,倒颇有容人之量。”

“殿下心仪之人,定非不容人之人。”庄疏庭眉尖浅蹙,几不可察,语气十分冷淡,“不过是我想着,若换作我,只怕并不十分乐意,去见跟心仪之人曾有婚约的女子。”

庄疏庭眸光凝向虚空中一点,似是想起了谁,又启唇轻声道:“想是我,不够容人。”

桓照夜猛然间只觉了无意趣。

即便她猜出他心仪之人便是她自己又如何?

即便她会因心仪之人曾有婚约的女子吃醋又如何?

她的心仪之人,并非身为景王殿下的他。

“本王说笑罢了。本王,自是要亲口向心仪之人,表明心意。”

见庄疏庭声色不动,桓照夜语气微冷,继续道:“本王心仪之人是谁,你无需再猜。”

庄疏庭平静如水:“殿下要换成什么条件?”

“无需再换。”

“殿下这是要在明岁端午之后赐死……”庄疏庭面色雪白,搁在琴上的手指不由得按紧琴弦,那个“我”字终是未能说出。

凉意从她心口慢慢蔓延开,不知是因她会死,还是因桓照夜会赐她死。

桓照夜望向面前人。

未施粉黛,却清美无比。

一双清眸乌黑澄澈,亮如寒星,在巴掌大面容上,尤为打眼。

不笑时,满是清冷疏离。浅笑时,微微眯起。粲然时,又弯成初升蛾月。眼波流转处,动人心弦,勾人心魄。

支在琴案上的皓腕不堪一折,掩在宽袍下的软腰不盈一握。

抱起来,柔若无骨,轻若无物。

当日他受箭伤,将她箍在王府半月。

他让管家开库房,取出王府最好的灵芝、人参、冬虫夏草等,命厨房日日换着花样,为她烹炖合她身子的补品。

倒真让他养出几两肉,哪知回了将军府,又消失殆尽。

及至这桓府,他又重新养起,此刻瞧着,尚无半分效用。

桓照夜双唇微抿。

思虑太过,实是伤身。

所谓复仇之事,她本可交于他,她本可依靠他。

而如今婚约尚未解除,她便一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模样。

在她眼中,究竟消除灭门隐患重要,还是避嫌重要?

她的梦,亦疑点颇多。

但有梦无梦,梦真梦假,实在无关紧要。

只需手刃将他视为登上皇位最大障碍,锲而不舍致力于除他而后快的那位皇兄弟,即白衣人的主子,一切便都迎刃而解。

这些年,针对他的大大小小刺杀连绵不绝,也该有个了断。

他怎会赐她死?

他只愿,她能同他比肩而立,并肩而行。

“本王瞧你,绝非短命之相,定能长命百岁。”

他这言下之意,自是不会赐她死。

庄疏庭暗暗长舒一口气,松了手中琴弦。

“今日你累了,待喝了药,便早些歇息。”桓照夜立起身,“我去书房,治水诸般事宜尚需商议。”

见庄疏庭点头,桓照夜转身往房门走去。

庄疏庭立在原地,眼瞧桓照夜琼林玉树般清姿,暗自思忖。

他这王爷,倒不像她从前想的那般清闲。

比如今日,白日里一场恶斗,即便他受了伤,晚上也不得歇息。

治水一事,实是耽搁不得。

若这回能彻底根治,日后他携心仪之人同来封地,也可少些繁累,多些闲时陪他的心仪之人。

只是,因何他,不再让她猜他的心仪之人。

“砰砰砰!”猛然听得急促拍门声,她似从昏梦中惊醒一般,急雨之声突地灌耳,像是刚留意到外头仍兀自落雨不停。

她忙收了思绪。

桓照夜已至门后,从容抬手,拉开房门。

门外林止急忙躬身回禀:“殿下,六殿下到访,此刻已至二门外。”

“引去书房。”

“是,殿下。”林止应声离去。

桓照夜回头望向与他隔了十余步,正欲抬脚的庄疏庭:“你自歇息,不必出来。”

庄疏庭点点头,果真立住脚,却见桓照夜仍立在门内,一张俊颜瞧不出神色,只定定瞧着她,双眸幽深,似无边黑夜,倒像是期待着什么。

因实在倦极,她生怕他改了主意,要她同去周旋,遂急忙弯身行礼,恭敬道:“殿下慢走。”

桓照夜眸色似是愈加黯淡,一言不发回转身,长腿迈出,带上房门,径往书房而去。

甫一瞧不见桓照夜,庄疏庭便卸下全身气力,软软瘫坐于一旁圈椅内,双目微闭,静心养神。

未及片刻,远处便传来急乱脚步声。

不是桓照夜,他向来沉着,从无脚步急乱之时。

白日一战,春晴四人皆各有损伤,早已服了药,在不远处房内养伤歇息。

香茗?

她何事这般匆忙?

庄疏庭勉力睁开双目,瞧向房门。

不过片刻,房门便被推开,香茗急急进来,掩上房门,往她奔来。

“小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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