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渺打开公寓的大门。

屋内还是保持两天前的样子，算不上凌乱，但到处堆满的文件和账本也让原本简约风格的公寓显得不那么井井有条。不过她不在乎。

她没那个心思在乎。

她踢掉高跟鞋，没有开灯，径直走向酒柜，用百利甜和咖啡力娇酒兑上伏特加，加了些冰块，便端着酒杯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月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板上，铺在她身上，撒进酒杯里。

对影成三人，她不禁举起酒杯向窗外杭州的万家灯火轻晃示意。敬此时还在盘口忙碌的伙计，敬这座城市里努力生活的人们。

敬自己，逃亡的，失踪的，散落在各处的，挚友们。

她一口灌了小半杯酒。酒精的刺激让她思绪短暂放空，浓郁的香甜味使疲惫的大脑如久旱逢甘霖般放松一些。

她以前很少喝酒，只有逢年过节偶尔喝些红酒，酒量很一般。但当她发现烈酒能让她很快昏睡过去时，便欣喜地尝试用它治疗自己这几年逐渐加重的失眠。一开始效果很好，可时间长了便没那么有用了。但她还是习惯性的，在失眠时调些酒喝。

前一天晚上她在吴家盘口面对九门另外几家联合的施压。解家资产永久冻结后，旗下的古董银行也随之彻底破产，这一行所有和解家有生意往来的势力全都受到了波及。而她，作为解家银行的首席鉴定师以及股东之一，在解雨臣失踪后自然成为众矢之的。

她已经两天没怎么睡觉了。

操心应付九门的人是一方面，她还非常心疼那银行所藏的古董。那一件件珍品都经过她之手，经过她的双眼考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它们的价值，也没有人比她更心痛它们的永不见天日。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一刻也无法抛之脑后的，同伴们的安危。

黑眼镜身手好，秀秀和胖子有蓝袍藏人在身边，可以稍微对他们放心一点，但解雨臣真的能从那么多汪家人的包围中成功脱身吗？按他们的设计，他脱身的几率只比百分之五十略多一些。要完成火车上的障眼法，他对时间的把控要精确到0.1秒，还要保证在火车进入隧道前把汪家人引到特定的站位上。

太难了。解雨臣事先演练过很多次，但也只能把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五十五左右。

还有，吴邪。

他说自己要在汪家人面前死去时，方怀渺以为又是另一种障眼法。

然而吴邪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是真的。

雪山那种环境太简单，使不出什么奇技淫巧，所以只能真的被汪家人杀。这种理由，方怀渺怎么都不能接受。

吴邪摆手说，他不会硬生生地等死。他踩过点，那个山头下正好是个悬崖，到时他会让那些人在下面接应。

来追杀你的是汪家人，你就什么都不准备，硬碰硬地等着他杀，然后在他面前跳下悬崖？她追问。

吴邪竟然点头。

她笑了，说你是不是疯了。

他说，这是他和汪家人正面交锋。为了完全取信于他们，一点手段都不能耍。

那你要是真死了呢？她问。

他笑笑，不是还有你吗。后面的事情，你肯定能完成。

她简直匪夷所思。

她说，不是这回事，你死了，我们怎么办？还有小哥，你不管了？

吴邪顿了顿，低头道，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只是为了小哥。如果我真的死了，还麻烦你们去帮我接他回家。

方怀渺扔下手里的稿纸，看着吴邪深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她想摆出几十条理由理性地劝说吴邪，更想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她看着吴邪那双平静的双眸，觉得喉咙发紧，最终只用干涩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不同意。你不能丢下我们。

你不能丢下我。她在心里道。

吴邪又笑了，探过身子用手抚过她的脸颊，她才发现自己流泪了。她急忙偏过头擦去眼泪。

别哭。他轻声道。

说得轻巧。

那天之后，她已记不清在深夜里哭过多少次，到了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看看杯中还剩的一点酒，感觉脑袋有点发晕，小小庆幸了一下。一口喝完余酒，随手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她便头靠后仰在沙发坐垫上闭上眼睛。

太累了。每天都要对付九门那些人的诘难，一边要操控计划的继续进行。关键是，吴邪和小花是否还活着，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她心头。

如果他们死了，自己这样几乎消耗生命般地投入，是否还有意义？

对这个世界来说当然是有的，但是对她的人生来说，似乎没多大意义了。

她又想起那些银行里的古董，哪一件不是瑰宝。

这个计划，是为了引出并彻底摧毁那些一直在暗处操控人们，操控这个世界的力量。

但如果付出的代价这般巨大，自己是否宁愿被那股力量操控，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

她摇摇头，把这些消极想法赶出脑海。这个世上总要有些人去做这些事，至少她有一群最好的同伴。

啊，怎么又想到他们了。

她强迫自己想一些盘口的事情。幸运的是，也许是身体已经太过疲惫，没过几分钟她便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睡着了。月光如水，织成薄被覆在了她身上。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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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番外——他们在干什么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