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营中,郡守严五身材魁梧壮实,他衣着灰色软甲,粗眉怒压,独自开腿威武坐于帐中茶桌前,心焦如焚。
“陆百川到底在忙什么!城中粮草皆已见底,怎么还不见人送来粮草!莫非是京中出了什么岔子……”
想着,严五神色立变,头皮轻微发麻。
(不可能……有沈实平在,不可能出现任何乱子!)
严五皱眉凝神,坚信沈实平的才智定能帮陆昭侯扫清一切障碍,稳保众人平安,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严郡守好生糊涂啊——”
茶座屏风后突响起一清幽男声,吓得严五全身肌肉紧绷,弹坐起身,站定盯着屏风,粗吼喊道。
“什么人!出来!”
“还望严郡守低声些,帐中事可莫要惊扰了帐外人呢。”
魏非端坐轮椅,被长行慢慢推着向前,真容渐渐显现。
魏非嘴角上扬,目光深邃,极力表现出一副和善表情,语气温和却不乏中气道。
“在下魏非,此行特来请严郡守入吾麾下,安天下之太平。”
“哼!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严五的地盘上撒野!不知死活的东西!”
严五怒哼一声,不屑一顾,快步后退就要抽出架子上的长枪时,魏非依旧临危不乱,继续说道。
“严郡守久未收到粮草,心中定也有所猜疑吧……太师沈实平今日申时,惨死于宫中的千步廊中。”
(什么!)
严五得知沈实平的死讯身子瞬间僵住,准备握枪的手也悬愣在空中。此次行动,若不是有太师沈实平在,他根本不会参与,正因有沈实平在背后谋划,严五才有十成的信心投靠陆百川……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
严五大脑飞速运转,一把挑起长枪挥向魏非,矛头与魏非仅有一尺之距,稍不留心,魏非定会容貌尽毁。
“一派胡言!如此密讯,我都还未得知,你是如何知晓的?!真当我严五是听风就是雨的无知草民吗!”
严五厉声呵斥,双腿分开站定,步子有力却毫无攻击之势,反倒是一副防守做派。他心中拿不定主意,陆昭侯近期确实异样,但也不能单听魏非的一面之词,还是先探探魏非的口风先,若事实真是如此,再视情势而变即可。
“哼~”
锐矛在前,生死一念间,魏非依旧纹丝不动,稳坐轮椅,冷笑一声道。
“以严郡守的聪明才智,想必定已察觉陆昭侯的异样,在下前来仅是帮助严郡守印证心中猜想罢了。京城诸多事变,陆昭侯自身都无暇顾及,怎么有闲工夫顾及鹿城呢?严郡守不晓当下局势,也是情理当中。”
魏非侃侃而谈,抬眼间,目光犀利扫过一遍严五紧皱的眉头,继续说道。
“成王穆棱私养精兵,暗中与陆昭侯抗衡,安插眼线卧底,渐渐渗透陆昭侯的内部势力。今日又一举暗杀太师沈实平,步步紧逼,断其退路!”
“断其退路”这四字猛地牵动严五心脉,瞳孔微颤又快速强装镇定,会神盯着魏非不语,以免气势落入下风,他暗暗思索,心中发毛。
(城中现有粮草所剩无几,他们若是硬攻,我只能退守或是拼死抗争,鹿城失守,罗鲜兵攻入燕城,直击京城,陆百川败……太师沈实平乃一等一的谋士,开国仍需他在侧辅佐,如此心膂之寄的人物,陆百川都保护不了吗?一人都守不了,何以守江山社稷?)
严五心中徘徊不定,不论怎么想都会绕进魏非的说辞中,恍若陆昭侯本就非是良军那般。
(哼!陆百川!是你先断我粮草,逼我至此的,怪不得我!)
严五心生叛主投敌的念头,但又不敢妄下断语。
(当下形势,魏非他大可直接杀了我夺城,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游说我反水呢?莫不是什么圈套?)
“哼!若真如魏公子所言,大可杀了严某夺城,怎的还要多此一举!况且,我怎么不知道成王麾下还有魏公子此等谋士?”
说着,严五手头一抽,利落收长枪于身后。长行见状敏锐挡在魏非身前,凝眸盯着严五。
“呵?魏公子手下竟还有此等高手?”
还没等魏非开口,严五便忍不住调侃长行的反应力,欣赏中又带有几分不屑。
“严郡守过奖了,不过是一些花架子罢了。”
魏非笑笑回道,在后拉拉长行的胳膊示意他站回自己身后,暗暗清一下嗓子说道。
“在下乃陛下暗探,出露甚少,严郡守难免不知魏某身份,合乎情理。陛下圣明,任贤使能,知晓严郡守定是短暂被那逆臣迷了心智,骨子里仍是任劳任怨,受百姓爱戴的鹿城郡守,故而派遣在下来此劝说严郡守~严郡守,早日认清局势,弃暗从明呀~”
魏非嘴角上扬,笑中却透出一股寒气,叫严五不敢轻易回话。
如今魏非提到了皇帝穆霄,严五所言所行则更为谨慎了些。他凝眉不语,暗咬后槽牙,右手在后紧握长枪枪柄,力度渐渐上涨。
(陛下竟然还活着!陆百川!你到底要假仁慈到什么时候!老夫当初真是眼瞎跟了你!……没法子了!陆百川,你自己保重吧!)
想着,严五松开长枪,伴随着长枪落地的脆而浑重声中,利落跪地行叩拜之礼,大声喊道。
“罪臣严五,誓死效忠陛下!”
“……”
魏非见计谋达成,松缓身心,居高临下俯视跪在地上的严五,眼中透出丝丝愉悦。
但因声响过大,帐外一看守小兵听闻动静赶紧靠近帐门口询问道。
“郡守!可是有刺客袭击?!”
严五跪于地上,头贴着地面,怒声吼道。
“无事发生!退下!”
“哼~”
魏非略微眯眼,轻抿双唇,眼神深邃挑向帐外方向,冷道一声。
“严郡守请起。”
鹿城失守。
……
夏府内,夏权得知穆棱逃亡的消息火冒三丈,愤怒在前厅挥鞭解气,一鞭杯裂,二鞭桌倒,三鞭人亡。
常寿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强忍着不出声。
夏权释放心中压力与怒火,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常寿,冷声道。
“滚出去。”
“!”
常寿闻声一怔,调整全身气力,吃力撑手爬起,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起身一颤一摆地走出厅门。
“砰!”
夏权用力握拳重砸于茶桌上,咬牙切齿小声道。
“穆——棱——算你命大,陆百川都杀不死你!”
“不妥!”
夏权转念忽想到什么,双目一暗。
“堂堂一军功无数,先皇亲封的陆昭侯都杀不了的人,当真是有点不为人知的能力在身……看来还是得小心为好……”
夏权暗暗有些后悔推穆棱去当替罪羊,若是推左相慕容青山出去,哪会有这么多事?直接灭门就好,如今这情势,搞得夏权也不敢单一苟同陆百川的命运,心生“朝秦暮楚”之计保身。
(穆棱——)
夏权长舒一口气,左手高扬下落,来回摸挲自己的下巴,眼神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朝秦暮楚,脚踏多船的事,夏权年轻时可没少做,见风使舵一招玩的可谓是登峰造极,靠着这个一路升官。
后穆霄继位,夏权便收敛许多,成天不是约友吃饭打人出气,就是暗自琢磨跳船的事,简直是百官皆恐的夺命老顽童,他身边那些个所谓的好友不过也是伴君如伴虎似的活着,日日小心谨慎地顺从夏权。
而夏权这右相厉害就厉害在他有很多人的把柄,只要想推一个人下台就会拿出十足的证据,给人重磅一击又无力还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夏权这个人的存在直接进一步促进了朝堂的“清廉”,从而使穆霄治理起来也更为方便。
……
深夜,魏非长行二人如约面见琉日。
“魏非见过大殿下,霍将军。”
“魏大人不必多礼。”
琉日上前轻扶魏非起身,眼中尽显祥和善意。
“明日宵禁过后,还请大殿下带人前往京西雍门,我已提前在西门部署兵力接应殿下,里门市门皆已打通。”
魏非起身说道,神色平淡毫无波澜。
“入京后,请大殿下一定要先营救大庆权臣,其余之事无需过度紧张,殿下身份尊贵,切记保重。”
“嗯好。”
琉日依旧披散着头发,双目柔和有神地盯着魏非,仔细听着,微微点头。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魏非不可久待,说完便要告辞离去。
“魏非告辞。”
“嗯,魏大人慢走。”
天黑独挂一晓月,长行抱着魏非快步飞檐于燕城中房屋之上,出城与魏非同驾一马,入京城了又抱着魏非飞檐至金玉酒楼。
快到金玉酒楼之际,长行猛地止步,金玉酒楼房顶正站了一位黑色宽衣睡袍男人,这男人直盯着魏非长行二人,长发与衣袍在夜下随风飘逸,月光衬得此人若鬼若神。
“主上,前面……”
长行止步紧盯前方说道。
魏非闻声也朝前方看去,这面孔,这身段……竟是成王穆棱!
“成王?他怎么在这?”
魏非小声喃喃道,点头示意长行前去。
“没事长行,他是成王,我们去见见他。”
“是。”
长行抱着魏非快速来至穆棱身旁,轻将穆棱放下。
魏非稳稳站定,轻声行礼道。
“魏非见过成王。”
“哼~”
见状,穆棱嘴角上勾,冷笑一声道。
“魏卿的腿,原是可以行礼的啊~”
“嗯。”
魏非冷嗯一声,扯开话题,以前他跟穆霄关系好的时候,穆棱就不太待见他,如今还是一点没变。
“不知成王深夜不待在王府,在此有何……”
魏非试探问道,还未说完,穆棱便直接打断道。
“魏大人深夜回楼,当真是日夜忙碌呢~”
魏非理不清穆棱说这话的缘由,暂且依礼回道。
“多谢王爷体恤,为皇上分忧,乃魏某职责所在。”
穆棱也懒得跟魏非多费口舌,直入正题道。
“太师沈实平的死讯,你可知道?”
“知道。”
魏非回道。
“陆昭侯祸水乱引,血染我成王府一事,你可知晓?”
“知……什么?!”
魏非闻声一愣,大脑飞速运转,他今日诸事繁忙,只知太师沈实平的死讯,还不知陆昭侯后续的行动。
(血染成王府?陆昭侯可是疯癫成魔了?莫不是背后有人指点?)
尽管身心已经十分疲惫,魏非还是快速思考一番陆昭侯此举的目的,看着穆棱眼色淡淡回道。
“魏某不知。”
“哦?”
穆棱深邃打量一番魏非,又瞥了眼身后的长行,面色转而阴冷,侧过身抬头望向悬月道。
“平反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日即可行动。”
魏非也侧身举头,面向皎月一副势在必得的眼神。
弱弱地问一句……(试探盯盯)……可以给些评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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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鹿城郡守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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