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练功场,人站成两边。
一边是一脸阴沉的江月明,他已经换上泠音宗的蓝色弟子服,腰间挂了一块青蓝腰牌,只是垂下的吊坠被扯得凌乱。
周围没什么弟子和他站在一道,乌泱泱地围在段延身边。
段延满脸的不甘,恶狠狠地盯着他。
沐云商走过去,才发现两人的脸上都挂了彩,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打出的一道道血痕。
她不由皱起眉。
“文长。”沐云商看了江月明一眼,朝着段延开口,“你是大师兄,你来说说,今日争斗,所谓何事?”
周围弟子慢慢散开,段延拽着自己凌乱的衣服,尽量让自己显得端正。
“商师叔,今日执事堂,江月明狂妄自大,对于我等作为他师兄师姐的几位多有不敬,我意图教他门规,他居然直接出手伤人。”
段延一开口,他身后不少弟子三言两语说起来。
沐云商也勉强了解了情况。
原来江月明晨起后就去了执事堂领取一些他的个人用品,沐歆羽由于宿醉,直接告了假,在执事堂的,是她的亲传弟子秦墨。
秦墨在后头排版卷宗,留在前面的只剩下一些不清楚实情的弟子。
在由于昨日回来得晚,今早又未曾有人带领,大家便不愿相信江月明是沐云商收下的徒弟,只当是外门不懂事的弟子,想拜入沐云商门下脑子不清醒,将他晾在一边。
江月明气不过,出言嘲讽了几句,在内门待久的弟子们坐不住,随即刺了回去,江月明也不忍让,直接出手甩魔气伤人。
这可不得了,仙门出现魔气,众人群起而攻之。
段延更是视其为眼中钉。
秦墨顾不得手头的事情,赶紧跑出来,因着昨晚见过江月明,想说没问题,但对于他使用魔气又无法理解。
只好去找自家师尊。
沐歆羽也迷茫了,盯稀有物种一样看着江月明。
江月明讥嘲地解释:“一帮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没听过灵魔双修的体质吗?没就多读书,别跑出来丢人现眼。”
原因是解释了,群愤也激起了。
能在内门怎么都能喊一声天之小骄子,哪里受得了别人这么说。
段延端起大师兄的架子,要求江月明赔礼道歉,否则便要按门规处置,江月明哪里管,自顾自地去了练功场。
段延追至练功场,没控制住灵力,两人便动起手来。
沐云商听完,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延身上的伤:“我瞧着,不似灵力攻击。”
“是。”段延冷静下来,低着头,“我与江月明,乃是肉搏,并未动用灵力。”
沐云商看了一眼,径直走向江月明。
少年站在那里,之前那帮弟子滔滔不绝,动不动就要给他定罪的时候,他也只是听着,没有给自己辩驳一句。
察觉到沐云商向自己走来,他抬手抱臂,脸偏向一旁。
“为何出言嘲讽?”
“气不过罢了。”
“所以就动手伤人?”
“我……”
江月明张嘴欲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吸了两下鼻子,扭过头去。
见状,沐云商也不再逼问:“这件事,双方都难辞其咎,文长,你身为大师兄,应当以理服人,怎能随随便便对师弟动手?”
段延点头称是:“段延知错,师叔教训的是。”
“还有你。”沐云商偏头,视线余光扫向江月明,“气不过就动手,你们之间是同门,不是仇人,若是日后与魔族对上,你们也如今日一般,一盘散沙么!”
秦墨从人群中钻出来,朝沐云商行礼。
“商师伯,是我不好,应当亲自看着的。”
沐云商摇头:“书韵,和你没关系。”
看着缩在后面的几个弟子,沐云商开口:“你们行事偏颇,是这件事的导火索,更是不该,记得去戒律堂领罚。”
几人低着头,唯唯诺诺称是。
下面的低嚷声都平息了,众人言:“弟子知错,往后定当与同门为善,不再如此行事,惹人笑谈。”
“继续修炼吧,除了那几个该有的责罚,其余今日所有参事的弟子,罚抄门规十遍。”沐云商拍拍段延的肩膀,“段文长,你带好他们。”
段延躬身抱拳:“是。”
沐歆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沐云商摸摸沐歆羽的头,“宿醉头不疼吧。”
沐歆羽摇头,又说:“我昨晚迷迷糊糊想起师姐手上的伤,给徴师兄发了消息,所以他闭门大概是在炼药,师姐可千万记得涂。”
沐云商笑着应好。
*
安排好散乱的弟子,沐云商走至江月明面前:“今日先不在练功场,随我回商门,可好?”
江月明一脸阴鸷,彷佛雕花镇初遇时的模样。
他沉默着应下,跟在沐云商身后。
踏上无人的小路,沐云商才开口:“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气不过吗?”
江月明停下脚步,却问:“那个段文长是谁?”
沐云商不解,却还是回答了:“你的大师兄。”
“不是。”江月明语气中有委屈,“他态度不对,他针对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带着吼意。
“他瞧不上我,他说你可怜我,他说我不配做你的徒弟,他就是想要我走!”
沐云商听了半天,忽的笑了。
“你还笑!”
沐云商伸手,理过他凌乱的发辫:“小孩子心性,他这样说,你就真得走了?把我放在哪里?”
“可你帮他,你站在他那边。”江月明很是委屈。
明明他才是她的徒弟,为什么要从别人嘴巴里了解;明明都受了伤,为什么先去问他;明明……
带着凉意的手指抚上了他脸上的伤口,江月明不由一哆嗦。
“疼?”
他摇头。
“我哪里帮他了?”
“你们两个也是奇怪,若是堂堂正正的打斗也便罢了,好歹能说一句比武较量,结果互相把脸抓破相,这传出去,不知道别的宗门怎么笑话我们。”
江月明还是撅着嘴看她。
沐云商叹了一口气:“我今日若一直偏帮你,你日后如何与同伴相处?”
“什么?”江月明一愣。
“他们日后都是你的同伴,你总是要和他们相处的,总不能就只考虑自己一个人,刚开始是舒服了,后面怎么办呢?”
江月明低下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沐云商说的情况。
同伴是什么?
根本不重要,他不需要这种东西。
可女子担忧地看着他。
算了。
那就重要吧。
委屈散去,脸上扬起笑意:“行吧,不过……”
他话头一转:“要我喊他大师兄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是狗!”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那小子当初是想拜入你门下的,没想到我成功了,我要是喊了他,可不是变相承认,我才不喊。”
沐云商没纠结这些表面称呼太多:“行了,带你去丹器司。”
“丹器司?”这下是江月明疑惑了,“不是说回商门吗?”
沐云商指着他脸上的伤口,又指了指腰间的玉牌:“你徴师叔在丹器司。”
江月明反应过来,刚刚沐歆羽说有给沐云商疗伤的药。
确实得去。
*
丹器司燃着沉香,味不算浓厚,却能让人顿时安静下来。
门上的禁制已经去除了。
丹炉中央,是一袭白衣的男子。
他看着信步而来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师姐。”
“外面刚刚都闹翻了,你倒好,专心致志地炼你的丹。”沐云商也笑。
“段文长在,总不会出大乱子。”沐文徴很是信任泠音宗的这位大师兄。
听此言,江月明冷哼出声。
男子这才敛眉看向他:“这便是师姐收的徒弟了?”
沐云商点点头:“你真是淡定得很,段文长这次可是混在那群人里头的,而且我可瞧见了,那里头大半都是你的亲传弟子,收那么多,人名都叫不上来,还欺负我徒弟,说吧,你怎么赔偿。”
又扯过江月明:“你别没大没小的,行礼。”
江月明歪七扭八地行礼:“原来里头大半都是徴师叔的弟子啊,难怪都没人出面呢,敢情仗着我是新来的欺负我呢。”
沐文徴有些汗颜:“非要说,我亲传弟子也就三个,说不定接了委托在外帮忙遛狗呢。”
见沐云商面色要沉下去,又改口:“那些弟子,我定当好好教育,还这小少年一个公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月明。”江月明到底还是讲了规矩,沿用了沐云商介绍他的说法。
“江水的江,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月明,无字。”
“无字?年龄尚小么?”沐文徴发问。
不知道哪句话踩中了江月明,他有些炸毛:“没有字是没人取,不是因为小!”
沐文徴点点头,他很是认真地说:“师姐,你收徒是大事,日后等掌门师兄回来,可以找角师兄看个日子,给这孩子取个字,也算正式。”
“各宗门都多得是无字的弟子,难不成各个都要给他们取字,不打紧。”
说话时,沐云商一直观察着沐文徴的神色,一切如常。
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沐文徴像是想到什么,赶紧从丹炉后面拿出一盒红木盒子装着的膏药。
“歆羽昨日同我讲了师姐受伤的事情,我今早专门炼制的新药,对修复和排除魔气残余有很大的益处。”
他把木质盒子递到江月明手上:“记得监督你师尊擦药,她总是不在意。”
江月明很郑重地点点头,对沐文徴多了几分欣赏。
沐云商确实不在意。
她只是笑着,让沐文徴好好替自己徒弟修复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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