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坛的临时监牢内,一名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人族被铁链束缚着,宛若风中残烛。
“玄魔将军。”
玄魔步至牢门,向一旁的牢狱魔兵问道:“死了么?”
魔兵应声进入牢房,手中兵刃轻触那名人族。随着魔兵的动作,铁链哗哗作响。那名人族动了动,抬起眼看着步入牢房的玄魔。
“看这眼神,是还活着。”
仿佛对人族挑衅眼神的感到不满,玄魔猛地一拽铁链,那人族顿时面露痛楚,却依旧紧咬牙关,未吐半句屈服之语。
“还真是顽强。带走。”
说罢,玄魔转身走出牢房。身后的魔兵解开铁链,押解着那人族,紧随玄魔离开。
“魔君,人已带到。”
那人族被魔兵猛然一推,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双目怒视着前方的妖神罗刹。
“此地是什么地方?”妖神罗刹问道。
“……”人族以沉默对抗,不发一言。
“喂喂,魔君问你话呢。”玄魔在一旁催促道。
“你们这些魔物,不论你们有什么目的,立即离开此地!”
玄魔闻言,指尖微动,魔力瞬间汹涌而出,直击那人族,使其单膝跪地,痛苦难当。
“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玄魔话音未落,又是一击,那人族口吐鲜血,却依然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呃——卑鄙无耻的魔物,休想从吾口中得知任何事!”
“嗯?”玄魔皱眉道。
“你不怕死吗?只要你乖乖回答,本君可以饶你不死。”妖神罗刹开口。
“想让吾背叛智迦,吾宁可一死!”
“魔君,我看没再必要跟他废话了,杀了他,再抓其他人族来问也是一样。”玄魔说罢,欲要取那人族性命。
煞渊上前提议道:“魔君,交给煞渊来问。”
地上那人族,虽然身受重伤,却仍顽强抵抗,显然不会轻易开口。妖神罗刹微微点头,应允了煞渊的请求。
煞渊口念咒术,霎时,一团幻咒腾空而起,直击人族。咒术入脑,那人族痛苦挣扎,却最终难以抵挡魔咒之力,慢慢垂下头,再无动静。
“他这是昏了过去?还是死了?”
“只是中了言咒之术。” 煞渊回应玄魔,随即向那人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人族没有再抵抗,如实答道:“此地是智迦供奉圣者像的圣地,名为圣佑神坛,也是智迦大师圆寂之所。”
“智迦秃驴已经死了?”煞渊接着问道。
“是。”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煞渊追问。
“千年前,智迦大师击退魔族之后,便羽化了。”
“那秃驴竟然已死了。据帝尊所言,千年前通道突然打开,玄皇与帝尊欲进入人世,被智迦秃驴阻拦。玄皇败于秃驴之手后,便消失了。帝尊返回魔界,通道随之关闭,再未开启。那秃驴,多半是为了封印通道而死。但为何如今通道再开,却又突然封闭?”玄魔不解道。
“压制通道的力量,是突然消失的。”妖神罗刹沉吟道,“通道开启之前,这里可曾发生过什么异状?”
“通道开启之前,看守圣者像的守卫,皆遭到袭击。”人族说道。
“圣者像?”
“圣者像乃是……呃——” 人族痛苦呻吟,随即再度昏厥倒地。
“嗯?”
“他在抵抗言咒之术。”煞渊解释道。
“看来,这人族口中的圣者像是关键所在。”玄魔说道,“不过,说不定炎鬼一开始就已经将那圣者像炸得粉碎了。”
“嗯……”妖神罗刹若有所思。
“魔君,现在秃驴已死,人族再无人能与我们抗衡,不如趁此机会,拿下人世,再寻开启通道之法。”玄魔建议道。
“等待炎鬼的消息。”妖神罗刹说道。
“令狐知鸿。”
一踏入玉清台,利舜霖便见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男子闻声转身,目光落在走来的利舜霖身上,询问道:“闻愿郡主,您方才去了哪里?”
“我没有去哪里啊。”利舜霖佯装不解道。
“哦?”令狐知鸿轻轻挑眉,探究的目光探究落在她面容上。
面对他敏锐的眼神,利舜霖心下一紧,连忙移开视线,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我作的那首诗不好么,所以,我到花溪赏花去了。”
“原来如此。”令狐知鸿并不完全信服,但语气依旧平和,“闻愿郡主如此求取上进,在下深感欣慰。只是现在时节已过,花溪百花凋零,想必郡主有所遗憾。”
“是啊,没想到花溪赏花时间已过,白白走了这一趟,本郡主确实失望。”利舜霖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庆幸找的借口还算过得去。
“千景百色,各有不同,怎能说是白走一趟?相信郡主此行亦有其他收获。”令狐知鸿还不打算就此作罢,继续说道。
“这……”利舜霖一时语塞。
“嗯?”令狐知鸿追问。
利舜霖沉思片刻,脱口吟诵道:“淡红深紫白,无那更芳菲。零落风前去,纷纷入地飞。”
话音刚落,玉清台外便传来一声赞叹:“好诗!”
随后,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的男子步入庭中。
“父王!”见到来人,利舜霖惊喜地迎了上前。
“霖儿。”
“王爷。”令狐知鸿行礼道。
“霖儿刚才所吟之诗,意境深远,颇见心思。”利镇翊赞赏道,“知鸿,你果然教导有方。”
“王爷过誉了,在下不才,是闻愿郡主天资聪颖。”
“此处无外人,你何必这么拘谨。”利镇翊语气中略带不满。
“令狐知鸿不敢。”令狐知鸿淡然道。
“罢了。”利镇翊将目光转向利舜翊,“让为父好好看看,我的霖儿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还不是父王太久没来看霖儿了。”利舜霖嗔怪道。
“是为父疏忽了,今后必定常来探望。”
“哼,算了。反正父王来余庆,也不是来找霖儿的。”利舜翊略带埋怨地看了眼两人,“这回肯定也是有要事与知鸿商议,我先退下了。不过,这次父王可不能谈完就悄悄离开。”
“放心吧,为父不会的。”利镇翊轻笑着保证道。
“闻愿郡主?”令狐知鸿倒是对她一反常态地离开感到疑惑,往常她总是要缠着利镇翊多留一会儿的。
利舜霖却狡黠一笑,仿佛心情不错,轻快地离开了。
“你如此关心她,不如将她收作义女如何?”利舜霖走后,利镇翊突然提议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王爷说笑了,令狐知鸿怎敢僭越。”
“是吗?”利镇翊轻轻哼了一声,目光深邃,“本王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何况霖儿也很喜欢你。”
“王爷该不是专程来取笑在下的。”令狐知鸿无意与他说笑,“这次前来,是为何事?”
“事关流放的徐氏族民。”利镇翊也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
“那个和尚呢?”离开玉清台,利舜霖向等候在外的一名侍从询问道。
“回郡主,青平大师现在翠庭。”
翠庭中,一个身着素色僧袍的身影静坐在在竹林之畔。
“青平大师?”利舜霖试探性叫道。
“施主。”青平起身,谢道,“多谢施主助贫僧脱离瀛海沙岸之困。”
“只是举手之劳,何况是因为我,父王才派人封锁了那里。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会从那里上岸,又是如何从海国到这里来的?”
“贫僧随海商之船抵达瀛海群岛后,便独自驾舟前来智迦,不慎迷航至此,幸得施主援手。”
“原来是这样。”利舜霖点点头,“书上记载海国位于东方之海上,远他国而立。你从海国出发到智迦花了多久时间?”
“贫僧出发至今已两月有余。”
“两个月……”利舜霖闻言陷入沉思,随后道,“我听闻海上境况时常变化,海怪凶狠非常、索命无数,连知鸿也不许我靠近沙岸。路途如此危险,你是为了什么跨海而来?难道你不怕在海上丧命吗?”
“贫僧偶然闻得智迦圣者事迹,受此感召,特来体会遗泽。至于生死,生命本无常。真之死亡,非色身之灭,乃心性迷失。贫僧此行,正是为了修行而来。”
“真之死亡,非色身之灭,乃心性迷失……”利舜霖轻声重复,若有所思。
“我从前认为出家人诸多规矩,处处受到束缚,如今看来,你们倒是自由洒脱。我连离开郡主府都要受到监视,出走余庆更是无从谈起。而你却能因为圣者的故事,不远万里来到智迦。”利舜霖稍作停顿,继续道,“不过,知鸿也说过无处不天地。我即便身在郡主府,心亦可游历四方。”
“无处不天地,”青平双手合十,垂首道,“阿弥陀佛,贫僧受教了。”
“你如今已到智迦,接下来可有计划?”
“贫僧此行,希望能前往瞻仰圣者真身像,不知施主可否告知如何前往?”
“你所说的,应该是供奉在圣佑神坛的圣像吧?圣佑神坛平日由护卫军看守,常人是不能够随意出入的。不过,下月便是净世祈福典了,届时圣佑神坛会对外开放。”
“净世祈福典?施主可否详细告知。”
“净世祈福典是为了纪念智迦大师当年的抗魔之举所设,三年为一期,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了。净世祈福典是智迦的大典,今年虽不能像往年那样办得隆重,但仍然值得一看。”
“这是为何?”
“数月前,先王和先王后相继仙逝了。”
“阿弥陀佛,贫僧失言了。”
“你是外来之宾,不知此事也属正常。到时祈典,我与父王都会前往东境参加,你可要与我们同行?”
“施主一番好意,贫僧心领。听闻智迦是尚佛之国,贫僧想借此机会,拜访贵国的佛寺。”
“好吧,”利舜霖理解地点点头,“说来惭愧,我对佛寺这些并不太懂,但你或许可以去照天寺看看。”
“照天寺……贫僧记下了,多谢施主指点。”
青平谢过,便要告辞。
“可惜,我还想听你讲讲更多关于海国的事情。你还会回来余庆吗?”
“世间万物皆因缘而起,离合聚散亦复如是。若我等之间缘分未尽,自有再见之日。”
“那请珍重了,青平大师。”
“施主珍重。”
青平的身影逐渐隐没于翠庭之外,利舜霖这才发觉四周的百花也已经悄然凋谢。
眼前的竹林倒是愈发葱郁。
她想着,再次吟诵道:“淡红深紫白,无那更芳菲。零落风前去,纷纷入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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