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餐后芕难得的对圉上心了点,察觉到圉不再小酌后给了圉一袋钱,不是很多,却是她一半的例钱。
圉颇为惊讶。“你将钱给了我,你怎么办?”
巫在神庙里有吃有住,但人的需求不止吃喝,因而神庙每季都会给巫发一笔零花钱。芕的等级,零花钱自然很可观,但圉就没见芕的手头宽裕过,这人除了巫者的服饰就没有别的衣服,虽然黑色的巫服在她身上也穿得非常惊艳。
“我还留了一半。”芕答道。
圉闻言也不矫情,女儿也有芕的一半,芕要出钱一起养崽,没毛病。
卷毛八个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又一次的蓝鳍金枪鱼宴,圉用一种割肉般的心情付的钱,然后看着卷毛吃得欢快。
“父、不吃?”卷毛抱着碗问圉。
圉一边拿勺子喂卷毛一边回道:“鱼肉的腥味太重,我不爱吃。”
“大人真挑食。”卷毛嘟囔道。
吃兽肉时嫌弃兽肉太油腻只肯吃菜,吃鱼肉又嫌弃鱼肉腥味重,却能我行我素的挑食,她却不行,她敢挑食芕就能狠心断她伙食。
真想快点长大,长大了变成了大人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挑食了。
第二日时圉将卷毛送到了神庙,驯牛很危险,带着只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哭都没地哭去,因而每次都会将卷毛送到神庙让芕带着。
“你养的牛不是已经有十余只了吗?”芕不解。
有必要这么拼吗?
十几头牛养大了再卖掉,够爷俩吃用很多年了。
“是有十一只,但只有一头是成牛。”圉也很无奈
牛犊的价格远远不及成牛,而且干活也不及成牛,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的牛犊都是捕的野牛,需要花很长时间驯化,没驯化之前不敢卖,怕出事,而等驯化了,牛犊也差不多变成成牛了。因而牛犊不能卖,而那唯一的成牛会产乳,卷毛每日羊乳不够都是牛乳代替的,自然不能卖。
“你再去捕也还是要养很久。”芕道。
“所以这次我想捕成牛。”圉回道。
野生成牛是很难驯化的,只能吃,不过普通人家是吃不起,贵族却是吃得起,而贩给贵族往往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芕闻言不由蹙眉。“你若缺钱可以找我要。”
例钱虽然不多,但她也有别的收入,只是用在了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地方,挤挤还是有钱的。
圉摇头。“你可以养卷毛,但我也不能因为你一起养就什么都不管了。”
这是原则问题,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因此他不反对芕一起养,但孩子也不是芕一个人的,他也得养。
芕闻言还能说什么?只能嘱咐小心行事。
卷毛还不是很懂捕成牛意味着什么,圉哪怕是捕牛犊都怕她出事不带着她去,更别说成牛了,完全不了解,因而在卷毛的认知里圉就是出趟门而已,少则一日多则两日便会回来,这两日自己可以在神庙里可着劲的玩。
神庙里可热闹了,人来人往。
人来人往,卷毛也只能看着,芕将她抱在怀里不让她乱跑。
卷毛也很乖,或者说案上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忘了乱跑,加之她现在也才会翻身,爬这种活动....她还不会爬。
爬不了,卷毛也只能乖巧看着芕给人诊病。
对于芕伸手摸摸别人的手腕就能知道别人怎么了小家伙是无比好奇的,不止一次的摸自己的手腕和圉的手腕,只能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在跳,但代表着什么却一无所知。
再看芕执笔写方子,叮嘱忌口什么,多吃什么,而别人还一个劲的点头或好的好的,卷毛就更忍不住发出了哇的声音,芕好厉害。
因着芕的早教以及卷毛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要是教过的字卷毛都认识,也因此简牍上的方子,卷毛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什么意思,抱歉,不识。
不识其意,再看芕提笔写出的字一个比一个流畅好看,在芕不注意时卷毛忽然伸手抓住了毛笔想写字,笔才到手里便被芕给抓住了。
“做什么?”
为了确保表达得清晰,卷毛有点缓慢的回答:“乔也要写。”
“那可不行,你的肢体还没完全发育好,执笔学字会伤到手。”芕解释道:“再过两年,等你的手长得更结实了阿母便教你写字。”
卷毛不是很明白,但芕的拒绝还是能懂的,而芕拒绝了便意味着她是不可能写字了,只得乖巧的将笔还了回去。
不给写就不给写,等圉回来了找他要笔去,卷毛在心里轻哼道。
换班后芕带着卷毛去食堂用膳,卷毛对食堂的伙食不是很满意,倒不是说难吃,事实上还挺好吃的,但卷毛的舌头早让圉给养刁了,她每日喝的骨头汤都是煲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浓汤,骨髓都化进了汤里。食堂显然也有汤,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如圉那般熬汤,太废柴。
卷毛吃了几口便一只手扣着脚丫子一只手推着芕的手腕表示够了。
瞅着卷毛扣脚丫的模样,芕有一瞬的沉默。“神庙过午不食,这顿你若不吃,下一顿便得明日了。”
人族一日两餐,又有过午不食的传统,不过后者很少有人遵守,前者,也有不少人是一日一餐。
巫宗坚决贯彻此传统,一日两餐,过午不食。
至少明面上是如此,私底下加餐肯定会存在,但无法放在明面上。
朝食比寻常人家早至少一个时辰,一般都是平旦与破晓(四五点)相交之时,那会儿天亮没亮都还是个问题,所幸人族大多天不亮就起来劳作了,因而巫宗的作息倒也没显得特立独行,最多就是人用膳时间特立独行了些。
人族的第二顿是放到下午的晡时,因此又称之为夕食,巫宗却不然,日正时分就用第二餐了,这一餐用完之后便封灶,不再开伙。
不乏有人拿着例钱去外门找吃的,但芕在这方面却很传统,第二顿用完便不会再吃任何东西。
会不会饿?
自然会有些饿,但每个巫在年幼时都受过训练,一日两餐,朝食要吃下非常多的分量,午食次之,但分量也不能少。虽只两餐,但两餐的分量都相当足,因而晚上倒也不会太饿,在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内。
卷毛一脸委屈可怜的继续吃了起来。
“对了,把手放好,吃饭时不能抠脚丫。”芕对崽抠脚丫没意见,至少没想啃脚丫,当然,也不是不想啃,而是啃过一回被收拾了,真难为她了,婴儿的骨骼虽柔软,但她那体型居然还能将脚丫掰到嘴边啃。
可惜卷毛做到了寻常婴孩都能做到的事芕却不允许,人族的小崽除非贵族,否则根本不穿履,鬼知道脚丫在哪踩过,啃一嘴脏东西就该求医了,甚至夭折。
圉一听那么严重也不准卷毛啃脚丫,用木头给她做了个骨头玩具啃。
抠脚丫相对啃脚丫安全多了,但吃饭时抠脚丫就很有碍观瞻了。
卷毛一字一顿的表达道:“阿母,烦。”
芕道:“你这顿是不打算继续吃了吗?”
卷毛瞬间乖巧如鹌鹑。“阿母可好了,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甜言蜜语不断不算,卷毛还奉上了香吻,在芕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两口,一边一个,正好对称。
吃着不太合口味的食物,卷毛忽问芕:“阿母,人饿了为什么要吃饭饭?”
“不吃饭肚子会饿。”
“为什么?可以喝水。”
“但喝水并不能饱腹。”
“为什么?”
“因为水能够提供给人体所需的营养远远比不上食物。”
“为什么?除了味道,哪有区别?”
“我不知道。”芕毫不否认自己的“无知”。
卷毛很好,很聪明,就是问题多了点,问题多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的很多问题问得让人想要抓狂,一个问题问出口后她能延伸出无数个问题来,若不说出自己不知道这个答案,这话题绝对能扯到天边去。
芕吃过这种教训,还不止一次。
有一回看到下雨,小家伙随口问了句为什么会下雨,芕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究竟回答了多少个问题,只记得崽最后问的问题是:世界是怎么诞生的。
正是这种经历让芕没有像正常父母一般在孩子问出自己不知道的问题时为了保持为人父母的权威而随便胡扯,胡扯下去固然保住了颜面却也很可能被逼疯。
果然,芕答了不知道,卷毛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不休了。
用了午食芕还要去医药房工作。
医药房是巫宗设立的一种比较特殊的机构,源自于巫彭殿。
人生病了得吃药,但事实上古早的时候人生病了是不吃药的。
不吃药要怎么好?
答曰:求神,祭祀。
问:有用吗?
答曰:如果有用那巫医也就不会出现了。
愚民大多觉得求神祭祀后如果病不好那一定是心不够诚,祭品不够好,但做为负责祭祀的巫,肯定有明白人,这跟心诚不诚根本没关系。
为了自身的信誉,也可能是不忍,还可能是因为对未知的好奇心,古早的巫在发现给一些病人喂食一些东西后病人会好起来,便下意识的开始琢磨怎么投喂病人。
品尝不同的植物、动物甚至于矿物,了解药效,然后研究药方投喂病人。
这条路上可以说尸骨堆积成山,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送的,古时候的很多巫就是死于尝药时吃了有毒的东西,据说立国的炎帝也是死于万毒复发。
炎帝成为王之前是巫医,当了王也没放弃自己的医道,仗着服食过不死药无所顾忌的品尝各种药物,有毒的没毒的,到了最后炎帝本人简直就是个有毒物质集合体。
因着不死药以及炎帝强大实力的关系,哪怕体内有几万种毒她也照样活蹦乱跳的。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履的?
据说炎帝没忍住尝了一种在当时,不,现在也还是无解的毒草,体内原本保持着平衡的万毒顿时失衡,然后万毒攻心了。
最初听这个传说的时候芕不止一次的感慨:炎帝你这么热爱医道何必去当王呢?好好的当个巫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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