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找什么东西,??不妨明说。只要我们有,一定会给。”
好消息,村长没有拒绝把祠堂里的东西交出来;坏消息,村长好像也不知道祠堂里藏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座祠堂里究竟藏了什么。”姜泠实话实说,“这里面有没有暗格或者密室?”
“小姐,现在什么年代了?哪来的暗格和密室?”闻言,村长哭笑不得,“当我们演电视呢?”
“祠堂后面是什么?”想起灰袍老人的话,玉玦的主人心里敞亮起来。
“山,树林子。”
“能进吗?”
“不能。”
“那我们现在就去祠堂后面。”姜泠也不问为什么不能,因为她几乎已经确定,祠堂后面的禁地就是破解眼前困境的办法。
“……那稍等,我去取后门钥匙。”
村长就是村长。尽管不知道禁地里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称为禁地,但在他看来,这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要比祖训流传下来的、虚无缥缈的“禁令”重要得多。
祠堂的后门许久没有被打开过了,猛然被人一推,厚厚的灰尘四溅,呛得推门者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万平没说谎,从后门出去,是一块竖着“保护林区,禁止入内”的牌子。
牌子上散发出一股油漆的味道,不难推断出前一阵刚有人换过。
不同于湔山,这里的林木都不是遮天蔽日的参天之树,林子里的路也并未完全被恣意生长的野草覆盖。
姜泠走在最前面,掌心玉玦的光愈发明亮起来。
“就是这儿。”她带领众人停下脚步的地方是一片开阔空地,空地上除了一条穿行而过的河,什么都没有。
“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儿?”村长打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这儿怎么都不像是能藏东西的地方。
“会不会在河里?”凌岓也走上前,看着一条汩汩的河流思索。
“跟我说说,这里有什么。”姜泠收起玉玦,没有直接回答。
“我们出林子了,目前这儿除了一条河以外,什么都没有。”
“河的前面是什么?”
“山。”
“山是什么形状?”
“形状?”凌岓看着眼前高低错落的山,愣了一下回答,“就是山的形状,‘山’字形,中间那座最高,两边的都矮。”
“林为枕,山做尾。前低后高,河成被。”姜泠兀自念叨着,“你说的对,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河里。”
“可是这条河这么长,流得又这么快,我们上哪儿去找啊?”关扬听见两人的谈话,一脸愁容。
“这好说,咱村子里多的是水性好的。”村长一拍胸脯,打起保票。
“水性好?就是全村人加上我们仨都填进去也填不满啊大哥!”关扬瞅了瞅面前那条穿行而过的银带子,觉得村长淳朴得可爱。
“现在能看见月亮吗?”姜泠并不理会另两人的拌嘴,轻轻问离自己最近的那人。
“看得见。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比圆规画出来的还要圆。”凌岓回答。
“月亮照在哪儿?”
“啊?”
“月亮光集中交汇在什么地方?”
“河里啊。”
“现在月亮照着的地方,往西十三度左右,就是藏东西的地方。”说话的人得出结论,当即就朝着河边走。
“哎哎哎,你下什么水!”关扬想上前阻拦,却迟了一步。
“你指挥,我下去捞。”凌岓已经拦在了女孩身前。
“别急。”姜泠被这两人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耐心解释,“我没打算这么莽撞就下水,我打算先探探情况。”
“怎么探?”一旁的村长好奇问。
“它会探路。”
顺着年轻姑娘水葱一般的手指看过去,一条银色的蛇正悠哉悠哉爬向水边。凌岓眼尖,立马认出来这是在湔山为之胖疗伤的那条蛇,只是好像看着比之前长大了一些。
“这靠谱吗?”村长和关扬难得达成一致,一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姜泠不说话,她似乎懒得回应这种毫无意义的质疑。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蛇回到了众人站定的地方。它从脚下的土地游上主人的手腕,“嘶嘶”吐着信子。
“水深两米左右,入水那一段的中间有两块石头。”姜泠点了点头,小蛇便不知游到哪里去了。
“了不起啊,还能听懂蛇语!”方才还质疑的两个人,此刻都对这个看起来单薄不已的姑娘刮目相看。
“那现在可以下水了?”凌岓把鞋带系紧了点儿,从不远处捡了一根长树枝。
“可以了。”姜泠轻轻拍了拍凌岓,“只要把那两块石头带上来就行,其他都不用管。”
“这好办!”关扬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毛遂自荐,“我和老凌去,你放心!别说一块石头,就是十块!”
众人看向他,等待下文。
“十块我俩可能兜不下,那得请求支援。”等下半句说完,村民中有人笑出了声。
“注意安全。”下水前,村长特意叫了两个先前砌纸塔的年轻人守在河边,叮嘱着,“你们在这儿看着,要是他们需要帮忙,赶紧下去。”
“嗯!”两个年轻人用力点头。
“水下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村长的关心在两个下河人的意料之中,但姜泠的关心不在,“以防万一,含着这个别咽下去。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能保命。”
两个人手中被分别放了一颗浅红色的药丸,像是加了劣质色素的糖。
月光下,两个高大的人影浮在了河面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月色汇集处偏左一些的地方。
“豁——”两个人总算上了岸,怀里各抱着一块石头。
“死沉死沉的!”关扬把石头往脚下一扔,就地坐下拧起了衣服上的水。
“两块石头都是三角形。老关拿上来这块刻着一条往左飞的龙;我这块上面的龙往右飞。”
不等姜泠开口,另一个上岸的人已经自觉地描述起了石头的样子。
“是一对儿。”女孩伸手去摸那两块石头,“除了龙,背面还有花纹。这是什么纹路?”
“我看看。”凌岓翻过两块石头仔细端详,半天没看出端倪,又把它们换了个方向拼在一起,这才恍然大悟,“好像是朵莲花,但不太像,花瓣太细了。而且要合起来才能看出是花。”
“你们这些人里有没有真正的本村人?”姜泠得到了回答,转身问村长。
“我们都是。”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的女孩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纯粹的村里人。”姜泠试图字斟句酌,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就是父母祖上都是村里人,从没有和外乡人通婚的六溪村后代。”
“近亲结婚?”这下村长犯了难,“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近亲结婚的。”
“再想想。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姜泠也不着急,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
“你要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有一个。”村长猛拍自己半白的脑袋,“你等着我去叫他!”
“你怎么知道东西藏在哪儿?”趁着村长去找人的机会,凌岓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玉玦可以用来找东西,这我刚刚提到过。”姜泠并不隐瞒,把提问者想知道的和盘托出。
“它的温度越高,发出来的光就越亮,离我们要找的东西就越近。”
“如果第三只龙眼确有其事,那么埋东西的人一定会选择埋在阴时阴地。”
“太阳为阳,月亮属阴,加上七月十五鬼门开,这就是阴时。”
“而山阳水阴,刚好河从山和树林的正中间穿过,是最标准的‘头尾无忧’地形。那么七月十五当天,月亮照向水里的地方就是阴地。”
“等等,打断一下。‘头尾无忧’是什么地形?”关扬问。
“你可以把这里想象成一张床。”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为了方便理解,姜泠打了个比喻。
“我们之前穿过的树林,里面每棵树都不高。如果你是一个以此为榻的巨人,那么树林的高度刚好可以成为你的枕头,这就是‘林为枕’。”
“古代有一种架子床,正面侧面都有围子。这里地形开阔,侧面无遮挡,那么唯一的围子就是前面那座山。而山的形状刚好又是一高两低,能顺理成章地变成床尾的屏障。这就是‘山做尾’。”
“‘河成被’就更好理解了。夹在山林正中穿行的流水就像床上的被子,能遮住想要隐藏的东西。”
“前有密林,后有高山。换句话说,如果现在这里发生战争,刚才的林子和前面的山就能成为我们最天然的屏障。这就是头尾无忧。”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下河的时候,又要让我们往月照偏西一点儿的地方去?”关扬在脑子里飞快地存储刚刚获得的知识,打算回去以后借此写一篇专题。
“因为今天是七月十六。按照地理知识,月亮每天自西向东移动十三度左右,据此往前推,昨天应该就在今天月光所照处往西大概十三度的位置。”
“牛啊!”这下别说关扬,就连旁听的凌岓都忍不住附和着夸了一句。
“来了来了!”村长带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回来了。男人跛着脚,走动起来不太方便。
“他叫万余,家里比较困难。”村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索性跳过了万余父母的信息,直接道,“他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种人。”
除了有点破脚,男人看起来还有些憨憨的。如果换做关、凌二人中的某一人,可能早就刨根问底地追究“那种人”是“哪种人”了。
但万余不同,他听完村长的话,只是冲着三人嘿嘿一笑。
见他的样子,村长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从小就这样,没什么心眼儿。”
“怕疼吗?”姜泠的语气柔和了一点。
“阿余,人家问你话呢!”村长拍了拍还在笑的万余。
“啊?问什么?”男人后知后觉。
“问你怕不怕疼!”
“怕!”万余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就别看。”
姜泠原想着好好说一说能让万余主动配合,闻此回答,干脆选择最快速便捷的方法——趁其不备来硬的。
万余的胳膊被眼前的姑娘抓了起来,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中指指尖已经被扎出了一个血洞。
“别哭,忍着点。”
攥着他手的人说话明明很好听,语气也不凶,可万余还是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两块石头拼在一起成为一个标准的方形。万余的指尖血滴下去,石头上的纹路立时变成了一根根血管——让落于其上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
等到血液流过每一道纹路后,石头上各一半的花彻底合二为一。那两条龙更是像活了一样,缓缓向龙头所对的方向移动。
等到两条腾飞的龙不见了踪影,石头上雕着的那朵含苞欲放的花也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两块巨石一层一层地向外绽开,直到露出最里面一只被油纸包着的盒子。
“这是什么能人做出来的东西,开了眼了真是!”
不止关扬,身边的村长和几个村民也从未见过这样神奇的物件。
油纸里包着一个金丝楠木制成的盒子,盒子的外表刻着三条形状各异的龙。
盖子上的龙长须飘逸,腾云驾雾,一眼看过去极有古代神话中龙的威严;盒身上的龙长着一双翅膀,盘旋着吐出舌头,那样子更像是某种蛇类;盒子底部的第三条龙则是有鳞无角,身下是一道道弯弯曲曲的波纹。
古怪的是,这三条龙都只有一只眼睛。
木盒外面保存得极好,摸上去没有半点潮湿泡软的感觉。打开盒盖,里面衬着厚厚的金黄色丝缎,丝缎正中间,嵌着一盏玲珑剔透的花形灯。
“这灯的样子,和石头上的花好像是一样的。”凌岓说着,又看了看脚边那块层层剥开的石头。
“回魂灯。”姜泠小心翼翼地将灯从木盒中取出来,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真的是回魂灯。”
“什么灯?”村长一脸费解。
“回魂灯,传说中能起死回生,亦能克邪镇恶的灯。”
“听起来就很牛。”关扬看了半天,始终没敢上手触碰。
“是很厉害。”这次没等其他人问,姜泠主动讲起了灯的渊源。
“传说,回魂灯取自三大阳脉每一脉中,最高的那座山顶峰处的寒玉,由长明火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化。再沉到两大水脉的最低处,分别濯洗四十九天而成。”
“你其实没说错,它的确是莲花。”拿着灯的人不忘肯定凌岓先前的猜测。
“之所以花瓣细,是因为它是赤莲花。也就是佛教里说的曼珠沙华,你们经常听到的彼岸花。”
“确实如此。”凌岓点点头,“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都讲过,我记得好像是说彼岸花生长在黄泉边上?”
“差不多。曼珠沙华生长在阴阳交界,所以能通阴阳,是传说里的神界天花。”
“说那么多,咱也不知道咋让它亮啊。”一个围观的村民说,
“也是,你别看盒子保存得这么好,谁知道灯还能不能用。”另一个村民表示附和。
“谁有打火机?点着试试不就知道了!”关扬一摸口袋——唯一的打火机在安检前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用不着打火机。”熟悉的声音传来,“交给我,我知道怎么让它亮。”
是贺一川。她不知道从哪里摸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的。原本跟在几个人身后的许多村民现在正躺在贺一川和她的“同伴”脚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就这样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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