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四年前老齐王已经准备好一切，可惜在谋反前夕因天意弄人而中道崩殂。

……

噩耗传来，小齐王世子啥都不懂，接过棒子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底下的人自然而然分崩离析。

但小齐王背后有丞相撑腰，为了官路亨通、财源广进，名义上他们还是继续在支持齐王。

问题来了，齐王府都穷得连布鞋都给士兵配不起，底下的官员又怎么“财源广进”呢？

因为齐王府私占了凌州的一座铁矿。

铁矿这种国家垄断的东西，即便是私占，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

上上下下涉及到的事情多着呢。

多年前的铁矿坍塌事故便是前齐王为了将其据为己有而制造的假象。

老齐王为了供养军队，将铁矿产出的东西运往练兵场让工匠们打造武器之余，本就在私售铁料。

齐王死后，没了震慑，他底下的这些人便也打起了铁矿的主意。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小齐王不懂这些事，打着齐王府卖铁的名义，下面的人没少偷偷运铁料出去贩卖。

外销的量越来越大，铁矿于不久后终被挖至枯竭，无法再产铁，直接雪上加霜。

以至于齐王府收入不断下滑，两年前便已入不敷出。

铁矿停产，既无法继续制造武器，也无法偷偷贩卖创收，而齐王府名下产业的收入根本无法支撑他们供养如此庞大的军队。

小齐王不敢将郊外这些人放回去，怕消息泄露招来杀身之祸；也不敢贸然起兵，怕死得更快。

他和他娘绞尽脑汁最后想出的法子是：逼迫工匠们改良铁器来增加收入，否则就杀。

毕竟活着是真的浪费他们的粮食。

没想到很快工匠们便有了成果。

于是小齐王近两年不断购入便宜的铁器，让工匠们改良做出更贵的东西后，再高价卖出去。

如今练兵场说是一个加工厂可能更合适一点。

容华想明白后，心情很有些复杂。

她此前从未想过，原来齐王还没造反的原因之一是——穷。

……

看看人刘护，七年下来越来越富，财富都汇聚到他身上，底下官员能混到他指缝漏出去的一点儿就已经拜天谢地。

怎么到堂堂王爷这儿，净让资产往外流，还越来越穷了。

小富二代还是缺点儿社会经验啊。

至于叶府灭门一案，没错，的确跟老齐王有关。

小齐王的亲娘说她哥——也就是前丞相刘护，七年前急需用钱，盯上了当时已经是凌州首富的叶家，却威逼利诱都没能获得叶家支持。

叶家自然不会投入丞相门下，毕竟她家王爷曾经屈尊去拉拢叶家，都是没能成功的。

不过她也不知刘护是怎么说动的老齐王，总之最后叶家被刘护派人灭了满门，老齐王睁只眼闭只眼没管，也没让凌州的官员管。

于是在刘护这位丞相的示意下，凌州知府便将叶家一事定成了江湖仇杀。

不过叶府的密道不是老齐王让人挖的，而是刘护派人单独挖出的密道。

老齐王死后，小齐王母子无奈找上刘护寻求帮助，刘护得知凌州还有其他密道，之后才顺便全部打通。

原本刘护悄悄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只可惜，抄家灭族来得猝不及防，他根本没时间反应。

叶扶瑰听完，眸色沉沉。

这便是他一直没查到的地方。

之前他就一直怀疑刘护背后还有人，但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只能凭借蛛丝马迹进行推测。

曾经他以为是女帝。

没想到是齐王。

齐王党谋反一事坐实，此事牵扯面过广，又涉及亲王罪行，叶扶瑰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请帝王裁决。

容华全都按律处置。

至于叶府旧案……

容华表现得非常吃惊的样子，义愤填膺道：“竟然还有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朕听闻叶家素来侠义心肠，屡屡对困境中人伸出援手，颇受百姓爱戴，如今看来果然是满门忠烈之士。”

“叶家不幸遭难，朕心甚痛。”

她叹息一番，感慨不已，随即看向叶扶瑰：“爱卿，叶府翻案公审一事便继续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还叶府一个真相，还天下一个真相，让罪有应得之人受到承罚，让叶家冤魂们能够安息。”

交给叶扶瑰自己处理最好。

“微臣遵旨。”

随后，容华和叶扶瑰兵分两路，叶扶瑰留在府衙审案，她则带人走大路去了郊外练兵场。

齐王母子说工匠们改良了铁器，无论是改良过的东西，还是有能力改良的人，她都得去看看。

路上容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掀开马车的帘子问巴章烨：“巴总管，你知不知道叶家都有哪些人？”

她突然想弄清楚，叶扶瑰到底是谁：“有名册吗？找来给朕看看。”

可惜巴章烨并不太清楚。

于是容华让巴章烨打着封赏的名号，去劳木仁那里要了叶家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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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这边，叶扶瑰刚提审完最后一个人。

此前“重审冤案令”一出，便在各地掀起不小的波澜。

听闻有人向大理寺提告了叶府冤案一事，不少凌州百姓早早便在府衙外面徘徊等消息。

如今叶府一案已接近尾声，真相终于大白，凌州百姓群情激奋，现场嘈杂不已。

府衙外面围了乌泱泱数不清的人，巴章烨在皇城护卫军的护卫下都挤了好半天才挤进去。

他高举一旨玄黑绸诏，走到叶扶瑰所在的大堂最上首，拖着长长的尾调高声呼喝了一句“肃静——”。

叶扶瑰不明所以，但见此阵势，也猜测巴章烨是来宣读圣旨，在巴章烨跨进大堂时便已起身恭候。

只是不知何旨需要让巴章烨亲自来宣。

府衙内外迅速安静下来，随即他听到巴章烨果然说的是“圣旨到——”。

叶扶瑰打头跪了下去。

见众人接连跪了满地，巴章烨庄重地双手展开帝王御诏，念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凌州叶家历代忠良，行侠仗义，深得民心。叶家不屈于奸佞之威逼利诱，终致满门忠烈，为国捐躯。朕闻之，不胜唏嘘，深感哀悼。

念其忠心可嘉，其节操可敬，今特追封叶永宁为“忠义公”，并赐予叶家满门忠义碑一座，准入定国寺供奉，以彰其忠义，慰其英魂，亦使后人得以瞻仰其高风亮节。

朕望天下臣民，皆以叶家为楷模，效其忠贞，守其节义，共襄华夏之盛世。

钦此。”

叶扶瑰愣在当场。

场中寂静，一时竟无人敢说话。

见叶扶瑰没有反应，巴章烨小声提醒了一下：“曹大人，劳烦先代领。”

叶扶瑰下意识抬头看了巴章烨一眼，看到恳切的目光，蓦地如梦初醒：“微臣代凌州叶府领旨，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百姓便也开始欢呼起来。

一时间高呼万岁的、称赞明君的、感怀叶家的、期盼未来的、教育儿女的，各种声音起伏不绝。

巴章烨松了口气，这才扶起叶扶瑰，同他解释道：“叶府得蒙圣恩，陛下还特意让奴才挑着人多的时候来。”他笑了笑，“这昭示天下的旨意，无人认领岂不可惜。”

巴章烨继续道：“陛下叮嘱了奴才，此旨由为叶府翻案的主审官来领最合适不过。多谢曹大人配合。”

叶扶瑰微微躬身回礼：“总管客气了。”

他看着手里的一卷丝绸，听着耳边的各种声音，被遮掩的面容之下满是不知所措。

他忽然很想见见容华。

容华这边的气氛却跟府衙完全不一样。

练兵场严肃得很，数万人聚集的地方，却没有人敢出声，场上只偶尔冒出“丁当哐啷”的声音。

容华正在翻看堆积的东西。

说好的改良的铁器呢？

铁器不同于金银制品，再花里胡哨制作精巧，老铁也很难被搞出多少“华贵”属性。

铁器要改良，大概率也只会是进阶版的工具和武器。

本还以为小齐王此举帮她节省了不少时间，然而容华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出什么好东西来。

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剑甲弓箭，甚至还没兵部出品的水准高。

她预想中更厉害的刀剑枪戟呢？

突然，容华掀开一堆铁剑，从底下刷拉拉提起一柄大刀。

这是…陌刀？

容华端详了一阵，递给旁边随侍的护卫：“去问问这是谁想出的改良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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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扶瑰出现的时候，容华正在跟几个工匠说话。

原来并不是没有改良，而是改良工艺繁琐、制作较慢，他们最近改良的一批铁器已经被齐王运走卖出，所以练兵场内才找不到多少。

容华已经找到了有改良才能的工匠师傅。

两个“弓匠”、三个“剑匠”、两个“甲匠”，还有一个“刀匠”。

此时正在跟他们讨论大面积生产的可能性。

理工人的思维碰撞是充满火花、且立见高下的，各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后，工匠们看容华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容华虽然不是专业打铁出身，但她数学物理都是满分，大学里的机械制造选修课也是学得最好的一个。

基于从前见过的图片、视频，她又是提出“自动化”的设想，又是给出“功能性”的引导，唬得“没见过世面”的资深工匠们一愣一愣，最后竟然还真聊出了点东西。

除了提高效率的自动打铁流水线，容华还提供思路让工匠们研究创新型武器。

比如：弩箭。

见两个弓匠分析一顿后觉得可以尝试，容华十分高兴。

她后面要是有时间有机会，还想尝试造大炮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