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人？”霍逸讥笑道，“谁不知道狗五爷当年训狗，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分辨汪家人，刚才带走黎簇的就是那几个一直照顾那条黑背的，怎么，难道它连身边的汪家人都闻不出来？到底是狗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如果，这些汪家人从一开始就潜藏在吴家狗场，而不是半道混进来的呢？”方怀渺道，“别忘了，虽然这样的汪家人很少，但你们不是说霍家也发现过吗？”

霍祈之抿了抿嘴。霍仙姑还在的时候，曾揪出过一个从小养在霍家本家的伙计，是汪家人埋在霍家的暗桩。这个人自进了霍家后整整二十年再也没有和汪家联系过，直到十年前老太太开始大规模调查张家古楼的事，要正式和汪家人展开对决，他才浮现出来准备加入进古楼的队伍，以在关键时刻给霍家致命一击。当时霍祈之不敢相信，因为他想不通什么样的人能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和大本营完全断了联系，全身心潜藏在敌方阵营二十年，只为了最后的那一击，何况他在暴露的那一刻基本就是一死。

这还是一个正常的人吗？

眼看霍家人神色微变，方怀渺继续说：“我现在有个大致的推测，这几个人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混进了狗场，大概是在狗五爷去世不久，吴家正是有些混乱的时候。我之前不知道汪家，这几天听你们说了一些皮毛，他们的作风一般都是把钉子埋在敌人最核心的区域，比如霍家的本家，对吧？那么，如果是想埋伏进吴家，狗场自然是最核心的位置，而这次也跟着我们的大部队来到了古潼京。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汪家人也盯上古潼京的原因。还有，之前黎簇是被他们带在队伍里的，那么他们应该需要黎簇做些什么事。汪家人从古潼京里上来后基本都被杀了，只逃走两个人，那么很有可能，藏在狗场队伍里的汪家人收到了那两个人的指令，要他们再次尝试带走黎簇，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事情——霍道夫想杀黎簇正好是个导火索，他们趁乱行事，然后把跟在后面的人全部杀死。”

“你有什么证据？”

方怀渺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证据？按你们说的，汪家那么厉害，他们怎么会留下证据？”

众人还是沉默，显然他们多少相信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有所怀疑。

“还有一点，算不上证据，但如果真的是我指示伙计干的，我应该也坐在那辆车上逃走，而不是坐在这里等着被你们兴师问罪甚至杀害。另外，如果是普通的狗场伙计，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枪法，在行驶的车里枪枪瞄准后车驾驶员的头部？”

这两句话显然让在座的人动摇了。他们毕竟是九门后人，大约知道吴家狗场的运作模式，也清楚带着黎簇走的那些人的身手水准，他们一定接受了长时间的专业训练，而普通伙计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时间和条件。同时，黑背对他们的熟悉程度也说明他们并不是方怀渺临时安排混进队伍的。

“那现在怎么办？”霍逸有些丧气，“难道打道回府？”

“用不着，本来咱们过来的时候也没指望有黎簇这小子带路，现在不过是回到原点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陈家反正要再下去。”

“霍家也是。”霍有雪道。

李家和齐家当家也点头。方怀渺道：“那还是保持原状，我也会让人带狗下去。”

“绕了这么大一圈，瞎耽误功夫。”霍逸把烟头扔到地下。

“行了，至少我们多少得到了一点信息。再休整一天，后天出发。”

古潼京地下。

苏万熟练地剥开一只烤熟的甲虫，将其中的白肉挑出来吃掉。他身前已经堆起许多甲虫壳，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感觉到明显的饥饿。黑瞎子没有苏万吃得那么快，显然有些虚弱。他吐出一片虫子壳，向后靠在墙壁上。

他们进入古潼京到现在，大约已经有十天了，按照计划，现在他们头顶的沙层之上，应该就是方怀渺引过来的九门大部队。这些人推测张启山当年参与这个工程时在白沙下埋藏了巨额财富，现在九门日渐式微，每一家都想要借这些财富获得更高地位或权力，或者觊觎财富本身。黑瞎子本来以为十天够这群乌合之众内部的矛盾发酵到无法抑制的地步，那么他就能和苏万趁乱逃出去，可是这些人显然比他预想的还要谨慎和狡猾。

其实在计划里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些人的谨慎程度。若黑瞎子是正常状态，他带两个苏万出去都没问题，可是黎簇那小子引爆的C4把一切计划都打乱了。当时爆炸的气浪把虫群直接拍在他身上，他连一点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他很久没受过这样重的伤了，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最多只能再撑两天——指的是他的意识。

“喂，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不听不听。”苏万淡淡道。

“我们得上去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要做好计划。”

“上去？你不是说，上去后那些人会吃了我们？”

“再不上去，我也要吃你了。”黑瞎子道，“你能仔细听我说话吗？我头有点疼。”

苏万看到黑瞎子的表情，那是从未有过的正经和凝重。他有些害怕，因为这意味着黑瞎子已经没有精力支持他一直玩世不恭的状态了。

“我是我们这个家族最后一个人了。实实在在的最后一个。”

“你是要留个种吗？我没那个功能。”苏万想尽力搞怪。

“我们三小时后就上去，你按我说的，你唯一的出路，是黑色的帐篷。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在我身上，你如果运气好能进入那些黑色的帐篷就安全了，那里应该有人接应。”

“是谁？”

“不知道。”黑瞎子并不担心谁来接应，他相信解雨臣，而解雨臣相信吴邪。这就够了。

“那你怎么办？”

“先让我说完吧。你如果脱身后，希望你去帮我办一件事。”黑瞎子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递给苏万，“这副眼镜送你，你去把它修好，你可以在眼镜的边框看到一行小字，是这家眼镜店的名字。你去这家店修眼镜，然后每三个月都要去清洗一次。”

“为什么？”

“不为什么。如果你够聪明，去那家店一看就知道了。”

苏万摇摇头，把眼镜递回去：“不如让我来想想办法，把我们两个都搞出去。”

黑瞎子笑了：“你有什么办法？”

“你现在如果身体健全，是不是就能让我们俩都出去？”

黑瞎子点头。

“你身体不行是因为受了伤，需要医生把你治好。湾姐是个很有经验的大医院的医生，我们去找她，让她治好你，然后你再带我们出去。”

黑瞎子摇头。梁湾有她需要去做的事，如果现在找她会破坏吴邪的计划。

“可是，你可能就要死了。如果你不死，总有机会以后想办法，你死了就活不过来了。”

“我很喜欢你的想法，我也承认生命是应该珍惜的。唯独我的生命，现在珍惜已经太晚了，我——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苏万沉默了片刻：“你们这些人讲话吞吞吐吐的，我对此也不感兴趣，也许你得了绝症，或者什么别的让你觉得你的命不值得珍惜。可是我觉得生命的价值不是由长短决定的，像你这样的怪叔叔，虽然十分危险而且脑子有点问题，但我觉得你是一个活得很精彩的人。人都是会死的，一天的璀璨有时候比一辈子的沉闷更值得争取，所以即使你的生命只有一天，都值得你去争取。”

黑瞎子看着他，苏万的话让他有点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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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沙海逐鹿（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