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因果

江波望着交椅上自言自语的“人”。他记得洛哥曾经说过,若是在镜内碰到镜主的话,先要了解镜主生前的纠纷,然后尽量能拖就拖。

可是……这人也怪好的哩。

还知道等人齐才开始玩。

江波看了看地上整齐有序的蜡烛,清了清嗓子,说“宋……宋叔,这里是哪啊……”

虽然不敢直说“怎么除掉你,然后出去”,毕竟实力不允许啊,总该弄清楚处境吧?

……好像处境……处境挺明显的。

宋叔“和蔼”地坐在上方的交椅上,而那12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下方,被居高临下地看着。

闯到人家的地盘,还想占上风?

痴心妄想。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谁料宋叔开口“祭堂……这是祭堂。”

惨白的脸上嘴唇一上一下地动着,似乎是在默念,又是在强调。痛苦卷上了脸面,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活像个大眼青蛙。

江波表情扭了一下,胡乱地点了点头。刘琪本来就是面色苍白的,见此情此景就更白了,就像擦了白粉一样。

坐在交椅上的宋叔却似乎沉浸在另一个独立空间中,小声呢喃着,口里重复一遍又一遍“祭堂”。

地面上有一片略高于边上的地,上面摆满了蜡烛,密密麻麻的红蜡烛。九排九列,共八十一个,最外层的亮着烛光,只有几支未点燃,细看之下是十一支。蜡油顺着蜡壁缓缓流下,点点又汇聚在一起,远望去就像一池血滩。

江波想仔细从这些蜡烛中找到规律,但他高中数学就没认真学过,看来看去依旧是杂乱无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为什么在不科学的东西里还有数学!

咚咚

咚咚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般,边上有个人惊呼了一下,然后摊坐在地上。

江波原是低着头看蜡烛的,往边上一瞥就瞥到这一幕了,心里正考虑着要不要抬头这一回事。

抬头时,阶梯上的交椅的人儿早不在了。江波刹时也难得警惕起来了,迅速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找那个“失踪”的宋叔。

他转个身,心里默念“相信科学,相信科学”,后面也就是几面墙壁,往前走去,将头凑了凑,正想仔细观察一下墙面上的图案,就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猛得回身,就对上一张惨白的倒脸。

尽管前面有了点勇气,现在是真的被吓到了。

也是摊坐在地上。

——我热爱大地母亲,热爱到难舍难分,谁也分离不开我们。

那张倒脸的主人并不是宋叔,没有沧桑感,是女孩的模样。穿着淡蓝色花边连裙,脖子上插着一枚蓝色小熊发夹,上边沾着点点血斑,瞪着一双乌漆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在场的所有活人。

江波的大脑思考,想了许久,边上就有个人,颤颤地说了一句“这个……好像是……那边那个……是……那个……”

“那墙涂鸦的女孩。”刘琪回了一句。

相比之下她比其他人相对镇定多了。她去过很多次这样类似的新闻报告,见多了但每见一次总还会害怕。曾经报告现场时,她内心有多少点不安的,也曾听过关于这个的信息。

好像是叫镜吧,死人的执念。

报告这类东西,真不怕被雷劈?

怕,她怕,怕报应来。可她只是个小记者,那些有名的大记者不愿报告,为了维持生活只能硬着头皮去干。本以为干多就会免疫,可阴阳的东西,再怎么想习惯,心身也无力,除非……经历过死亡,才会……

如此平静吧。

她不想死,想回家,去看看弟弟的作业写完没,去喝喝妈妈做的粥,为什么……

为什么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为什么呢?

刘琪也不管不顾,冲了上去,一地拽住那女孩的衣口,崩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带上我……你们的事为什么要带上别人!我……我只是想家了……”

刘琪本打算报完这个新闻就辞职回家,家里人一直不愿她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她总是拖一下,没想到这一拖差点把命都搭上了。

女孩愣了一下,斜了个头咧开嘴笑,一种诡异的笑,另人毛悚骨立的笑。

显然这边的刘琪从正常人变得疯了般,笑声回荡,是一种发泄,却掺杂了无奈与落魄。

“对,你怎么会不知道?你知道……你不知道……”刘琪捂着头,拼命挣扎着,自言自语地说“对……你不知道,人都不是,怎么会知道!哦,他知道!他一定知道……活该!活该!”

女孩本是无任何动静的,就像个没有生机的人偶,但听到“他”时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波动,听着“活该”这两个字时,表情拧扭,抬起双手迅速抓住刘琪的脖子。

刘琪本就说得激动,被这一弄,脸上紫一块,脖子上青筋凸起,喘不过气来。

众人沉默不语,就像是个旁观者,眼里早已没有之前对不科学现象的惊怕,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以及一丝心虚的害怕。

江波被这一搞,原本就不够用的脑袋此时更不够用了。

容塗则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心思也全然不在这儿,片刻才回神,朝江波,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过来。”

江波被这话弄着头都晕了,用手指了指自己,说“我?”

得到肯定回复,这小皮蛋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慢慢地移过去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一个陌生人的话,但那语气和洛哥有种同样的感觉。

——强势。

容塗双手摆放在胸前,眼神冰冷,说“得失荣枯,同兼,必得不偿失。”

江波有一那么瞬间觉得之前那个较为“温柔”“无畜”“纯真”的容先生倒不是真的,反而是特意在掩饰,而这才是真正的容先生……不,这样的人行商能力不可能差到哪去,应该叫……容总。

但还是将疑惑放了放,江波正打算开口,却被一旁的咚咚声停下了,回头看了一眼。

刘琪似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成为这场“闹剧”的胜利者——女孩的头被强行拧了下来,滚落到一边,流出的血液是蓝色的。

旁观者们没有一丝变化,结局就是结局,有因必有果。

在镜内,镜未碎,灵不灭,生生不息,因果报应。

刘琪望了望自己沾满蓝色液体的手,脸上却是收不尽的激动,以及疯狂。下一秒一双干枯的手放在两侧,仅那么一掰,咔嚓一下,原本笑容却停滞,整个人像泄气的气球,塌了下去,血从底下缓缓流出,迅速扩散。

那枯手却让众人不禁往后退了退,似乎在畏惧。

江波看到这手,独有情钟起来了,原本被这疯狂的场面吓到往躲在容塗后的身子探了出来。指着手,激动地说“是那个枯手!”当时就是枯手,那说明镜主就是这手的生人。但片刻后就没反应了,在座各位没法对这玩意儿生情。

容塗抿了抿嘴,惜字如金,说“报应。”然后望了望那排排整齐的蜡烛,低声说了一句“疯狂从内心开始,命运从因果结束。”可没人听见,却又似对着另一个时空低唤着。

“可她……可她……”江波出于善心,本能地替她说话,但却卡住了。他不知道始终,也不知道当初自己不听洛哥劝诫地去救人,究竟是对还是不对,或许洛哥比他懂得多,而自己只是自以为是地帮助别人。

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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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了好几次都是这样,洛灼干脆不打了,把手机放在兜里,仔细端详着手里残破的人偶。

人偶尺寸约摸有三个手掌那么大,是个女偶,穿着淡蓝色花边连裙,头发上别着一枚蓝色小熊发夹,一双乌漆的眼珠子。只可惜被扯坏了,按残破的原型隐约可见原本光彩夺目的风采。

究竟是什么……会变成这样?

以及为什么……

总感觉是玩密室般,单人任务似乎很中意他。

洛灼翻了翻里面的棉花,翻出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疯狂从内心开始,命运从因果结束。

洛灼大致猜出了那边又死了一个人,而且是因果报应。

看来这事不简单,不然怎么会牵扯到23条人命……不,是24条。

“疯狂从内心开始,命运从因果结束……”洛灼口里默念着,然后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

他知道何为因,何为果了。

因,祸之源,福之根。

果,怨为终,善为久。

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生死不论。

洛灼取下那枚发夹,也放入兜里,将人偶放下,就这么直直地坠入梵火坑,与坑底接触那一瞬间火花再次迸发。

“因果熄,怨恨灭……也该歇歇了。”

火光吞噬了人偶,空中模糊出来一道身影,裙摆随风舞动,笑得灿烂多彩,消失在火花中。

洛灼来到梵火坑边上,背过身来,双手又摊开,闭上眼睛,缓缓倾倒下去,落于大火中,火花拥抱着他,火光渐渐吞没。

女孩用干枯的手在地上翻找着什么——她在找她的头,找到后,拍了拍那不存在的灰尘,往上面一套,转了几圈后终于找到合适的位置了,只是仍有些不协调。

女孩坐跪在地上,笑嘻嘻地看向众人。众人又惊了,与之前那副冷脸旁观,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就像是……

断网般。

女孩用带着笑腔调的噪音,说“人齐了!人齐人!玩游戏吧!……不过杂物杂人……是不能参与的。”

地上刘琪的尸体瞬间化成一滩血水。

一束黑暗笼罩了众人,一阵晕天眩地。

江波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别人从后面一棒打了般,脑袋瓜子有点疼。眼前黑乎乎一片,没有一丝光迹可寻。

隐约有一丝丝光入了,射在地面上,视线亮了点。江波往周围看了看,那群人仍在,只是少了一个穿着棉袄的人。

“容……先生!容先生!”江波着急地望,可仍旧是没有任何一道相似的身影。尽管不太认识,好歹人家有护过自己,而且洛哥对他的态度有点难说。

飞雪漫漫,阴风阵阵。屋顶上有道身影,站在那,伸身扯掉了自己身上的棉袄往空中一扔。棉袄在空中化成一片羽毛,随风而去,消失在天空中。

那人仍身着黑色西装,白色内衬搭着,留着银色微分短碎发型,下边还有个小辫子留在右肩上,用细条发绳来着。

容塗低眸看了看这雪地,以及地上的一片狼藉,低语道“偏偏什么时候不好,挑到过年。”嘴角微微上扬,说“不过……这个惊喜,我很喜欢。”双手插兜,抬眼望向天空,双眸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分珍惜。

容塗转身从房顶上轻跳下来,来到那家最为突出的打印店。店门是开的,里面传来微弱的光,透出一股清流。

看来是来过没错。

你看,无论何时何地那儿的一切是为你而开,你,是唯一的钥匙。

容塗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人已经来到了房子内。

江波想退到墙那边,不料退着退着就撞到了某个东西。对于不科学的世界难免遇到不科学的东西。吓得他猛得往后一打,结果就听到一句。

“又犯病了,怎么干啥都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波看清来人,激动地叫出“洛哥!”

“在。”

“呜呜呜,洛哥~”

“在,可以闭嘴吗?”

江波小说地“嗯”了一下,点点头,说“容先生他……”还没说,被点名的人就出声了——

“咋了?我在这,有事?”容塗捂着手呼着热气,一脸懵地来。

江波“你……你不是……”

容塗疑了惑,道“我不是什么?”

“你刚才不在这儿的。”

“哦,刚才太黑了,我去那边找你,结果没找着,闻着声就过来了。”容塗说完看了一眼洛灼,说“话说,江洛先生这段时间又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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