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以后，落葑菲又不敢直视易姜忺了，因为有“把柄”在他手里。

易姜忺这么毒一个人，让他不顺心了，就意味不明斜她一眼，落葑菲脸就腾地红了。

在苏州的第二个月已经秋天，苏州好像比上海冷，可能是人少，倪师的实验室还在工业园区，人更少。

每天从公寓去实验室的路上都冷冷清清，但落葑菲很兴奋，因为这里的每一天她都在飞速成长。

早晨的人行道上青砖硬冷，听着鞋底叩出的哒哒声，落葑菲知道她在向更好的自己迈进。

天黑得越来越早，落葑菲只能周六早上回上海。直接去易姜忺家接橘子，晚上回老房子匆忙睡一晚，第二天下午离开。

她还要去帮易姜忺收拾花园，周末两天根本没得歇。

有次刚给橘子剪完指甲，落葑菲正用滚毛器黏地上的碎屑，易姜忺健完身出来，滴着汗对她说：“你住这吧。”

“？”

落葑菲最近明显更忙了，也不是忙什么大事，就是来来回回在市区和别墅之间跑，没什么意义。

“你顶那么大黑眼圈，白天还能学得下东西？”易姜忺湿发靠着吧台，打开巴黎水滚了滚喉结。

真神奇，就算运动了很久满身是汗，易姜忺依旧能保持一种清爽感。

“新品研发需要你承担一部分工作。”

基础款配方体系简单，新人参与更容易出成绩，这对落葑菲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那，谢谢易总。”落葑菲也知道这次机会的重要性，这次做好了，头衔很快就能升为配方师。

就这样，落葑菲在易姜忺的别墅拥有了一个小房间。

这里光线超好，窗外就是花园。扶桑和绣球已经谢了，上周落葑菲不在的时候换了新花，很多很多菊花。

有便宜的富贵菊乒乓菊，也有名贵的绿云，墨菊，金牡丹。易姜忺不太在意价格高低，只要符合他的审美就都买回来种。

在苏州的日子接近尾声时，已经进入双十一大促预热。落葑菲的小红书账号接了两个广告，明显感觉现在合作要求比以前多多了。

有要求70%返点的，有要求品牌供图的，有要求不送品的，居然还有要保证数据的。不管博主用什么手段，动员亲戚朋友也好，买赞也罢，反正账面上的数据要做得很好看。

落葑菲觉得没意思，一点意思也没有。

现在流量低迷，在外面买赞都要三块钱一个，一番操作下来自己还得倒贴。

早在去苏州之前落葑菲已经跟一只猫解约了，后来潘芮怕她一个人闭门造车，费心费力给落葑菲找了个野生博主交流群。平台有什么新政策群里都会讨论，落葑菲也不至于消息滞后。

别说，还真有用。

大家都在抱怨流量差，商单少，数据要求也越来越高。有些冷门赛道的博主接不到单子，已经在投简历打算转行。

其实落葑菲手里两个广告接得也很艰辛，但是她真心喜欢的品牌，可能也带着些粉丝滤镜吧，咬着牙齿配合了。

在苏州的最后一个周末，是易姜忺开车来接落葑菲的。他刚好跟倪师谈点事，而且落葑菲也是她推过来的，那就好人做到底载她一程吧。

落葑菲平时看着清汤寡水不怎么讲究打扮的样子，怎么两个月的行李也那么多。各种喝水的杯子，好看的本子。

卡通靠垫就有七八个，颜色鲜艳没什么质感，倒是跟落葑菲缺心眼的气质挺般配。

最终还是下单了一辆小型搬家货车，派到的时间是下午。

落葑菲咧嘴问易姜忺，“易总，饿吗？”

易姜忺脸色并不好，他推了倪师的局打算早点回去，结果被落葑菲绊住，“饿不死。”

他穿着机车夹克靠在阳台上，太阳从斜上方照过来，薄唇依旧冷冷的，有那么点痞帅的味道。

“那我请客，旁边有家面馆超好吃。”

“一碗面能有多好吃。”

“你吃了就知道！”

“不好吃扣你工资。”

推推搡搡去了楼下面馆，夫妻店面积不大。老板应该落葑菲，笑眯眯问“还是阳春面加素鸡？”

“对！”

老板又问易姜忺吃什么。

他倒是客客气气，看着墙上的菜单，“黄鱼面，加红肠。”嗯，这是店里最贵的组合。也不是多想吃，就是想膈应落葑菲。

果然坐下后，落葑菲碎碎念，“其实这家阳春面最好吃，黄鱼面一般般。”

“没事，我就爱吃鱼。”

“......那行。”

等面的功夫落葑菲问了一个问题，“易总，能不能请教你一件事。”

“不能。”

落葑菲已经习惯这种交流方式，她自顾自往下说，“现在自媒体太卷了，你说我要不要把账号先放一放专心工作？”

“我说放你就放？”

“你要能说服我，我就听你的。”

“神经，为什么要我说服你。”

易姜忺在这弯弯绕绕逗落葑菲，她眉毛拧成八字，“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两头都舍不得，但我又不是铁人，总得睡觉休息。”说着说着人就蔫吧了。

老板端着面过来，黄鱼新鲜，汤头奶白，闻着没有腥味，易姜忺心情跟着好一些。抽出筷子热水涮了涮，“你更想做配方师还是博主？”

“配方师。”

易姜忺双手一摊，“那你还问我？”

“但自媒体号我做了两年多，也有感情。”落葑菲默默想，言论自由的感觉也真的挺上瘾。

易姜忺嗤了声，“我不了解自媒体，但任何事物都有生命周期，有些东西不行了就是不行了。”

他是个利落的人，很少内耗。他也是个聪明的人，几乎任何时候都能做出最清醒的选择。

落葑菲没那么果决，筷子戳着面条犯难。

易姜忺把红肠推过去，“给你吃。”看来她扭捏拧巴的性子也没那么容易改变。

双十一之后开始新品研发，落葑菲经常加班，无奈只能降低自媒体账号更新频率。

晚上从郊区颠簸回家，确实有点远。想着租个房子，可是很少房东接受养宠物的，总不能一直麻烦易姜忺去铲屎吧，况且他也有工作，也住在郊区。

就搁置了。

好在易姜忺偶尔做点人事，还留着落葑菲的房间。她要是加班太晚了，就随她什么时间来住。

有时候易姜忺要是来园区，下班就载落葑菲一起回家。

郊区的秋天没有梧桐树，香樟开始疯狂落叶，地上一片片的红色。

一般情况下，等落葑菲时，易姜忺都会把车停在园区门口的公交车站。如果哪天他不在那里，就说明有熟人。落葑菲就往前走一个红绿灯，必定能看见那抹熟悉的橘色。

渐渐的他们之间已经形成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新品研发很顺利，落葑菲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工作上她越来越得心应手，整个研发工作她独自完成了大半。

新品上市后创下年度销售新高。

庆功宴上，易姜忺举着酒杯对团队说：“做得不错。”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是对落葑菲说的。

不是说其他成员做得不够好，而是落葑菲的进步太亮眼。落葑菲很让他惊喜，并且有种想要继续探索她身上更多可能性的**。

落葑菲坐在另外一桌，看着棕眸晦暗。但她不懂这个眼神的意思，就只咧着嘴对易姜忺笑。

小声说了个，“耶。”

易姜忺站在主位，场内动静尽收眼底，见落葑菲又怂又兴奋的样子动了动唇角。

再搬回老房子的时候已经春天。

落葑菲拖着行李箱，居然在小区门口遇见了赵珂。他好像比一年多前在佛罗伦萨时更瘦一些。

“落落，你搬家了吗？我来好几次你家都没人。”赵珂说话语气轻轻的，很温和。

佛罗伦萨之后落葑菲没再联系过他，他知道其中可能有些误会，所以现在回国了，来跟她好好解释。

“最近是没住这里。”落葑菲提着箱子上楼梯，被赵珂一把接过，“我来吧。”

确实有点重，落葑菲也就松了手，“谢谢。”

“你买房子啦”

“我什么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买得起房子。公司离得远，我在附近租了个房子。”

落葑菲没有说住在易姜忺那里的事，她觉得没必要。

两人在楼梯转角又遇见了章阿姨，赵珂正低着头，章阿姨误以为是易姜忺。

欣慰地冲落葑菲笑，“落落跟男盆友出去住啦？我好久没看见你了嘛。”

一句话震得落葑菲满脸通红，也震得赵珂抬起了头。

章阿姨看见赵珂时见了鬼一样，“你是那个小赵？”赵珂高中时追求落葑菲很高调，小区里很多大爷大妈都认识他。

“是我，章阿姨好。”

阿姨眼神复杂寒暄了句，“你好，真是好久不见。”

在易姜忺那里住习惯了，再会自己的小窝感觉哪哪都拥挤。

放下行李后，赵珂邀请落葑菲找个咖啡店坐坐，聊聊这一年多彼此都经历了哪些事情。

“哦，好。”

落葑菲掏出手机给易姜忺发了条消息。

易姜忺正在别墅的影音室里看电影，3D环绕音箱身临其境。

感受到手机震动后点开消息列表，【鼻屎公主：易总，今天有点事，行李下次去拿。】

易姜忺随手回了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