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县主来了。”柳氏正躺在椅子上,翘着腿吃新鲜葡萄,听了丫鬟的话,她差点儿没被葡萄噎住。
“什么?她来了?她来做什么?我没得罪她过吧?”柳氏蹭地坐起来,手里的葡萄都不香了。
“县主说就是来坐坐。”丫鬟道。
“他说你就信?她那眼高于顶的,来我这儿坐坐准没好事!快快快,把东西都收起来,尤其是葡萄,我今儿都没得几颗呢!”柳氏连忙招呼丫鬟过来,自己去换了件衣裳。
“诶,县主,现在不能进、不能进,柳姨娘在换衣裳呢……”
“没事儿,都是女子,本县主不介意。”李熙边闯边说。
丫鬟慌张得很,收葡萄盘的动作也哆哆嗦嗦的,活像见了老虎。
“哟,收拾着呢?”李熙随口一问,她手一抖,葡萄泼了一地,圆滚滚地飞过来,就静静躺在李熙脚边。
李熙挑了挑眉。
她弯腰捻起那新鲜的葡萄,用置腹滚了滚,那晶莹剔透的果液沾满她指尖,散发出淡淡的果香。
“县主!”丫鬟看见李熙,脸色一白。
“柳姨娘好享受,不到五月就吃上了新鲜葡萄,这葡萄恐怕价值千金吧?”李熙似笑非笑,将葡萄递过去,递给那丫鬟。
丫鬟抬头着,不敢接,支支吾吾道:“坏、坏了。”
“坏的还不要?”李熙点点头:“咱们大房还真有钱。”
李熙转眼又看了看四周。
这沧大老爷对柳姨娘还真不错,屋内的物件儿论成色,做工都是上等。
她顺势坐下,丫鬟匆匆收拾完又匆匆退下。
柳姨娘才缓缓出来,见了李熙像是才知道她来了似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呀,这不是县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竹,快看茶。”
“茶就不喝了,今日来主要是来看看姨娘,毕竟姨娘也侍奉父亲多年,勉强算得上大房的长辈。”李熙言笑晏晏。
才怪!你有这么好心?柳氏心里做了个鬼脸,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她掩嘴笑起来:“县主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个姨娘,哪里担得起县主的看望,不过县主能来,妾身感恩戴德。”
李熙继续笑,她状似无意抬眸,朝柳姨娘头顶瞧去:“父亲对姨娘可真好,姨娘头上那支金钗这般精致,要不少钱吧?”
柳氏闻言,下意识扶了扶金钗:“老爷对人大方,对身边人更是……这金钗可不是从咱家的首饰铺子拿的,你可不能算我们中饱私囊!”柳氏后知后觉警惕道。
“柳姨娘怎么会这么想,本县主是真的想来坐坐,没别的意思。您这么想,我可得伤心了。”李熙说着眼神一暗,故作伤怀。
都是千年狐狸和谁唱聊斋呢!柳氏暗骂,但是面上她只能陪笑:“县主说笑了,妾身只是随口一句,哎,妾身嘴笨,不知道怎么说话,还请县主原谅则个。”
“原谅,肯定原谅,不知道姨娘能不能看出来,其实啊,本县主的嘴也很笨呢……呵呵。”
柳氏嘴角一僵:“呵呵呵……”糊弄谁呢。
李熙果然如她所言,坐了坐,聊了聊就起身告辞。
柳氏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脸迷惑。
她想了又想,将自己和李熙的话回忆一遍,没找到破绽才有顺着椅子坐下。
丫鬟重新将葡萄端上桌,她拈起一个一口吞下,脸上迷惑至极:“你说,县主到底来干嘛的?”
丫鬟摇摇头。
柳姨娘叼起颗葡萄咬破,嘴里嘟嘟囔囔:“也对,连我都不知道,你个小丫头就更不知道了……难道是来跟我求和的?”
“县主?”
这番,阿宁也有些疑惑,她原本以为县主是来给柳氏下马威的,却没想到就闲聊了几句就走了?这算什么?
李熙并未回答,只是若有所思道:“走,下一个。”
“下一个?”
“去二房。”
二房房中此刻正热闹着。
“还是娘房中的东西好吃,比太学那些厨子做得好吃多了!您瞧,我都瘦了呢!”身着蓝衣的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食物,如风卷残云一般,他年纪不大,身形瘦小,也不知道那些食物都装哪里去了。
二房夫人看得心疼不已,连忙给他倒茶:“哎哟,娘的小宝真可怜,快,多吃点儿,在太学肯定连饭都吃不饱吧,也不知道那些厨子做什么吃的,连饭都不会做,娘亲恨不得自己去当厨子,给咱们小宝做饭吃。”
沧玉陇仰起头朝二房夫人摆手:“不行不行,您要去,我肯定得胖,又要被几位太傅骂肥头大耳,脑子流油。”
“什么!他们还敢骂你?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他们凭什么骂你!还是以前多好啊,白白胖胖的,又能吃又能睡……”说着,二房夫人看着他瘦削的身材,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我的小宝,可怜啊,真可怜……”
沧玉雅看着那一桌菜越来越少,忍不住提醒道:“阿陇,你少吃些,若非你瘦了不少,陛下觉得你有毅力,怎么可能将你指为太子伴读,你若不加克制,坏了在陛下面前的印象,以后就不好走了。”
沧玉陇的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我情愿不当这太子伴读。”
“这话可不兴说!”二房夫人脸色一变,她左右瞧瞧,小声道:“若被你父亲听见,指定要打你了。”
沧玉陇瘪着嘴:“娘亲,姐姐,你们可不知道,当太子伴读是和太子吃一样饭的,那太子吃的饭花样是对多,可寡淡无味,一道菜还不能夹超过三次,若非每月能回家一次,儿子真的要过不下去了!”
“毕竟是太子,不能表露喜好。你学着不算坏事,毕竟官场沉浮,若要走得远,自当喜怒不形于色。”沧玉雅教导道。
沧玉陇眼中厌烦:“又是这种话,姐姐若喜欢,姐姐自己去吧!不吃了,影响心情。”
二房夫人见儿子生气,连忙怒瞪沧玉雅:“玉雅,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少说这些话,你看他连饭都不吃了,若饿坏了,我不饶你!”
沧玉雅心中苦涩,她比这只知道吃的蠢猪强万倍,若非她是女儿身,她早就在太学大放异彩,在官场上游刃有余,哪能轮到这废物!
她忍了忍:“母亲,我错了。弟弟,你多吃些,姐姐不说了。”
沧玉陇才又快活的吃起来:“这才对嘛。”
沧玉雅冷眼看着。
忽然,丫鬟来禀告道:“夫人,县主来了。”
二房夫人脸色一变:“这小贱蹄子来做什么?就说我有事,不在!”
“是。”丫鬟离去。
“县主?谁啊?”沧玉陇满手油,啃了口鸡腿,好奇地问道。
“一个麻烦精……儿子,您可千万离她远点,那个女人把你大哥迷得神魂颠倒,手段了得。”
沧玉雅眼珠子转了转:“阿陇,你时常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可听过太子提起县主?明熙县主。”
沧玉陇努力回想,最终摇了摇头:“没听过……不过太子殿下倒是老提起一个叫什么……没良心的,死没良心的……不知道是谁,但每次提起都咬牙切齿的,估计是仇人吧。”
“那估计殿下和明熙县主相交也不深,只是有事正巧遇上了。”沧玉雅猜测道。
过了一会儿,丫鬟又来了:“夫人不好了,县主说不必接待她,她就随处逛一逛,这该怎么办?”
“死不要脸!”二房夫人脸色青红相接。她看了看自家儿子,一咬牙:“让她逛,一个都别接待她!”
“……是。”
李熙在二房院子里逛着,这二房的院子打理得不错,有些名贵的花开得正艳。
李熙轻轻勾了勾花朵,眸光透过窗户看向屋里。
二房的房间里面没有大房华丽,摆的物件儿也不及柳姨娘房中的物件儿。
“这二房还挺朴素。”阿宁说道。
李熙笑了笑,往院子深处看去:“外面朴素不一定里面朴素……”
她正说着,就看见有丫鬟端着一盅汤往后院匆匆走去。
李熙抬头看了下天,挑了挑眉:“现下还不是饭点儿吧。”
阿宁会意,拦下了那丫鬟。
丫鬟时刻谨记二房夫人的命令,看见李熙一行人连忙低下头,绕过阿宁。
阿宁又上前一步堵住她的路。
丫鬟又走,她又堵。
丫鬟欲哭无泪,看向李熙:“县主,求您让奴婢过去吧,误了少爷的热汤,夫人肯定会责罚奴婢的。”
“你家少爷?哦,本县主记得叫沧玉陇对吧,这是他的汤?”李熙走过来,轻轻提盖儿:“雪莲炖雪蛤?”
她嗅了嗅,脸色诧异:“这雪莲是天山雪莲吧,果然很香,如此名贵用来炖汤,二房真是阔绰。”
丫鬟抿了抿唇:“夫人说少爷是太子伴读,吃喝都随太子,自然要最好的。”
“原来如此。”
李熙笑了笑:“去吧。”
“是。”丫鬟如蒙大赦。
“没有太子命倒有太子病。”阿宁不屑道。
李熙朝她莞尔一笑:“行了,走吧。”
阿宁不可置信:“又走?”
李熙勾唇:“人家不欢迎你,你还不识相吗?走吧,还有三房没去过呢。”
“夫人,县主来了。”丫鬟站在门外,小声说道。
静静坐在窗边,望着落叶的女子似乎听不见一样,仍旧愣愣地望着那颗长满枯黄的叶子的大树。
“夫人……”丫鬟硬着头皮又叫了一句,这次的声音大了些。
“来就来了。”女子这才道,声音淡淡的。
“要在哪里接待呢?”
女子缓缓转头,一双木然的眼睛看向丫鬟:“这里见不得人?”
丫鬟抿了抿唇:“……是。”
于是,李熙走进来就看见这满地落叶无人清扫的院子,她的目光又看远了些,院子中有一口破旧的水井,上面布满了藤蔓。
“县主,这边请。”丫鬟略一伸手,指了路。
李熙顺着丫鬟的手势看见了那道残破的木门,木门半开,里面一览无余。
李熙愣了愣。
“此地简陋,委屈县主了。”丫鬟说道。
李熙摇了摇头。
站在门外,李熙才发现,外面简陋,里面更是。她抬起头看向房顶,房顶还透下了今日的阳光……嗯,幸好没下雨。
“你们夫人……一直住在这里?”李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丫鬟看向那望着窗外的女子,眼中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夫人是为小少爷祈福。”
“沧成宇?他怎么了?”
丫鬟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三……叔母。”李熙斟酌了一下,喊道。
“县主,您说这树还能活多久?”三房夫人突然问道。
李熙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棵树,树很粗壮,但是叶子却很少,很黄,即便无风,也自行掉落,如同进入了萧萧秋日。
李熙如实道:“春日落叶,油尽灯枯。”
三房夫人闻言,勾了勾唇,她似乎早就不会笑了,这勾唇一笑显得格外僵硬:“没水的井,怎么养得活这树。县主知道,为什么水井中没水了吗?”
“不知。”
“因为……”她转头盯着李熙,嘴角荡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井做了坏事,活该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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