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迹部少爷，真的要到这种程度吗？”小林杏子的声音细若蚊蚋，身体紧贴着电车冰冷角落的墙壁，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她身旁，迹部景吾正姿态十足地交叠着那双修长的腿，即使闭目养神，那紧蹙的英挺眉头中也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烦躁。

也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神经，今天突然美其名曰对杏子说要来一场只有他们两人的约会。

杏子当时只觉得心跳都快漏了一拍，开始期待起浪漫的约会地点。

可是，当迹部这混蛋宣布约会地点后，杏子的粉红泡泡立刻“啪”地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这哪是约会？分明是那她当借口！

因为，迹部的约会地点是，神奈川县的立海大网球部……

更离谱的是，哪是他带着杏子？

这家伙根本不认识路，又为了所谓的单独相处时间，不愿意坐私人交通工具。

他甚至连地图都懒得看一眼，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目的地会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最终，“伟大”的约会只能是由苦命的杏子领着他去那个什么该死的网球部！

还是用她的电车卡付了两人份的钱！

“迹部，你真没品！”

当然，这声咆哮，也仅仅只敢在杏子的脑海中回荡。

还没等迹部回答，惯性瞬间成了迹部优雅姿态的敌人。那翘着的二郎腿失去了支撑点，他身体一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侧前方栽倒！

小林杏子惊呼出声，几乎是本能地张开手臂去挡。

下一秒，迹部景吾身上那股混合着高级香水和阳光晒过衣物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便沉甸甸地笼罩下来。

迹部大半边身体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在了杏子单薄的身上，两人以一种极其狼狈又极其亲密的姿态紧贴在一起。

杏子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呼吸的起伏，鼻尖几乎要蹭到迹部线条冷硬的喉结，杏子的脸颊变得滚烫无比。

然而，一时的出丑让迹部无暇顾及这过于亲密的接触，他望向电车的驾驶室方向，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搞什么啊！会不会开车！本大爷要解雇你！”

迹部那颇为离谱的宣告，却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打破了电车里众人刻意维持的寂静，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两人身上。

小林杏子感受着周围的视线，欲哭无泪：真是太丢脸了。

但她还要安抚这位从没有坐过电车，出现了一时慌乱的迹部，她只能强压下羞赧，带着安抚性地扯了扯迹部那被她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袖口：“迹部少爷，这是正常的，电车的速度太快了，惯性是难免的。”

“再过两站就到了，再忍忍。这条环线的驾驶员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要比其他环线平稳多了。等会儿靠在我身上，就不会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了。”

周围的乘客竖起耳朵听着，随后便再也不做理会：得了，原来是两个觉得自己能解雇驾驶员的精神病。

在霓虹，精神病的行为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只有杏子知道，这条环线由迹部财团注资修建，所以迹部说的解雇极极有可能会成真，她也有必要向无辜的驾驶员解释。

在杏子努力放软的声线安抚下，迹部景吾勉强收回了怒火，但紧锁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依旧昭示着他现在极为不爽的心情。

不过迹部又在他自身对杏子的话的理解下，以一种十分自然的大爷姿态，直接从杏子的后背绕过，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活脱脱像一个大佬揽住了他的情人的姿势，如果忽略这是在电车上的话。

一种带着强势意味的“禁锢感”从后背传来，紧紧包裹住小林杏子。

杏子隔着衣料清晰地感受着少年身上特有的、蓬勃而灼热的气息，气得笑了笑。

于是，在迹部略微错愕的注视下，杏子主动牵引起他那放在肩头的手，缓缓地重新放置了她自己那纤细的腰侧。

少女抬起她那明媚的眼眸，迎上了他那灰紫色的瞳孔，迹部发现，她笑得就像是初春时的樱花般绚丽。

“看好喽。”杏子声音轻快，又好似在引导迹部，“这才是情侣之间的姿势。”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和腰间那盈盈一握的纤细感，让迹部景吾的呼吸瞬间一窒。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仿佛要确认掌下那不可思议的柔软弧度是真实的。

面对杏子的笑，他却侧过头，将那完美的下颌线对准杏子，试图用惯用的倨傲来掩饰他的雏态。

随后，一声细微的“切”从少年的唇角逸出，好似有些不耐烦。

但，那背叛了他意志的淡淡红晕，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耳廓。

杏子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没有戳破，也假装没有感受到少年那越来越紧的臂弯。

直到到站，迹部君都能够一直保持安静了。

杏子肯定地想。

……

神奈川县 立海大附属中学

由于今日是休沐日，整个校园都没有几个人。

当迹部和杏子站在外面等待时，一个身穿着网球运动服的男子跑了过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那顶压得低低的黑色鸭舌帽，帽檐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冷硬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严肃气场。

严肃到一开始杏子以为他是立海大的教练。

“真田，可让本大爷好等呢。”迹部双手插在兜里，背着他的网球包，语气中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了。

杏子只觉得头皮发麻，真怕面前那长得有些凶神恶煞的男子一拳打过来，还悄悄地往迹部身后缩了缩，避免拳头误伤到她。

杏子的举动却引起了真田弦一郎的注意，他没有理会迹部的抱怨，问道：“这位是……？”

迹部一把将杏子揽住怀里，表情嚣张，眉尖一挑：“本大爷的女人。”

迹部中二病般的自我介绍惹得杏子想要找块地缝钻进去，尤其是一想到迹部这话还是对着一个一看就严肃正经的教练说的，她就想连带着迹部一起逃离这里。

“您好，我叫小林杏子，可以称呼我为杏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杏子急忙补救，鞠躬介绍自己。

“喂，真田！杏子比你年长，应该是你这家伙先自我介绍才对吧？”迹部忍不住为杏子打抱不平，那双锐利的凤眼毫不客气地瞪向对面气场冷硬的少年。

真田弦一郎是个古板到刻板的人，一听迹部的话，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真就认认真真同杏子做起了自我介绍，甚至为了表示歉意直接对着杏子就是一个标准的、近九十度的大躬。

吓得杏子赶忙又鞠躬回礼，要不是迹部及时拦着，两人就快对拜了。

真田引着迹部和杏子朝网球部的方向走去。

“迹部，你这次又单枪匹马来想要干什么？”

“本大爷约会到了附近，来看看你们，不行吗？”迹部眼角的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旁微微脸红的杏子，又迅速收回，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傲慢，“怎么，你们立海大已经恐惧本大爷到这种地步了吗？”

迹部笑得恶劣而得意：“还是说，你们已经开始害怕即将在选拔中输给本大爷我了吗？”

“哼。”真田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好了。为了这次U17，我们立海大的全体正选可是一刻不停地在训练。”

“那么，本大爷就是验收你们的成果的。”

真田停住了脚步，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更加凛冽迫人，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得几乎要灼穿空气：“你一直都是这么的狂妄。”

但真田不可否认，迹部景吾这家伙一直都有狂妄的资本，只是他看不惯而已。

此刻，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强大的少年，隔着几步的距离，视线在空中激烈地碰撞、交锋，几乎要迸射出刺眼的火花。

迹部率先开口，眼眸里闪烁着兴奋与战意：“那就来打一场好了。”

真田非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如同出鞘的名刀，向前踏出一步，坚实有力地站定在迹部景吾的正对面。

帽檐的阴影下，真田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目光带着压迫感地扫过站在迹部侧后方的杏子，然后重新锁定迹部，挑衅似的直击迹部要害：“不过，在下真是担心，阁下会在阁下的对象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霎时间，空气里弥漫着王者与帝王的肃杀之气。

……

网球场地的白线，在阳光下刻画出几何般精准的界限。

两人的速度快到只能够听到网球被暴力回击的沉闷爆响，而网球已经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只能够看见断断续续的模糊轨迹。

不管看多少次网球比赛，杏子都会被这项运动震撼。

同时，她也震撼着迹部的成长速度。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球场上如同冰之帝王般君临的少年，他的强大和天赋都并非凭空而来。

杏子一直不太能理解，作为一名富家子，偏偏选择了日复一日、枯燥到近乎机械的重复挥拍？

选择了需要忍受肌肉酸痛、关节磨损甚至潜在伤病风险的艰苦道路？

选择了在烈日下、寒风中，与一颗小小的黄色皮球较劲？

明明他的人生本有无数条更轻松、更光鲜的道路可走。

直到此刻

杏子才有了答案，那少年眼里燃烧的光芒，是热爱的代名词。

杏子也终于感受到了网球的独特魅力，她看着网球场边的所有立海大正选，都一脸严肃地望向他们的真田。

杏子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般想要迹部赢。

终于在两人休息的间隙，杏子有了机会。

“迹部君！”杏子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球场短暂的寂静。

少年正喘着气，晶莹的汗珠顺着性感的脖颈滑落，迹部微微一怔，带着惊诧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杏子的方向。

杏子毫不退缩地迎上少年炙热的视线，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宣告：“胜者是——！”

迹部眼中的光芒骤然暴涨，他扬起下巴，唇边勾起了一个华丽之极的笑容，带着笃定的低哑尾音：“当然，永远，只是本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