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的思绪回到现在。他看着那个在人前一向如冰山般清冷持重、浑身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场的女子，如今在月光下用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俏皮目光看着他，生动飘逸地宛如一个精灵。他很清楚，自己早已越过她那道屏障，并且深深地走入了她的内心，可如今他只感到无尽的讽刺与悲哀。

如果自己仍是十年前那个还天真干净的吴邪，他一定会立刻回应这份珍贵无比，让他几乎觉得受宠若惊的爱情。但现在的他，内心已经被蛇毒带来的、几代人的仇恨腐蚀地千疮百孔。

他一直用来拒绝方怀渺的借口是自己生死难料，但其实这是谎话——他推演了很多遍，对自己的计算和康巴落人的能力很有信心。真正让他不愿意接受方怀渺的感情的原因是，他这个人，已经不能算作一个正常人了。蛇毒早已影响了他的身体和心智，而他为了保持清醒又在短期吸入大量尼古丁，虽然现在外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他知道等这一切结束，这几年来自己对身心超负荷的使用会全部反噬。更让他恐惧的，是蛇毒导致的性情大变——他现在除了恨以外几乎很难再有什么强烈的情绪了。他害怕即使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也再不能变回一个拥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而是一个心中除了仇恨再无其他情感的行尸走肉。

他不想让方怀渺拥有这样残破不堪、感情畸形的爱人。他绝不能再把她拖入更深的深渊，即使推开她让他心如刀绞，

嘿，她刚才的吐槽还真没错。本来他说不会心痛一方面是装逼，另一方面也是想骗骗自己。可是她总能一眼看穿他的谎言和伪装。

“为什么不说话？”方怀渺眨眨眼看着他。

吴邪整理了一下思绪。“没事，我们走吧。”

方怀渺皱眉：“发了半天呆，你就说这个？”

“时间要来不及了。”他向黎簇他们的营地方向走去。

“不是，大哥，你不会真的不打算负责吧？”方怀渺跑到吴邪身前拦住他。

“怀渺，只有这件事，不行。”吴邪绕过她继续向前走。

“吴邪，这是你第二次拒绝我。”方怀渺语气明显地失落。多年的默契让吴邪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事不过三，如果还有下次，他们就再无可能了。

他心一颤，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最后听我说一句话。”方怀渺再次拦住吴邪，定定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都很清楚对方的心意，我不管你现在有什么顾虑，但我会等着你在一切结束后回来，到那时再给我一个答案。记住了吗？一定要回来，不管是你的人，”她伸出手指点点他胸口的位置，“还是你的心。”

吴邪怔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方怀渺赌气般转身向前走的背影。

她知道自己的顾虑！她一直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那么她的两次告白一直顺着自己所谓“生死难料”的借口说下去，也都是她照顾他的心情故意为之？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她这样的理解和包容？吴邪感到自己刚才拼命压下的所有情绪，爱意、欣喜、宽慰、**，全都瞬间翻涌了上来，在他被仇恨禁锢的、干涸的心间横冲直撞。他惊奇地感受着这股强烈的冲动，这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除了恨和麻木以外的强烈情绪。

那是不是表示，我还有可能恢复成普通人呢？他克制不住地想着这个可能性，脚步也不由得轻快起来。正要追上方怀渺时，她却突然站住了。

“黎簇他们在找我。”她看着远处的帐篷和火光，几个小伙子的呼喊声顺着微风传过来，“就到这儿吧。”

“……”吴邪看着她恢复了平静的神情，最终只道：“我控制不好力度，会尽量轻点。”

方怀渺点头。吴邪将手举到她脖子后，忽然又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她有些惊讶地回头，然后欣然一笑。吴邪道了一声晚安，用手刀敲晕了她，顺势搂住她倒下的身体。在把她过到自己背上之前，他犹豫了一秒，然后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等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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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久违地失眠了。躺进帐篷二十分钟，他还全无困意，正准备再翻个身，却听见女生帐篷那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梁湾好像在小声叫他。

“湾姐，怎么了？”黎簇钻出帐篷。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但是秦鹿还没回来。”梁湾有些担忧。

黎簇心道不好。她离开有二十多分钟了，这野外也没有手机可玩，怎么着也该回来了，于是赶紧回去把苏万杨好叫起来，四个人分头去找。搜寻了近十分钟，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又折回营地。

“这么一会儿，能出什么事啊？”杨好挠头。

“最坏的情况是，她走到了蛇柏的区域，被攻击了。”黎簇烦躁地拍着脑袋，“可我都提醒她了呀，应该不至于犯这种错吧。”

梁湾忽然指着远处：“有……有东西过来了！”

几个人回头，看到体型比常人宽的黑影往这边走。

“这次又是什么啊？”苏万绝望道。

“不对，看步伐像是人。”黎簇仔细分辨，“像不像……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

确实像那么回事。他们放松了一些，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近。又是吴邪，还背着秦鹿，她似乎昏过去了。

“我去……你每次出场能不能不要那么诡异啊？”黎簇迎上去，“鹿姐怎么了？你怎么背着她？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吴邪走进帐篷，小心地把秦鹿放到睡袋上：“你们认识她？”

“她跟我们一起来的呀。”

“一起？”吴邪皱着眉转向他，“什么时候？”

“我们在进沙漠前的那个客栈遇到她的，她说她也要去古潼京，但她的车抛锚了，就和我们同行。”

“你信了？”

黎簇一时语塞：“我试探过她，没什么问题。”

吴邪叹气：“你知道她是谁，目的是什么吗？”

“她是复旦大学的博士生，跟着什么课题组来古潼京考察。”

“不，她是九门最大的古董银行的资深鉴定师和股东之一，她跟着你们是为了打探我要做的事情。我刚才走到半路，发现她在跟踪我，只好把她打晕了送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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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沙海逐鹿（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