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楚燕修电话响了，他看了眼屏幕，起身往包厢外走。

爻野乖乖坐在原位置没动，忽略身边时不时打量的目光，继续埋着头吃面。

沈飞羽看爻野挺乖的，总想着逗一逗他，于是坐得近了一些，跟爻野搭话：“弟弟，你多大了呀？”

“16。”爻野头都没抬，言简意赅地回答。

沈飞羽玉惊讶地眨了眨眼：“你还没成年啊……”

爻野抬起头，反问道：“你呢？”

沈飞羽立马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胸脯，说：“我当然成年了，我18了。”

爻野盯着他看了两秒，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慢悠悠地说：“那你长得有点着急。”

沈飞羽：“……”

沈飞羽被噎了一下，不死心，继续追问：“你跟燕修认识多久了？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呀？”

爻野低着头往嘴里送面，等咽下去一口面后，才说：“爱酷视频客户端搜索Apex，翻到2022年7月10号的那一期纪录片，里面有我跟燕修哥相识的全过程。”

沈飞羽彻底被堵得没话，看着爻野把吃碗面的空盒子放好，塞进塑料袋里的乖顺模样，再想起刚才那两句噎人的话，忍不住纳闷，楚燕修对乖的定义，是不是有点特别？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推开。

楚燕修打完电话进来的时候，爻野还是乖乖坐在原位，双手放在腿上，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

而刚才吃瘪的沈飞羽，已经不知道鬼混到哪个圈子里去跟人玩骰子了。

楚燕修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跟爻野说上话，就有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拍楚燕修的肩膀：“兄弟，刚没跟你喝，补上一杯？”

他没推辞，拿起桌上的啤酒，跟对方碰了一下，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从桌上拿过一瓶橙汁，拧开放在爻野面前：“喝这个。”

爻野乖乖接过去，放在嘴边喝了一口，余光却忍不住落在楚燕修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楚燕修这副模样，不是舞台上紧绷的全能队长，也不是训练时温柔的燕修哥，而是慵懒地陷在沙发里。

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平时的温和，多了点桀骜不驯的劲儿，却又不张扬。

像从小被好好教养的贵公子，既懂分寸，又带着点什么都不在乎的松弛感。

有人喊楚燕修玩骰子，他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不了，我家小孩儿在这，一会得早点回去。”

旁边的沈飞羽输了酒，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楚燕修的用词。

“你家小孩儿？”沈飞羽转头刚想调侃几句，突然跟爻野对上视线，他顿时肯定地说：“你家小孩儿，对，你家小孩儿。”

来敬酒的那人一瓶干下去，有些喝多了，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烟味飘过来，他拍着楚燕修的肩膀，语气有些抱怨：“好久不见了啊兄弟，回来了也不说来看看我们。”

“少喝点。”楚燕修蹙眉，把手里的酒放下，淡淡道：“太忙了，一直没抽出时间。”

“知道！兄弟们都知道你忙，这不是专门来这找你了，谁不知道我们大明星行程繁忙，我们可不敢轻易打扰，要不是飞羽，估计你连回来都不会告诉我们一声吧。”

这话一落，包厢里原本嘈杂的声音顿了顿，几道目光齐刷刷聚过来。

坐在旁边的男生先忍不住了，笑着打圆场：“老赵你这话说得不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少的性子，他不是忘事，是真的不爱张扬。”

“对啊。”旁边也有几个人附和道：“燕修一直这样，倒是你，一喝多就开始撒酒疯。”

老赵却没听进去，从口袋里摸出盒烟，抽出一根递到楚燕修面前：“来一根？”

楚燕修伸手挡了一下：“我不抽，谢谢。”

“行行行，不抽就不抽！”老赵悻悻地收回手，自己点了烟，烟雾在昏暗的包厢里散开，他眼神却一直往美龄那边瞟。

美龄正坐在沙发另一头，手里捏着酒杯，目光时不时落在楚燕修身上，连老赵的视线都没察觉。

老赵心里的火气莫名窜上来，猛吸了口烟，脱口而出道：“美龄今天晚上本来没打算要来，反正我叫她的时候她没说要来，但是他们在群里一说你要来，你猜怎么着，美龄立马改口说要来。”

楚燕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落在爻野整理好的蟹黄面餐盒上，周身的气场却冷了几分，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老赵说的话。

爻野察觉到气氛不对，低下头小口喝着楚燕修递给他的橙汁。

“吃饱了？”楚燕修侧过头，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刚好能让爻野听见。

爻野回过神来，意识到楚燕修是在跟他说话，立马点了点头。

楚燕修这才转回头，看向还在絮叨的老赵，语气依旧平静：“所以呢？”

老赵又抽了一口烟，说：“所以都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对美龄什么想法？还是说你一直在装傻？你前几年出国，美龄在家哭了一天一夜，眼睛都肿了，怎么哄都没用！她这么喜欢你，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沈飞羽玩完一把骰子，过来拿酒的时候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飞羽看了一眼楚燕修，对方明显不想听也不想回应的样子，他捶了一下老赵的肩膀：“从小到大喜欢燕修的人那么多，你难道让他每一个都有回应？再说了，虽然我也喜欢开燕修和美龄的玩笑，但那只是玩笑，没人当真啊，你去问问美龄，她当真了吗？”

沈飞羽的嘴像是机关枪一样，连珠炮似的砸过去：“老赵我劝你，少插手别人的事，你喜欢美龄那是你自己的事，你凭什么强迫别人！”

“对！是我的错行了吧！” 老赵被戳中心事，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嗓门也大了几分。

刚好这时，包厢里的歌曲唱完，音乐戛然而止，话筒没关，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老赵把手里的啤酒瓶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原本热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楚燕修反应最快，几乎在酒瓶落地的瞬间，他就伸手捂住了爻野的耳朵，掌心的温度裹着少年的耳廓，挡住了刺耳的碎裂声。

他身体微微前倾，将爻野护在身后，肩膀绷得笔直，却没回头看老赵，只是看着地上的碎片，语气依旧平稳：“老赵，我不想跟你争执，但我得说一句。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会亲自走到他面前，把心意说清楚，而不是在背后抱怨，更不会借着酒劲撒气。”

沈飞羽也急了：“你他娘的抽什么疯？！要发疯别在这发疯，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你搞什么？！”

其他人纷纷站起身：“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老赵僵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楚燕修又补了一句：“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你连直面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就别迁怒别人。”

说完这两句话后，楚燕修转头看了一眼爻野，语气放软了一些：“吓到你了吗？”

爻野不知道是因为蟹黄面吃多了，还是因为刚才那瓶橙汁完全不够解渴，他突然觉得嗓子很干。

刚才楚燕修的掌心贴着他的耳朵，温热的呼吸落在他侧脸，还带着淡淡的酒香，让他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他攥着橙汁瓶，小声说：“没…没吓到。”

“那走吧？”

爻野点点头。

然后楚燕修就牵住了他的手，跟沈飞羽打了个招呼之后，楚燕修就带着他离开包厢。

路过老赵身边时，爻野偷偷瞟了一眼，老赵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片，肩膀微微垮着，而美龄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楚燕修的背影。

出KTV大门时，晚风裹着深秋的凉意吹过来，爻野下意识握紧了楚燕修的手。

刚打上车，舟渡的电话紧接着就打了过来，问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楚燕修往路边扫了眼，正好看到一辆空出租车亮着空车 的灯过来，伸手拦下车，说：“刚出来，打车了，大概半小时到。”

电话那头的舟渡“哦”了一声，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两句注意安全，才挂了电话。

两人先后坐进后座，车门关上的瞬间，车内的暖光裹住了他们，窗外的路灯飞快往后退，在楚燕修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还没驶出两条街，楚燕修的手机震了震。

【沈飞羽：对不起了兄弟，下次咱们再找时间聚。】

【XIU：小事，帮我跟老赵也说一声抱歉，下次我请客。】

【沈飞羽：好。】

回完消息后，楚燕修把手机屏幕按灭，揣回外套口袋时，瞥见爻野正盯着窗外发呆，没像平时那样叽叽喳喳问东问西，于是主动开口解释：“除了沈飞羽，刚才包厢里的大多是我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说话没个正形，你别往心里去。”

爻野听到楚燕修的解释，内心涌上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他说不清这种情绪的来源是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楚燕修过去的朋友，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他莫名有点羡慕，又有点小小的别扭。

爻野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直到车过了一个红绿灯，才突然开口：“别人的喜欢，对你来说是负担吗？”

楚燕修愣了愣，随即笑了。

他刚才还在担心爻野会介意KTV里的混乱，没想到小孩的关注点竟在这。

楚燕修靠在椅背上，认真想了想，语气坦诚：“我们做这行，本就要接住别人的喜欢和讨厌。喜欢是心意，讨厌是选择，只要不越界，我都没什么负担。”

爻野“嗯”了一声，这个解释也说得通。

“燕修哥…”爻野突然转过头，紧紧盯着楚燕修。

“怎么了？”

“当时你出国，不只有美龄哭了，我也哭了，而且我哭的时间比她还久，她只哭了一天，我哭了三天。”

爻野似乎怕他难受，又说：“但我没强求你哄我，也没拿这事绑着你，所以你不用为刚才他们说的话难过。真正在乎你的人，不会要你还债的。”

楚燕修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回来这么久，所有人都默契地避开出国这个话题，没人提他离开的两年，也没人说当时的不舍。

可爻野却把这件事记到现在，连哭了几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楚燕修拇指摩挲着爻野的手背，说：“我知道，谢谢。”

“但是…”爻野突然收紧手指，把楚燕修的手握得更紧，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下次再有事，你做决定前告诉我一声好不好？起码让我知道你去哪了，不然…不然下次我真的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