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并立的青砖瓦房,前后有两排,起的高高的,边角还雕了飞檐,这样的好房子在村子里没几家有,都是条件不错的。
青砖围起来的院墙都比别人家高,偌大的院子内,靠近棚舍的地方铺了旧褥子,三只狼狗崽子趴睡在上面,睡姿各有各的风采,奶憨奶憨的,像是梦着了什么,小肉腿还跟着一颤一颤。
还有两只下了地,迈着四肢颠颠的跑,明显和睡觉的不是一个路数,在小院里尽情撒欢。
陈老汉坐在屋檐下的小木凳上,吧嗒吧嗒抽着烟,一阵吞云吐雾,对着刘氏和姜妩道:“大脚去外头了,你们自个看去,宝丫头自己挑。”
大脚陈老汉养的狼狗,早几年陈老汉的儿子从外头带来的,说是军营里混出来的种,站立在那儿都快及了人腰,十分的威风。
对方要是跟陈老汉家好的,摸摸它都没事儿,可要跟陈老汉家不好的,那见面就是一顿凶,咧嘴的尖牙感觉能一口撕一个,可吓人。
不仅护主,那狗还聪明的很,姜妩就看见过好几回,大脚帮陈婆婆叼篮子,挪凳子,还会在地里帮忙刨蒜,可厉害了。
姜妩蹲到旧褥前,那酣睡的小崽子们,有一只从梦中惊醒,浑身一抖,四脚朝天的小肚皮都跟着一颤。
随即小崽崽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姜妩。
姜妩小心的伸出手去,它竟直接舔了舔,前爪把她的手指一抱,翻了个身啃了起来。
小乳牙啃得痒嗖嗖的,姜妩笑了,那两只打闹的也屁颠颠跑过来,一点都不惧她,用圆圆的脑袋蹭了蹭她,等姜妩伸手去抱,一下就鼓涌进了她的怀里。
力气大的很呢,险些把蹲着的她给挤倒,在她怀里钻扭了会儿后又跑走了,和另一只打闹了起来。
“阿娘,它们好可爱啊。”姜妩咯咯笑着,喊刘氏也来瞧瞧。
刘氏连日来的阴霾被宝儿这回头一笑给驱散了,提醒她道:“小心,长牙了都。”
“我们大脚不咬人,崽子们小,也不咬,家里的鸡鸭他们都不追。不过上回赵业那小子来,差点把一只狗崽子摔死,大脚和……”陈老汉用烟杆子指了指边上,“喏,就那两只,咬着了。也没咬伤,就是吓唬吓唬他,疼得那小子哭爹喊娘的。”
姜妩顺着看过去,那两只已经为了口吃的打起来,一个用爪子推一个脸,都给怼变形了,一个去推盆儿,抢得凶狠,最后盆里的菜汤撒了点出来,陈老汉一喝,两只立马分开,随意扒拉两口,没一会儿功夫又掐一块去了。
这架势看的姜妩眼前一亮: “陈阿爷,我就要这两只。”
陈老汉敲了敲烟杆子放下,走过去拎起狗崽子的脖颈后头,给了刘氏和姜妩:“就这两只最活泛,宝丫头,你可得好好教,将来有大用场。”
“阿爷放心,我一定好好教。”姜妩脆生生应着,她早就想好了。
刘氏要给陈老汉塞钱,他愣是不肯收:“我家又不卖狗,也是你们上门了,看着宝丫头喜欢,抱两只去,这是大脚的头胎,都结实着。”
无奈之下,刘氏也只能作罢,想着到时候送些吃的过来。
刘氏和姜妩一人抱了小崽崽离开,没多久,陈婆婆就带了大脚回来,瞧见院子里最好动的两只不见了:“谁家抱走的?”
“张山家的娃娃来抱走的。”陈老汉重新拿起了烟杆子,伸手从大脚嘴里接过篮子,瞧见里面水灵灵的菘菜,乐呵呵道,“切点腊肉,炖了一块儿吃。”
陈婆婆听到张山家,便猜到了抱狗去的目的:“我去地里的时候看到了,真是糟践啊,好好的蛋都坏了,这得多心疼人,心肠咋这么黑。”
“还有的闹。”陈老汉像是有所预料,“多少双眼睛看着。”
陈婆婆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当年咱家不也是这样,稍微好了点就叫人眼红,算下来,咱迁这儿得有二三十年了,可要是遇着事儿啊,还是得看是不是本家的。”
陈老汉一家也是外迁进来的,早年间老家那边闹了灾荒,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就到了这儿,起初日子苦的很,比张山家都不如,都是两口子两双手做出来的,后来陈老汉弄了一头牛,就这么镇上村里的来回拉拉东西卖卖菜,日子才渐渐有所好转。
就这样都让村里有些人看着不痛快。
再后来,拉扯了两个儿子长大,到镇上自己做活,渐渐都有了出息,开始做起了小买卖,也都在镇上安家落户,日子越来越好,就想着把他们接过去住。
可两口子当初颠沛流离,实在是不想动,就爱这每天收拾收拾地头的日子,守着这屋子。
于是两个儿子就出钱给他们新起了房子,又送来一只狼狗,陪着他们,看家护院。
“我看张家那几个小子也是有出息的。”陈老汉摸了摸大脚的脑袋,“那宝丫头,将来也一定是个福贵的,他们的日子啊,自己能过好。”
陈婆婆点点头:“叫那些人眼红去!”
这边刘氏和姜妩走在路上,她看着小狗崽子忽然道,“宝儿,我咋觉得这俩小奶狗有些眼熟。”
“阿娘你才发现呀。”
“嗯?”
姜妩把怀里的小奶狗捧起来,刘氏怀里的那个立马有了反应,伸出爪子去摁姜妩那只的脑袋,急不可耐的样子,下一秒就又要打起来。
她瞅着这一幕憋着笑,咳嗽了两声,“阿娘,你看,像不像二哥和三哥?”
刘氏“扑哧”一下给逗乐了,“你呀。”可别说,还真挺像。
路上的人瞧见,知道她们家最近遭遇的,心里想着莫不是要等狗大了护林子,可眼前的都得遭难啊,还找人修围栏收拾,有啥用?
“要我说啊,都卖了干净,要不然不用等过年就要被人偷干净喽。”
“可不是,那东西是能拦人的么,真要偷再高都没用。”
“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寻来的生意门道,这都能挣到钱,老天爷可真被蒙了眼。”
姜妩并没有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回到家后,便开始与两只小狗崽子培养感情。
待张元青和张元明从陈夫子那儿回来,院子里就更欢实了。
兄弟俩也都很喜欢狗,早几年还央求的想养,可大人吃饱都还有些难度时,哪里有东西去喂狗,所以一直就只有羡慕别人家的份。
如今好了,养的还是陈老汉家大脚生的,谁不知道他家大脚的厉害,崽崽也一定很厉害。
“叫什么名字好?”张元青看它们到处闻,也不认生,大刀阔斧的给它们赐了名字,“就叫阿大,阿二!”
张元明立即露出嫌弃的神情:“隔壁的阿花都比着好听。”
“二哥,你现在可是识字了的。”姜妩拿出菜叶逗狗,两小只奶凶奶凶的冲了过来,对着菜叶撕咬,这才两个月大呢,就已经有点捕猎章法了。
张元青挠了挠头,灵机一动:“那就叫大金,大银好了!咱们要赚钱。”
姜妩笑了:“二哥是不是想说,招财进宝?”
“对对对,招财进宝,这名字好,一个叫招财,一个叫进宝。”张元青得意的看向老三,张元明呵了声,不晓得是谁,今天又挨夫子念叨了。
到了傍晚,刘氏张罗过几个小的晚饭,带上几个菜饼子和热汤就去了山上。
两口子一守就守到了半夜。
冬月里的晚上特别冷,山上就更别说了,攒露水的时辰,让人觉得比下雪天都难熬。
张山和刘氏两人手揣在袖子里,走走坐坐,还是觉得身上冷,熬到了后半夜,实在受不住,两人才跺跺脚离开。
等人走了有一会儿,桃林后边冒出一个鬼祟身影,趁着夜色和桃林掩映,悄悄靠近了圈养了鸡鸭的地方。
月亮被乌云完全遮住了光。
来人朝着张山两口子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冻死老子了。”
接下来他大摇大摆走向围栏,看着那一人多高的,又啐了一声,仿佛是在嘲讽,就这东西还想拦他。
来人抬起脚,开始猛踹围栏,一脚,两脚,三脚,声音之大,惊的里面的鸡鸭乱叫。
明明那边是有门的,也不用这么狠,但他就是不管,恶狠狠踹了有十几脚,直接把围栏踹的朝内倾倒。
他就顺着那围栏的栏杆踩着走了进去,看到重新修过的鸡舍鸭舍,脸上满是妒意。
“我让你们再花银子来修,一只都不给你们留!”
说着他就冲过去,要把那些鸡鸭从舍里驱赶出来,可刚一靠近,只听脚下“嘭”的一声扣响,钻心刺骨的痛转瞬袭来。
“啊!!!!!”凄厉的惨叫声在桃林中响起,惊得林子里的鸟儿一阵扑簌簌乱飞,还惊了远处农舍中的犬吠,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可算逮着了!”明明早就离开的张山三两步飞快冲了过来,手里拿着锄头,怒瞪着坐在鸡舍前的人。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走,躲在附近的草丛盯着呢,就等偷的人过来。
“你是谁?干啥来我家偷东西!”张山呵斥着,举着锄头小心凑过去看,那人还遮遮掩掩不肯露脸。
这时刘氏拎着灯笼走了过来,朝着自家鸡鸭棚方向照过去,却愣在了当场:“……赵大牛?”
赵大牛使劲的扭着身子,试图遮住自己的脸,但脚被东西夹着,稍微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会儿被刘氏的灯笼一照,看清楚脚上的捕猎夹子,脚上淌着血,都快见了骨头,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嚎起来:“血、血……我的脚,哎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快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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