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药了。”纭初接过药碗,把药喝了干净。
纭初放下碗,看着春华,问道:“春华,我昏睡了多久?”
“姑娘自那日回来到今日,已经足足有十日了。”
“十日!”纭初细眉紧蹙,不敢相信自己竟昏睡了这么久。
“是的,姑娘。那日是王爷把你背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王爷还有韩将军身上都还有伤,看起来可严重了。”
纭初心脏猛地一缩,难以想象两人是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带回来。
“那王爷和韩将军身上的伤可养好了?”纭初记得,刚刚谢煊进来的时候,身上没有看出来有伤,难不成是受了内伤。
春华:“大夫给两人抓了药,现下已经好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春华支支吾吾的一直不说,让纭初更加担心。
“春华你说,只是什么,我敢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纭初向春华保证道。
“姑娘您昏迷的时候,大夫说身子里有淤血,需要一直有人在,将里面的淤血排出才行。王爷听完就独自一人待在房内,日夜守候在姑娘身边,几日几夜没合眼。昨晚大夫说姑娘情况稳定了,王爷才离开房间去睡了一觉。”
怎么可能。
这是纭初的第一个想法。
谢煊和她,没有任何交集,自己不过只是他买回来的乐女,堂堂楚王,何必要为一个不知名的乐女做到这般。
春华在说谎。
这是纭初的第二个想法。
可自己已经和她说了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她不至于会对自己说谎。
可谢煊照顾自己,这也太荒谬了。
纭初不相信。
“你是说,谢煊为了照顾我,一直都没有睡,那他身上的伤怎么办?”纭初没发现,自己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王爷受的伤不重,都是些轻伤,大夫给上了药之后,王爷就没再管了,一直待在房里守着姑娘。”春华说着还轻声笑了起来。
在她眼里,王爷把纭初姑娘买回来,不是看中她的琴艺,而是看中她这个人了。
春华在王府里待的时间不长,但也五年了,这几年来,王府没有一个女人。
外面都说,王爷是为了那位未过门的徐家大小姐的脸面才没有纳妾,实则外面养了许多外室。但流言终究是流言,当不得真。
徐府大小姐殁了后,王府还是一片清静,外面人又说王爷对徐大小姐用情至深,要在三年孝期过后才娶妻。
可是春华都知道,自家王爷并没有过外室,更没有对徐大小姐用情至深,他只是心里一直都有人。
至于那个人是谁,恐怕除了王爷,没人知道。
或许,就连王爷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对那女子心动。
而现在眼前的这位纭初姑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王爷心里的那个人。
只是这位姑娘在北境长大,与王爷应是没有交集的,不知道与王爷心里的那人又是有何渊源。
“你是说,谢煊他受伤了,但还在这里照顾我,他……”
纭初梗住,不知道要说如何才好。
谢煊虽心狠手辣,但也好歹是王爷,当今陛下的皇叔,何必为自己做到这般地步。
“姑娘放心,这些事情,奴婢都不会说出去的,王府里的人嘴都很严的。”春华以为纭初觉得这事要是传出去会影响谢煊的声誉,忙着解释道。
纭初愣了愣,随后点点头说:“那便好。”
“我有些累了。”纭初按了按眼角,声音疲惫,“春华,你先下去吧。”
“是。”
春华离开后,纭初久久不能入睡,她还是想不通,谢煊何故做到这般地步。
不仅如此,纭初又想到了九玄山的事。
她明明已经走到了长极宫,还进去看了一遍,可是没有任何线索指向长宁之战,她找不到杀害哥哥的真凶。
一想到真凶还在逍遥法外,甚至还有可能在伤害其他人的时候,纭初心里隐隐作痛。
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找了那么久的线索,却还是断了。
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九玄山上一定还有其他线索,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纭初想。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
“纭初姑娘,我能进来吗?”
是谢煊的声音。
纭初收回思绪,稳住心神,说:“王爷请进。”
谢煊进来时,视线一直在纭初身上,脸色比刚刚好了不少,她想起春华说的话。
这些日子,都是谢煊在照顾自己。
“感觉怎么样?”谢煊走到纭初面前,在床边站定。
纭初挤出一个笑容,说:“喝了药,好很多了。”像是想起什么,纭初又问,“王爷身子怎么样?”
谢煊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说:“没事,都是些小伤。”
“再过两日就要回长安了,这两天你好好养一下身子。”谢煊说。
纭初细眉微蹙,不知道为何谢煊突然就要回长安了,难道他的事都办完了?
“你东西不多,不要紧的东西便都不用拿了,那琵琶我会叫人好好帮你安置。”
“王爷考虑周全,一切就劳烦王爷了。”纭初神色如常。
谢煊一直站在床边,纭初坐在床上面对着他,一高一矮,压迫感十足。
“你那日去九玄山,是不是想要逃?”谢煊突然发问。
纭初僵住身子,一动不动,她不敢抬头看着谢煊,也不敢回答谢煊的问题。
因为当时,她的确想着找到线索就不回来了。
“你想要看长极宫只是你的借口,你的目的……是想要从九玄山离开,离开北境。”谢煊语气如常,要不是他的脸色黑得要死,不然都不知道他生气了。
“本王把你从仙乐坊里买回来,不是让你逃跑的。”
纭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睛猩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王爷,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逃,我从小就听人说九玄山上的长极宫富丽堂皇,华丽无比,一直想要去看。”纭初说着,一滴泪夺眶而出。
“我原是想着等以后有空了,和心爱之人去那里观赏雪山,看长极宫,可是当我知道自己要去长安时,我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所以那天我假借看望仙乐坊姐妹这件事,独自一人前往九玄山,去到了长极宫。”
凄凄惨惨,说得动人心魄。
纭初偷瞄了谢煊一眼,发现这人不为所动,连忙拉起袖子擦眼泪,哭得更大声了。
“王爷真的误会我了,长安繁华,我怎会不想去。”声音绵软纤细,任谁听了,都会安慰上一句。
“你真的,没有想过离开?”谢煊似乎有所松动。
“没有。”
“既然没有,那便好生在房间里待着,莫要再受伤了。”说完,谢煊便离开了纭初的房间。
见谢煊走远,纭初放下衣袖,用手擦了擦脸颊的泪水。
她笑着看向谢煊离去的身影,心道:还是这招好用。
小时候,她为了缠着哥哥带她去逛街,哥哥不依,纭初便会使出这个手段,每次徐修译都会拿她没办法,最后都会妥协。
戏从小演到大,怎么可能有破绽。
纭初下床,走到窗边,打开了窗,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北境的阳光。
来北境的每一天,她都在想着找线索的事,从没有感受过北境的阳光。既然都要离开了,那么就在最后这几天好好感受一下吧。
至于线索,纭初也想清楚了,九玄山上应该是没有线索的,就算有,也早已被风雪掩盖,再无找到的可能。
而长极宫里,她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说明线索并不在长极宫里。
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起点,线索断断续续,最后还是没有线索。
外头的人进进出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
兜兜转转,自己又要回长安了,还进了楚王府。
另一边谢煊在书房里,吹起了箫。
每当心情不佳时,谢煊都会吹箫。
他能看出,纭初在说谎,她想逃,不想和自己回长安。
纭初演技太拙劣了,一看就是说谎,可是那时候,谢煊并不想拆穿她。
谢煊甚至觉得,还挺有趣。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买下纭初,又在听到纭初去九玄山市,急着去找她,在看到她演戏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生气,竟然还觉得有趣。
他最近的行为都太奇怪了。
谢煊又想起纭初对自己说谎,箫声越来越快,谢煊吹得越来越急。
自己对纭初并不差,但纭初并不信任自己,甚至还想要离开自己。
自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你太吓人了,我不喜欢你。”
“你是个怪人,我不喜欢你。”
“我不想和你一起玩。”
……
每一句话,都在说着对谢煊的讨厌。
谢煊猛地放下箫,箫“啪”的一声被丢到桌子上,瞬间断成两半。
“来人!”韩泽立即进入书房,听候谢煊差遣。
“后日不回长安了,等到北境王伏诛再回去。”
谢煊当时着急回去,不是因为找到了北境王,而是皇帝调令,让他尽快回去。
一个九岁小娃,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只是纭初受伤昏迷,长安有太医,医术更精湛,他想着回去应该对纭初更好。
现在看来,都是自己想多了。
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事,谢煊嗤笑一声,嘲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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