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惊雷般的消息，比预想中更快地传回了京城。当那份沾染着夜露与淡淡血腥气的密报被呈到楚肆面前时，他正在锦墨堂的内室，亲自监督着江挽青喝药。

江挽青的病稍有起色，但脸色依旧苍白，靠在引枕上，小口啜饮着楚肆递到唇边的药匙。室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安神的淡淡檀香。

萧寒的身影出现在门帘外，虽未言语，但那凝重的气息已让楚肆察觉。他放下药碗，对江挽青温声道：“你先歇着，本王去去就来。”

江挽青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袖角，目光清透地看着他：“可是江南有消息了？”她虽在病中，但那份敏锐并未减退。

楚肆看着她执着的眼神，知瞒不过她，略一沉吟，便将密报内容简要说与她听，重点提及了军械之事与谢先生逃脱。

听到“军械”二字，江挽青的瞳孔亦是微缩，握着被角的手指收紧，低咳了两声，才缓过气来：“私运军械……他们果真所图甚大，已非搅乱漕运这般简单了。”她看向楚肆，眼中带着忧虑，“王爷，此事必须立刻彻查，水陆关卡需严加盘查，那艘乌篷船及其去向是关键。”

“本王知道。”楚肆脸色阴沉，眸中寒意凛冽，“已下令沿途州县严密布控，水师亦出动巡查。只是对方计划周密，恐怕那船……未必会走寻常水道。”

他走到书案前，迅速写下几道手谕，命人即刻发出。一是严查所有通往北漠、西戎方向的隐秘路径及出海口；二是命令赵锋，不惜一切代价，撬开那些被俘黑衣死士的嘴（尽管希望渺茫），并深挖“云水商会”及那位前朝老臣的所有社会关系；三是加强京城及皇宫守卫，以防狗急跳墙。

处理完这些，他回到榻边，见江挽青因方才情绪波动，气息又有些不稳，不由放柔了声音：“这些事有本王，你切勿再劳神。先把身子养好要紧。”

江挽青却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极淡却坚定的笑：“王爷，挽青并非琉璃所做，一碰即碎。此事关乎国本，挽青既为王妃，岂能安心高卧？况且，多一人思虑，或能多一分胜算。”

她顿了顿，似在思索，轻声道：“对方选择私运军械，而非直接在江南作乱，其目的，或许并非即刻起事，而是……储备，或资助某一方势力。王爷可曾想过，这军械，最终会流向何处？是北漠，西戎，还是……境内某些我们尚未察觉的、心怀叵测之人？”

她的话，如同在迷雾中又点亮了一盏灯。楚肆心中一动，确实，追查军械去向固然重要，但判断其最终用途，更能洞察对手的真正意图。

“王妃所言极是。”楚肆颔首，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激赏与……心疼。他握住她微凉的手，传递着自己的温度与力量，“本王会顺着这条线去查。”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翅膀扑棱声。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手中捧着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王爷，江南赵统领第二封密报，飞鸽传书，加急！”

楚肆接过那张小小的绢帛，展开一看，脸色更是冰寒了几分。

“王爷？”江挽青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

楚肆将绢帛递给她，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赵锋查到，那‘云水商会’的东家，虽身份成谜，但近半年，与北漠三王子麾下的一名商队首领，有过数次秘密接触。而那位前朝老臣，其嫡孙……目前正在北漠‘游学’。”

北漠！线索再次指向了这个与大燕摩擦不断的北方强邻！

江挽青看着那小小的绢帛，只觉得上面的字迹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若真是北漠在背后操控，借漕运改制之机，一方面搅乱大燕富庶的江南，另一方面暗中输入军械，其野心，昭然若揭！

“看来，这已不仅仅是内斗了。”江挽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楚肆，“王爷，此事务必慎重，需有确凿证据，亦需防备对方……声东击西。”

她的话提醒了楚肆。北漠若真有大动作，绝不会只寄望于江南一地的混乱。

“本王明白。”楚肆眼中厉色一闪，“朝堂之上，也该好好清查一番了。”他怀疑，北漠的触手，或许早已伸到了京城。

他将江挽青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面对这狂风暴雨的勇气与冷静。“挽青，幸好有你。”他低声道，这一次，话语中的情感毫不掩饰。

江挽青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坚定力量，看着他为自己和这江山社稷劳心费神的模样，心中那片因病情和局势而生的阴霾，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她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风雨同舟，挽青与王爷，共进退。”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呼啸而过，预示着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静。但锦墨堂内，两人交握的双手，却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堤坝，共同抵御着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