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的姜宝生就开始吩咐内侍太监,收拾桌上的碗碟。
这时,她的衣袖又被裴晏生拽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往前走。
一路跌跌撞撞地被他带到东宫的西殿,随着陈旧的殿门被推开,一层层灰尘扑面而来,慕听语被呛得咳了几声。
往前望去,殿内黑沉沉的,四处好似都散发着阴森的冷气。
身后的内侍太监跟着进来,将饭食放在地上,一碟碟排开。
慕听语狐疑地望着裴晏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紧接着,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还有锁链拖地的声音,她扭头望去,只见数名士兵推搡着几十个身穿麻衣破布的人,涌了进来。
他们一个个手脚皆被锁链束缚,头发乱糟糟的,面色灰败,身上的衣衫破败不堪,有些甚至衣不蔽体,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
目光紧紧锁住地上的众人,慕听语的心突然在此刻狂跳,一股压抑感随之而来,险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裴晏生走上前,抬脚指了指地上的吃食,弯唇浅笑,对他们说道:“饿了吧,来。”
他们双眸瞬间放光,如一匹匹饿狼扑了过来,手脚的镣铐也随之叮铃作响,捡起碟中的吃食,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好吃吗?”裴晏生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笑了起来,每个音节都染着愉悦,“这可是你们的小公主特地给你们准备的断头饭。”
听罢,地上的百姓和慕听语都是一震。
慕听语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布衣百姓,又望向裴晏生,眉头皱成了一团,“他们是千黎的百姓?”
裴晏生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地点了头。
听到结果,慕听语整个人都麻了。
断头饭?
裴晏生要杀他们?
就在这时,地上一名中年男子倏地抬起头,上下打量着慕听语,迟疑了一会儿,道:“公主?”
闻言,慕听语望向他,眸中盈起了一团水雾,欲要开口时,一名女子却突然吼了过来,尖锐的嗓音在大殿中尤为突兀,“你竟然还有脸活着?”
“慕齐那个昏君对我们百姓不管不顾,让我们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千黎就是被他败坏的,你怎么没跟着他一起死?”
慕听语的父皇便是叫暮齐。
散发女子怨气冲天,声声泣血地质问着,慕听语顿时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无从辩驳。
有一个人开了口,其余的人便纷纷附和起来,甚至都有人开始破口大骂慕氏皇族,更有甚者连带着裴晏生一起骂。
“皇帝昏庸,百姓无道啊。”
“都是因为昏君,老了老了,脑子不好使了,竟然被一个妖道迷惑,追求起长生来!”
“就不管我们百姓了,皇帝就是这么当的?”
“昏君!”
“妖道!”
“......”
一片片咒骂声冲入耳际,耳畔突然一阵嗡鸣,慕听语唇色渐渐泛白,姝色无双的面容瞬间挂满了慌乱,她知道父皇的确做的不好,他们骂便骂了,她受下了,但他们却是无辜的,又为什么被裴晏生弄到这里?
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疑问。
“为什么?”她忽地抬眸,望向裴晏生,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抓他们?”
在东宫,她早就听闻孤由山南部的疆土划给了北辰,那他们现在就是北辰的子民,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子民这样?
不过她还是不敢确信地问道:“他们没有投降吗?”
裴晏生表情散漫随意,像是毫不在意似的,淡淡道:“自然是降了。”
“那你为何还要这样对他们?”眼见裴晏生这副神情,慕听语彻底怒了,眼里充满了不解,“他们都已经投降,就是你的子民了。”
“他们也曾是你的子民。”听见这语气,裴晏生顿时神情凝固,浓黑的眉毛拧了拧,嗓音明显变冷了,提醒道。
“你什么意思?”慕听语又问道。
裴晏生掀了掀眸,笑笑,不说话,只端着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高高在上地睨着她。
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刺.激她,精心给她准备的一场大戏,当然得做足了。
他也想看看,这些子民在她心里的分量,值不值得她低头。
思及此处,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畔,语气极轻极淡,故意说道:“一介平民百姓而已,命如草芥,孤想杀就杀,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你能怎样?”
闻言,慕听语大为震惊,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果然如传言的一般,行事肆意而为,全然不顾民生。
“百姓是无辜的,天下兴亡,百姓皆苦,他们已经够苦了,你难道还要把他们当玩物一样对待吗?”她愤然道。
裴晏生挑了挑眉,跟没听见似的。
慕听语攥紧了拳头,星眸圆睁,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一拳砸上去,好好让他清醒清醒。
可是,现实不允许。
但她已经气得心肺剧颤了。
“你配当这一朝太子吗?”她终于还是不怕死地吼了出来,“你配当这一国储君吗?”
裴晏生被她的声音震到,他愣了愣,眼里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嗓音不经意间扬高,带着一丝怒意,“孤配不配,是你能置喙的吗?”
慕听语继续道:“如果用尽手段,换来的是民心尽失,怨声载道,昔日千黎国的下场就是......”
“你闭嘴!”裴晏生扬声打断了她的话,咬了咬后槽牙。
这番话仿佛刺入他的心肺,在他心间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用一层层鲜血铺出来的路,现在终于苦尽甘来,暂时疯一把又怎么样。
不过是利用几个无关痛痒的平民来激她一把,她竟然敢吼他?
“小公主空有为民之志,却无任何施展抱负的资格。”裴晏生敛了敛情绪,一腔怒意化为阴冷的笑,凑近了她道:“纸上谈兵,有什么用呢?”
慕听语被他刺得眼圈泛红,眸中潋滟着水光,充满了荒溃与急切,转头望望一旁被束缚的百姓,又转回来,盯着裴晏生。
“要孤放了他们,可以。”裴晏生精巧的双眸中透出精光,一抹得意在他眉梢绽了开,语气懒懒散散的,“求我。”
慕听语怔了怔。
只听他又继续道:“你从来都没有心甘情愿臣服于孤,孤很不满意。”
听此,她瞳孔震了震,他用平民百姓的性命要挟,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
那他们的命又算什么?
只是他的玩.物吗?
胸腔里突然涌出一股火,烧得血液翻腾,却只能任由全身筋骨压着。
因为,她现在连一点质问他的资格都没了。
不求他,这些百姓就会死。
她死死咬着唇,不说话,内心却万分焦灼,她究竟要怎样,他才会满意?
还是他根本永远都不会满意。
不由得想到了他在千黎备受折磨的十年,十年,她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视线朝裴晏生扫了过去,难道他也要折磨自己十年吗?
而裴晏生则不疾不徐地向一旁走去,轻轻撩袍坐于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微蹙的眉梢染上一丛忧郁。
直到攥着指节泛白,突然间,慕听语心里紧崩的一根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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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他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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