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张家古楼的行动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我想自己是真的淡忘了，因此看到吴叔叔打来电话时，竟然有些陌生和久违的感觉。他没说什么，只问我这几天有没有空，请我去杭州聊聊天。

肯定不会是普通聊天。但我现在一身轻松，没有什么要瞒他的，于是非常坦荡地就去了。

像上一次来到他的茶馆一样，门口的伙计一见我就一言不发地将我领到同一间会客室，轻轻叩门：“二爷，人到了。”

里面传来吴叔叔的声音：“好，进来吧。”

我绕过屏风，非常惊讶地看见茶几前还坐了一个人。那人转过头来一笑，是解雨臣。

“解雨臣？你回国了？身体怎么样？”我惊喜万分。

“谢谢关心，一切都好。”他轻松地说。

“怀渺，坐吧。”吴叔叔示意我坐在解雨臣旁边，给我斟茶，“这两天小解正好来看我，你们应该熟悉，我就叫你一块儿过来。”

我这才意识到，吴叔叔和解雨臣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其实是有点奇怪的。之前从没听他们口中提起过对方，我满心以为解雨臣和吴家三叔更熟，而和二叔生分一些。

既然解雨臣跟吴家两个叔叔都这么熟，为什么吴邪长大后在没见过他呢。

还有，吴叔叔怎么知道我和解雨臣熟悉？即使再熟，他们谈事情时叫我过来也有些奇怪，除非……是和张家古楼的事有关。

“小解，你继续说。”吴叔叔向解雨臣扬扬下巴。

“好，二爷。所以我的设想是，我们三家联合起来，一来是把这行重新整顿一下，免得让各路牛鬼蛇神真以为九门已经没落；二来也趁机将我们各自盘口清理一遍。如果顺利，吴霍解三家的合作更加稳固，无论是国内这些喇嘛盘，还是外国的势力，都很难再渗透进来。”

吴叔叔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解雨臣失笑道：“不愧是二爷。那我也不瞒您讲，解家想包揽国内主要的古董交易市场。”

我惊讶地转头看着他，这么大的野心居然这样直接讲出来？不，关键是，这是我能听的吗？

“以解家现在的能力，不可能。”吴叔叔语气平静。

“我知道，这不是想和您合作吗。”解雨臣笑道。

“你凭什么觉得，吴家会帮你垄断整个古董市场？”

“三爷眼下失踪好几个月，音讯全无；吴邪刚刚开始接手三爷的生意，没有经验，他需要我解家作为支持。”

“他还有我这个二叔在。”

“以二爷您的能力，要是想插手这一行的生意，整个大盘早都是您吴家的了。您既然一直保持中立，这次自然也不方便出面帮吴邪。”

吴叔叔没有回答。片刻后，他开口：“说说你的计划。”

“我想重新建构一个新的文物交易秩序。官方文物保护体系虽然专业，但毕竟财力有限，不可能涵盖我国这么大批量的古董，因此大多古董还是藏于民间。之前整个九门负责消化这些民间古董，但每家行事各异，导致很多精品流落在外，或者被不识货的人白白糟踏。所以，我觉得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头开始建立、管理这个市场。

“眼下霍家靠秀秀顶着，她能自己撑住已经很不错了，没有精力来管这件事。吴家这边吴邪新接手三爷盘口，他没经验，也不可能有空想这档子事。所以，只有解家有意愿，也有能力做到。

“我的想法是，以前的盘口划分还是按原样，吴家负责长沙，霍家解家负责北京——当然，秀秀和吴邪这边，解家会全力支持，帮助他们站稳脚跟。各地从夹喇嘛、下斗到明器出土以后的流转过程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最后一步出手时要经过解家监管的交易市场统一鉴明价值，也以此提防裘德考这类文物贩子。

“等到这个体系运转成熟，解家的信誉建立之后，我想设立文物‘银行’，以最高规格的储藏条件保存所有未交易的、或者私人收藏的古董。同时成立一家基金会，联合民间有实力的收藏家支持整个体系，当然也包括，解家的银行。”

解雨臣一口气说完，停下来看着吴叔叔。

“你一直在等，等吴家和霍家陷入这样一个无暇自顾的局面。”

“我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解雨臣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以前有这个想法，但无奈条件不允许。这次吴家和霍家的遭遇我当然也不想看到，但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得不为解家和整个行业考虑。”

“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吴叔叔勾勾嘴角。“你知道这样做，几乎是和整个行业为敌。”

“所以我需要请您帮忙。只有您二爷在行内的地位和信誉才能压得住这样的场子。”解雨臣正色道。

“你刚才还说过，我这么多年来从不轻易出面。”

“是，而且我需要的正是您这样绝对中立的立场。至于出面，当然是您手下的人，比如——”解雨臣忽然转头向我笑道，“方怀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