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新线索

小筑里的食客跟随其他人跑出去了才知道,并非小筑起火,而是后面一个挨得很近的工地起了火。火势很大,没几分钟就吞没了半栋楼;浓烟呛人,即便是站在春亭小筑门口朝起火点观望都难免被熏得一把鼻涕一把老泪。

消防队很快就赶来了,围观的群众也被疏散开来。出来时,大家都没来得及拿自己的东西,眼见云梯升起,火苗在高压水枪下渐渐熄灭,这才重新回去各干各的事。

“好好的建筑工地怎么会起火?”回到座位上,卫斯诚就此话题闲聊。

“可能操作不规范吧。”浓烟渐渐淡去了,凌岓看了一眼起火的方向,“希望没人受伤。”

要说小筑的主厨也的确有点水平,折腾了这么一番后,依然还能保持水准做出六荤五素一个汤,连甜点的味道都恰到好处,丝毫没有受到浓烟和突发状况的影响。也正因食物足够美味,刚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抛诸脑后了。

喝完一碗汤,闲聊的话题也都差不多结束了,卫斯诚才开始说正事。

事情还得从姜泠记起自己身份的前一天开始说起,彼时卫斯诚正在追查刘猛和张强的事,无独有偶,他发现刘猛和洪钟的师叔曾有过交集。

“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计枵寄来的那两张绑架照片后面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这个问题唤醒了当时的记忆,凌岓反应过来,迟疑着回答道,“我记得好像是说什么低贱命,还有什么破烂身?”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洪钟最近和卫斯诚整天待在一起,早已经把这几句话背得滚瓜烂熟。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姜泠不解,“和小猛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听我一件一件说。”卫斯诚呷了一口茶,从头说起。

从古城出来以后,卫斯诚虽说失联了一个多月,但他并没有真的荒废度日。他先去杨和安的医院里看了刘猛,后者的神智稍微清楚了些,但也仅限于个别时候能回答上别人的几句问话。

卫斯诚原本也是有苦难言,在不经意间向神智不清的人叨叨起洪钟师叔从古城出来以后的那番话,谁料刘猛听完,瞳孔骤然放大,一把捏住了卫斯诚的肩膀。

“他叫什么?”问这句话时,刘猛似乎是清醒的。

“马成林。听说他人还不错,收养了无家可归的小孩,可他说出来的话实在让人…”

“就是他,就是他…”听见这个名字,刘猛浑身都在发抖,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重复“马成林”这三个字。

卫斯诚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于是在医护人员的配合下,他努力安抚了刘猛的情绪,并从对方嘴里获知了一些离奇怪诞的事。

据刘猛回忆,在去西南查探骨洞之前,他那位许久不曾见面的亲姐姐突然找上门来,送给他一条黄金项链。那项链掂起来很有分量,不像是假的。刘猛的姐姐把项链交给他以后,说了些客套的理由,然后又在临走前反复叮嘱他一定不要摘下来,否则会惹祸上身之类的话,这才买票回家。

刘猛也是殷漠在外出寻历时偶然捡到的走失人口,后来回了家,受父母影响,他多少也有点迷信。这位亲姐姐年长他十六岁,自他被送回家起,两人就很少见面,更别说知道刘猛现在的住址了。

偏偏赶在出远门的前一天,她突然前来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又说出这种神神叨叨的话,这叫刘猛不得不多心。几番考量之下,他还是戴上了金项链,生怕姐姐说的话成真。

谁成想,怕什么来什么,自从戴上了这条金项链,刘猛几乎就没顺利过,而链子本身也在他们一行人进山时现了原形。

“那根本不是项链,那是用…用人的指骨穿起来的东西。在那个洞里,项链活了,它的指甲很长很长,一把就掏出了小明的心。”回忆起遇袭的场景,当事人依然觉得匪夷所思。

按照他的说法,从湔山出来以后,队伍去了另一座不知名的山。在那座山的山洞里,他脖子上的金项链突然长出了手,那只手附在刘猛身上,对同伴发起了攻击。

于是,一行七人,三个人被拧断了脖子,两个人被掏出了心脏,还剩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张强时,刘猛才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手起刀落砍断了自己的手掌,这场攻击才得以停止。

醒来以后,刘猛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好端端躺着,金项链已经不翼而飞了,可同伴被残害的场景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他整个人的精神也就慢慢失常了。

当卫斯诚问起这和马成林有什么关系时,刘猛斩钉截铁地告诉他,金项链上面刻着“马成林”三个字,自己亲姐姐也曾透露过这是从一位道行颇深、姓马的大师那里求来的。

顺着刘猛给的线索往下查,查到的东西更是大大出人意料。

原来马成林在离开说书人的行当以后,曾干过一段时间的风水先生,而让他从招摇撞骗到名声大噪的转变则是由于一本书,那本书里记载着许多秘术,即便是一知半解,也足够让人掌握许多风水上的知识了。

有了这本书,马成林的生意一度十分红火,直到有人掀了他的摊子,他本人也差点被打死,这风水生意才彻底做不下去了。

“谁掀摊?仇家找上门了?”凌岓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追问道。

“算是吧,他算被连坐。”卫斯诚看了一眼洪钟,欲言又止,后者却神情自若,主动接上了他的话。

“严格来说,是我师叔的爹,也就是我祖师叔招来的祸事。”

洪钟说,那本奇书是马成林的父亲留下来的。早些年,老马偷偷摸摸给人看风水看相的时候,曾干过不少缺德事,譬如给人乱指方向,一把桃木剑卖到五位数……

这其中,最离谱的莫过于他借着风水学交流的名义把许多人骗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自此以后,那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没了踪影,而老马自己一回来就生了场大病,短短两天时间就去世了。那时马成林尚且年幼,故此,对于父亲所做的事,他也不清楚。

但砸摊子的人讲究一个父债子偿,他们才不管马成林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他们只管让老马一家从老到小不得安宁就够了。

风水生意黄了以后,马成林一个人背着行囊跑到深山“隐居”去了,再出来时,他像个神棍一样四处跟人说自己找到了能长生的办法。周围人看他精神状态异于常人,又报了警,几番辗转之下,他被送往精神病院待了一段时间。

从精神病院出来以后,他倒是正常许多了,最初还有些沉默寡言,到后来也慢慢开始和人正常交流了。最近几年,他不知怎么的,时常念叨着要一心向善,收养并资助了几个孤儿院的孤儿。

“在整件事情中,你们知道最让人震惊的是什么吗?”卫斯诚的表情略有一丝夸张,更加勾起了听者的好奇心。

“什么?”

“两封葬礼请柬,第二个葬礼的主角是刘猛姐姐的儿子,这是其一。其二,马成林当时住过的精神病院就是杨叔家的那个精神病院,房间就是小猛住过的房间,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也未免太难让人信服了。”

“你上次说,你救过的那个姑娘,叫裴心,她知道关于第二个葬礼的具体情况吗?”说起葬礼,姜泠突然想起这么一号人。

“怪就怪在这儿。”洪钟深深叹了口气,“那个叫裴心的姑娘,我师叔,还有成俐的父母,现在统统联系不上了。”

“纠正一下哈,成俐父母是搬家了,但他们对裴心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卫斯诚补充道,“马成林收养的孩子被送回了孤儿院,什么消息都没留下。我也找了老郑帮忙,他说马成林从古城回去的第二天就出门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这些和师父有什么关系?”姜泠捋清了一系列事情发生的逻辑,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这就要说回到那几句话了。”

“‘低贱身,破烂命,心怀鬼胎千金魂;七月七,九月九,月隐花落披孝衣。’你猜猜这句话是谁写给马成林的?”

姜泠心里隐约有了答案,但她还不太确定,决定等师弟给出结论。

“我们师父。”卫斯诚把一张泛黄发脆的便笺递到对面,“这是我们报警以后,和警察一起去马成林家的时候找到的。你看看落款日期,二十年前,上面也是师父的字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师父和他早就认识!可这么多年来,我们谁听师父提起过这么号人?”

“而且,在古城里,那座摆放骨灰的宫殿还记得吗?那座宫殿前面有个书架,我在那里也看到过师父的笔迹。这又说明什么?”

“师父和杨叔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他二十年前的笔迹出现在马家,马成林又在杨叔的医院里待过。更巧的是,哭木宫里也有师父的字迹,计枵告诉在去六溪前告诉我有师父的下落,然后他带走了马成林,也拿走了师父的琴。而我,本该和古城一起被埋葬的,偏偏被人救了出来,还丧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

姜泠分析着刚刚听到的一切,无比冷静地回答,“说明师父和马家、计枵之间的关系匪浅,至少不仅限于认识的地步。中间再加上小猛、裴心、还有骨洞,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合伙设了个圈套引我们中招。”

“聪明人。”洪钟竖起大拇指频频点头。

“还有更巧合的。”卫斯诚今天似乎藏着无数重磅消息,一个接一个,让人一时间反应不及,“你看这张照片。”——

一张灰白老照片,上面的主角是一个身穿马褂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的男人。男人左手抱着一个小男孩,右手摇着拨浪鼓,看上去十分亲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温柔贵气的女人,她挽着他的胳膊,关系亲密。

“这是?”凌岓似乎在哪见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我师父。”

骨医的第一课就是要对人体的每块骨骼都十分熟悉,即便是有人整了容,但作为基底的骨头不变,骨医就能轻易分辨出是不是同一个人。姜泠最初学这些的时候,殷漠和卫斯诚就是她用来练习的对象,对于这两个人的骨骼特征,没有人再比她更加熟悉。

拍摄这张照片的年代还不存在整容一说,上面的男人方脸高颧骨,即便年龄不同,气质也不同,可姜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殷漠。

“这个孩子是谁?”她问。

“小猛爷爷,亲的不能再亲的爷爷。”卫斯诚答,“我去拜访了一趟老刘家,见到了他爷爷的照片。他爷爷和小猛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年轻时候也几乎完全相似,唯一的区别是小猛左脸上有颗痣,他爷爷没有。”

“他说小猛是他在路上遇到的走失儿童,现在连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分不清了。”殷漠一手带大的徒弟现在也只能苦笑。

“沈医生看到师父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就是照片上这位。除此以外,我们从古城出来的那天,有人曾在附近见到过师父,他们说…说…”

“说什么?”

“说见他当时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听描述,那个姑娘应该就是姐姐你。”

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在今天以前,姜泠无比殷切地想要知道关于师父的下落,哪怕只有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不想放过。但现在,成堆成堆的信息被**裸地摆在面前,她反而觉得不知所措。

从她记事起,殷漠就是个很和蔼的小老头,每天乐呵呵的,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难过。自己的一身本事都是小老头教的,为人处世的道理、文理知识也都是他教的。

“做人要诚实,无论如何都不能撒谎骗自己最亲的人。”

“师父没有任何秘密,师父的所有事情你们俩都知道,哪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

事实证明,说是一码事,做又是另一码事。师父的形象在此刻一点一点有了裂缝,比起继续信任他,姜泠更希望知道这团迷雾背后的答案。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背包里的玉玦,心里却一空——玉玦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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