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开始于日本东京的一个中午,我们伟大的亡灵法师,维塔·雅各布·约翰·凯若斯、又名中村平,艰难睁开了眼。
他从地下室的小床上爬了起来,头痛欲裂,扶着额头坐直,缓了缓。
此人精神不济,刚从一场不是很美好的梦中脱身,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他面容憔悴,活脱脱的年轻亚洲面孔上,竟然有几分来自被生活磋磨捶打的绝望气息。
雅各布躺着的藤木床很小,在塞满杂物的凌乱地下室中只占据个角落。从地下室的门口望进来,它能完美的隐藏在木工的工具和一排骨头架子里,仿佛地下室不存在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里雅各布在日本开办的婚介所。
他租下了地上两层和一个地下室,地上做中介和相亲生意,地下室用作发展亡灵法师的小爱好。
地段不错,可是生意一直冷清。
雅各布和大多数富二代一样,继承了财产就在躺平的路上顺手做点小生意,虽然月月亏损,但也算有正经营生,清闲自在。
他孤身一人奋斗八年,最终成为了附近所有可外送餐厅的尊贵vip,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自己能回味。
雅各布从衣服夹层里掏出养父的遗物、那颗陪伴了他八年的红宝石,感动地敲了敲。
他不嫌弃带着宝石睡觉硌得慌,宝石也不嫌弃他天天带着自己瞎折腾。
一人一石,就这么一起度过了八年,情比金坚,不离不弃。
如果有机会,雅各布希望和这颗宝石结婚,这样自己就可以和这宝贝继续绑定下半辈子了。
当然,不止宝石会和他绑定。
距离雅各布有点远,却又保持在可操控的恰当距离中,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皱着眉,仿若假寐。
他在雅各布的驱使下睁开了眼,又闭上了。
他养父的尸骨也可以继续陪他了。
雅各布无比悲凄地想。
这个想家的人并没有悲伤多久,今天的待办还没有完成,尽管雅各布很想躺回去再睡一会,可生活不会因为他在睡觉,就停下捶打。
雅各布站起来,将宝石重新贴身放好,向婚介所的上层走去。
婚介所和上次待客时的模样相差无几,相比地下室,显然干净多了。
雅各布推动茶几上花开得半死不活的花盆,从底下取走婚介所钥匙,无视地上多出来的几个脏脚印,从门内解开婚介所玻璃大门的门栓。
他推开婚介所的门,在中午十二点正式开始了他的营业。
或许今天雅各布走霉运,又或许生活的铁锤捶打的力道更无情了。
在他整理起投送来的相亲人选简介时,婚介所迎来了他第一个顾客。
门被推开,雅各布下意识扬起微笑,向门外看去。
停在门口的,是年龄差距较大的一老一少。
年老的那位,一手扶着拐杖,另一只手被年轻的那位搀扶着。
老人也冲雅各布扬起一个和蔼、隐含威胁地笑。
真是不巧,两位他都认识。
不仅认识,还有都仇。
“来找我什么事。”
雅各布面对坦然自若地坐在他婚介所沙发上的父子两人,没什么好脸色。
马赛尔、也就是雅各布年逾七十的叔叔,咳嗽几声,举起雅各布看在往日情面上倒的茶,没有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雅各布……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沉不住气。”
雅各布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惊异地缓慢扬起半边眉,打量了一下这个他八年没见过的老头。
很好,可以,皱纹更深了,人更老了,看上去彻彻底底的要半截身子入土了,看来这八年他过得不怎么样。
“我没听错的话,您在和我聊小时候?马赛尔叔叔,多年不见,您忘性越来越大了啊。”
马赛尔严肃地摆摆手。
他坐在一旁的儿子盖文立刻会意,从文件夹中取出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放置在茶几上,推给雅各布。
这下,雅各布缓慢且惊讶地扬起另一边眉毛了。
他不明白,自己的好叔叔不在英国安心养老,跑来日本冒什么头。
来日本逛逛就逛逛吧,他这个孝顺的好侄子还能假装马赛尔突然爱上了日本风光。
但是,大摇大摆闯进他的婚介所,莫其名妙给他一封信封,明摆着一肚子坏水……马赛尔的脑子终于被消化掉用来延年益寿了?
雅各布盯着信封,平静开口:“叔叔,你这是要做什么?你非要我提醒你,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马赛尔终于纡尊降贵,抛出几个字:“这可不一定。”
雅各布的两条眉毛放下了。
他盯着父子俩看了半晌,站起来,拿起马赛尔父子面前的两个杯子,当着他们的面,将水一滴不剩地倒进花盆里。
“不好意思,不招待了,送客。”
雅各布简洁明了。
“不看看吗?”,马赛尔非常镇定。
“不看,滚出去。”
雅各布干脆利索。
盖文适当地拍拍马赛尔的肩:“雅各布,你也冷静一点,先看看里面是什么,再考虑其他的。”
雅各布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对父子。
“怎么?当初把我重病的父亲关起来,导致他不治身亡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冷静冷静。”
黑发黑眼的年轻人毫不遮掩,露出吃了苍蝇般地恶心表情,
“和我打感情牌?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
“你父亲没死。”
马赛尔回答,他抬起眼,直视自己的小侄子,“雅各布,你父亲的坟怎么是空的?”
雅各布卷袖子赶人的手一顿。
叔叔迅速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硬,也察觉到了他僵硬的时机,相当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你,幸好是你。你父亲怎么连你都瞒着,雅各布,回答我,你挖你父亲的坟做什么。”
雅各布:……
其实吾好梦中掘坟,你信吗。
对于谋害自己父亲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反应。
养父刚离世那阵子,有嫌疑的几位亲戚,他逮谁咬谁。尤其是马赛尔,他咬得最狠。
这样的状态,他记忆犹新,照搬过来,再按照实际情况,稍微削弱一点情绪,连马赛尔这个心机深沉的小人,都相信雅各布是真的认为马赛尔害死了他的父亲泽菲尔。
当时确实是失了智,现在回忆起来,他父亲不至于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让明显不怀好意的马赛尔照顾他;也不可能突然想和关系不亲密的表哥马赛尔联络感情,在雅各布离开病床三个小时内飞奔到马赛尔家;更不可能察觉自己时日不多,特意跑去马赛尔的住宅晕倒,接机栽赃陷害柔弱无助的马赛尔。
他父亲当时根本没病到那种程度,也不是愚蠢无聊的恶毒之人。
情绪稍微稳定后,怎么看这件事都是疑点重重。
因此,实际上,确实不太可能是马赛尔直接导致父亲离世。他现在厌烦归厌烦,愤怒却大半都是演的。
但,可恶,挖坟被抓包该演什么反应?!
雅各布把袖子放下来,镇定自若地假装刚才没有要赶人,重新抽出两只一次性杯,倒了两杯茶。
“什么‘原来’,什么‘幸好’?”
雅各布精准捕捉关键词,微笑着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
马赛尔深深地看了一眼雅各布,这次连茶杯都不举了,碰都不碰茶水,把防暗杀防毒害写在了脸上。
“泽菲尔没死。”
“不可能。马赛尔先生有去医院看过吗,英国的精神病院并不差啊,怎么跑来日本看病了。”,雅各布笑盈盈,摆明了不信。
“我收到了一张泽菲尔的照片。”,马赛尔拿起茶几上的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几张照片。
“这张,是有人寄给我的。”
马赛尔点在一张黑白照片上。
这张黑白照片是从窗外向内的拍摄,似乎是怕被发现,非常模糊。
照片里,顶着一张和雅各布相似脸的人,侧靠在门上,低头翻阅看不清内容的报纸,背景可以看到日本某大楼顶端的烟火欢庆。
仅仅是一张侧脸和模糊的身体轮廓,就能看出照片中的人,像极了如今的泽菲尔。
当然,也只是像而已。
雅各布不会比旁人更清楚了,泽菲尔是真的离世了。
他的尸骨还在卧室躺着,拿什么复活?
“这张,是泽菲尔的棺木。”
马赛尔的指尖移到另一张被撬开的空棺木中。
“收到照片后,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当初我可是看着泽菲尔咽气的,也是和你一起守着他下葬的
“我们心知肚明,尸体不可能被假扮,他当初也确实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于是,我大逆不道地去找人检查了泽菲尔的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泽菲尔的墓,有被挖过的痕迹。”
马赛尔接过盖文手中的公文包,从中取出文件夹。
“这家公司的烟火欢庆一共举办了两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六日;第二次,是在上个月,也就是今年的九月十六日。”
雅各布的脸色逐渐沉了下去。
二十年前,雅各布四岁左右,泽菲尔还位青春靓丽的二十岁小伙,和照片上的人绝不是一个年龄。
而今年。
雅各布可以确定,查尔特勒绝对没有一次接近烟火欢庆的附近,更不可能以这个姿态被拍下照片。
马赛尔好似感叹,打开文件夹,向雅各布展示了一下泽菲尔下葬墓园的访客记录。
烟火大会同月的二十日,两位姓名为鱼冢三郎和黑泽阵的来访,在园内停留了一整个傍晚。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挖坟的,也不清楚你有没有看到泽菲尔的尸骨。”
马赛尔平静地合上文件夹,收了回去:“照片可以作假,坟墓被挖也可以是个误会。”
“可是,名单中的那两位,想必接走你的姑姑不会不告诉是谁。那位泽菲尔长得一模一样的查尔特勒……似乎也是八年前出现的吧。”
泽菲尔的墓是什么风水宝地吗,大家都想来挖一挖。
可惜你们都来晚了,八年前我就掘开了泽菲尔的墓,把人带走了。
雅各布平静地想。
与此同时,马赛尔终于举起了杯子,浅啜了一口茶水。
雅各布突然停住动作,视线凝固在马赛尔不断起伏的胸膛上。
马赛尔呼吸越来越急促,坐在他对面的雅各布都能清晰的听到。
他像是被呛到,扼住自己喉咙,咳嗽起来。
在雅各布皱着眉要扶他时,盖文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恰好挡住雅各布伸出的手。
紧接着,马赛尔抽搐不止,当场身亡。
这个老人躺在婚介所的皮质沙发上,以相当潦草、荒谬的姿态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盖文脸上的崩溃、恐慌、不安一闪而过。
6.2日修,剧情无变动,主角没改名,只是人称总是变会有点乱,有关医学的疾病内容纯属虚构瞎编,天呐我是怎么写出这种……东西的,好震撼,估计还要修,难看不要骂我我也觉得不行,希望各位看得能稍微开心一点^v^
6.14修,剧情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1 遗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