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仕途,姜凌上曾在郑州就职,因为妻子希望一家人在一起,初中时期姜里安从北京到郑州读书。
文默是姜里安入郑后的同班同学。文默一家四口,父亲拥有一家小有规模的建筑工作室,母亲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妹妹还在上小学。
文默和郑乔恩有相似之处。比如,两人都是中产家庭下衣食兴趣均无忧的大半个公主;比如,她们对自己的兴趣都有着极强的关注度,郑乔恩喜欢文字,文默则喜欢画画;再比如,那种专注的光芒吸引了富家子弟。
当转校生姜里安在学校受到女生们的欢迎,文默却只是在一堆人中说着“让一下,交作业”;学校大会上,姜里安上台演讲,文默却只是跟同学翻着白眼说好热;她不会在篮球场旁边看他打球,而是去抢羽毛球场……
后来,通过一位父母和文默家有交情的男同学,以及文默的发小,姜里安成功组了四人团一起玩,却假装自己只是被拉去凑人数。他只是想看看,她有什么可骄傲的。
姜里安想,他可是从北京来的姜家。
相处之后发现,她不是骄傲,她只是不太关心。
姜凌上很早就为姜里安选择了未来的对象,他觉得无论如何,姜里安都要从政的。那个女孩子叫钟法淄,是姜凌上同僚的女儿。
升高一之前的暑假,钟法淄来到郑州,算是接姜里安回京,那时候也遇到了文默。
也许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雌竞,只是个人私欲。
只是这种私欲,若施加在一个不幸的人身上,那便是罪恶了。
十月深秋,文默父母因车祸去世。
十五岁的文默面临巨变,天塌了下来,她看着矮了自己一截的妹妹,过去生活给她的全部勇气,让她为姐妹俩争取了最后净土。
工作室易主,所有遗产,都是自己和妹妹未来的保障。
文默拒绝了伯伯抚养妹妹的提议,她害怕亲戚的疏忽会让妹妹受到侵害。因为她曾经体会过,漂亮的小公主被熟人猥亵。
时隔两个月,文默回学校参加考试。年级前十的成绩一落千丈,学校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发小,让文默不要听那些垃圾话。
和妹妹相依为命的日子也还好。
那个寒假,她们一起画画,堆雪人,玩积木搭建房子……是妹妹给了她好好生活的力量,她们还有未来,爸爸妈妈是去天堂了。
文默扛住了。她慢慢了解成年人的世界和责任,她以后就是一家之长。
高一下学期,本来就比较淡漠的文默在学校更为安静,她只是有要更加关心的人。她从不上下午最后一节课,下了课就去接妹妹,她把上学过成了上班。
那一年,回京的姜里安也没有联系过文默。
那个夏天,文默和妹妹养了一只猫,妹妹叫它未来。
高二开学,文默选择了理科。因为上学期成绩下降,不在重点班。她慢慢追赶,有妹妹在,一切都可以努力。
有一天,姜里安的青梅找到文默,说不要勾搭别人男朋友。文默觉得莫名其妙,没有理她。
再有一天,文默在体育馆丢了手机,然后被锁进了器材仓库。
她呼叫拍门,外面的操场空无一人。
仓库里闷热,文默既急躁又缺水,慢慢没了精神。
不知几点,文默感受到灯光摇晃。晚自习结束的时间。
她拼命拍门,委屈、愤恨,当一群人围过去,叫老师开了锁,文默全身湿透,脸上的眼泪和汗水早已分不清楚。
她抽噎着奔向校门口,她要去接妹妹回家。
小学早已关门,驻校的祝阿姨那里也没有。
文默沿着小学到家的道路寻找,她多次嘱咐过妹妹,如果她去晚了就在祝阿姨那里看故事书,不要跟任何人走,尤其是男人,她一定会在晚饭之前去接她。
一直到家,哪里都没有。
文默直接去了警局,她知道妹妹绝不会乱跑。工作人员说要明天才可以走程序,她只是求他们。后来她坐不住自己去找,一夜未眠。
命运来临的时候,人或许有预感。
一大早,警局接到消息,说是工人在开发区发现了一具女童尸体。
从那一刻起,文默已经忘记了自己,外界就像走马观灯,只有影像没有意义。
罪犯是小学里的老教师,本来妹妹不会跟他走的,那个老头用“文默”两个字诱拐了她。
文默只听到了这句话。
那家人跟文默商量和解,文默只是红着眼眶闭了眼睛,骂他们无耻,她要那个畜生坐穿牢底。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人吗?她只是个孩子!
处理完妹妹的后事,文默把自己关到了家里。
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学校的赔偿,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没有意义。和平或者战争,对她都没有意义。
发小来看她,她只是隔着门在里面哭,后来两人一起哭,再后来门后的人默默离去。
放空,暴哭,嘴里模糊着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自责,暴怒,为什么要把她关在仓库,为什么那么幼稚,为什么恶得那么纯粹。
继续放空。
夜晚来临,毫无睡意,原来那些抑郁的人是没了**啊。
她整夜地画画,最后把怒气发泄在了画布上。
有一天,似乎连难过都枯竭了,她开始整理房间。
父母去世后,爸爸的书房成了她和妹妹的手工坊。房间里灰尘扬起,她把重要的东西用纸箱打包起来。好像一切都过去了,她只是很冷静地整理一切。
翻到夏天和妹妹一起画的水彩,上面是文默、妹妹和小猫,以及变成星星的爸爸妈妈,背面是妹妹的歪歪扭扭的字。
文默掩面痛哭,蹲在地上抱着双膝,小猫一直躲在沙发下,这时也趴在了她旁边。
当她再拿起画纸,阳光打在泪滴上。
她抬头,看见了爸爸挂在墙上的画——小学时候一家人露营,后来下了暴雨,他们撤回民宿,一家人在暴风雨的夜晚静谧幸福;回家后,初学油画的小文默画了那一晚——暴风雨的漩涡中仍有希望在。
画纸的背面是:我希望姐姐能做她想做的,祝她梦想成真!
世界上最好的妹妹,对不起。
再回学校,文默转了艺术班。
她以前一直觉得凭借文化课成绩就可以去个不错的大学,画画只是自己的兴趣;现在,她不仅要学好文化课,她还要与画画为伍,曾学了十年的东西,给了她希望。
画室和上课,艺考的那一年,文默感到自己真正幸存下来了。她背后有和一家人曾经所有的记忆,还有未来,还有自己。
幸存下来的人不会一帆风顺,但会坚强无比。
18岁的夏天,文默去了清华美院;带着所有的家当,一套一居室的房子,文默和未来在北京有了她们的小家。
兼职,上课,她依然与画画为伍,毕业进了一家有名的设计工作室。
姜里安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他没走父亲安排的道路。大学创业,后来姜士哲帮他管理;毕业后他回国发展,科技公司也落地北京。
文默入职半年,作为设计助理跟着老板,也是师兄,和姜里安公司的对接人碰新品宣发。
26岁的文默,红唇黑发,肤白貌美,气质娴淡。
姜里安根本没必要出现,他只是看到了文默的名字。
时隔多年相见,文默没有认出姜里安。或许是十几岁的时候太痛苦,心碎盖过了当时的一切,她只是不太记得了。
16岁的夏天,姜里安曾回郑州看过文默。他看到她和她妹妹笑得很开心,看她们过马路,等绿灯亮起,灭了又亮,他最终没有走向她。他曾介意文默没有联系他,而当时看来,她过得很好嘛。
姜里安本没有打算去招惹她,可文默的陌生让他耿耿于怀。
俊男靓女,二十多岁的青春,两个人共浴爱河,在所难免。在文默的小房子里,他们难分难解。
姜里安甚至直接住进了文默的小房子,那里的一切他早已熟悉,只有年迈的未来对他爱答不理。
如果没去姜里安的公司,她可能会和他一直走下去;造化弄人,在那里,她见到了姜里安的青梅。
一开始,她告诉自己那些已经过去了,她按住心中的躁动,反复说着我幸存下来了,我幸存下来了。
可后来,钟法淄把文默约到了姜里安的办公室。
虽然不想见她,但她都舞到面前了,见就见吧。在去姜里安公司的路上,文默这样想。
有了之前打过的招呼,前台笑着跟文默问好;电梯直达姜里安的楼层,办公室秘书也笑着示意。
推开姜里安的门,钟法淄正靠在姜里安的办公桌上和他讲话。
“好久不见啊,文默。”钟法淄笑着回头,然后转向姜里安,“是我叫她来的,我们一起吃个饭,作为你的老搭档,我也正式认识一下嫂子嘛。”
文默看到姜里安神情放松,还有些愉悦。
“也好,”说着姜里安便起身,打算去揽文默,“想吃什么?”
姜里安的手还没碰到她,文默起步要走,“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家了,你们继续。”
文默知道她不应该这么任性,她是个成年人,她早在十年前就被迫长大了。文默没回头。
从再见钟法淄开始,文默就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过去了,我活下来了”,可越是重复这句话,最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妹妹呢?她为什么不能活下来?
没有吃成晚饭,姜里安后脚回到家。
打开门,他看到文默在抱着未来画画。
“吃饭了吗?”姜里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沙发。
文默没有立刻回答。
“如果我让你辞退钟法淄,你会答应吗?”
这次轮到姜里安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反常。
“她私下找过你?”
文默没有回答。
“是,我和她在一起过,不过那是大学时候迫于我父亲的压力,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
好,自爆一个。
文默继续着手中的画笔,不时调一下色。
“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在研发方面她帮了我很多,不过我对她只有朋友间的好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和前女友共事,还是好朋友。真幸福啊,姜里安。
“默默,你不会无理取闹的,你告诉我发生……”
听到这里,文默停下了。
无理取闹。
“我回公司加班。”再待下去要急火攻心了,文默逃回了公司。
一连几天,文默不着家,只是发消息让姜里安看猫。
“怎么,和男朋友吵架了?”杜缇给文默递过一杯饮料。
文默接过,乏力地笑了笑,“师兄你别调侃我了,东城的案子搞定没?”
“这样,有个去郑州的差,要不要去?”
提到郑州,她来到北京之后没再回去过。当年,她不顾长辈的指责,把父母的骨灰留在了家里,后来,加上妹妹……总之,她不愿再回去。她从没失去,爸爸妈妈和妹妹,一直在陪着她。
“集中点,”杜缇打了个响指,“谈个恋爱别搞精神涣散了,与其天天在办公室,你还不如出去一趟。”
“我想想……”
“啧,跟师兄一起,稳赚不赔!”
被逗得提起嘴角,文默无语般地点了点头。
姜里安跟到了郑州。
文默爱姜里安吗?她只是不会拒绝一个年轻的“霸总”,一个科技新贵。
文默动心了,因为姜里安在郑州的夜晚告诉她:“我会给你一个家。”
夜晚的城市充满了神圣的祈祷。
文默嫌恶姜里安,但凡他有心探究一下当年的事情,她一定会把那些痛苦都说出来,她甚至会原谅钟法淄。
钟法淄把姜里安恋爱的事透露给了姜凌上,包括文默父母双亡、妹妹的“丑闻”。她的意思很明确,文默不仅不会给姜里安的仕途带去帮助,反而会成为他的“污点”。
姜凌上执着于传宗接代,但事实上姜家三兄妹,是随母姓。姜家,是京城名门,姜含度是药学领域的前辈,像所有穷小子和富家女的故事,姜含度“下嫁”陈友延,而后者依靠姜家在官场上站住脚跟。
在陈友延眼中,姜英罗是离经叛道,姜英绮是污点。
姜凌上清楚南京的事情,他有些不忍,但也觉得羞耻。
再一次,从钟法淄口中听到文默妹妹的遭遇,姜凌上有片刻恍惚。
污点。
姜凌上的妻子,一向仁慈宽厚,如今被姜凌上要求去劝退一个小姑娘,她于心不忍,也觉得这不对。
“文默是吧?”
“你好。”
“我听里安提起过你。其实我今天来也没有恶意,你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现在还成长得那么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里人的意思呢,就是希望你和里安能好好考虑下……”
“阿姨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如果是姜里安的父亲让您来的,麻烦您带句话:一个男人把妻子推出来算什么,有话请他自己说。阿姨我也没有恶意,我并不是非姜里安不可,我要去工作了,您请回吧。”
姜凌上是这样被告知的。
没坐住的是钟法淄。
“把妹妹都害死了,你还有心情谈恋爱啊!”
文默没再忍,她给了钟法淄一巴掌。同时,她也崩溃了。
那片红印,商场里的观众,都是文默“寻衅滋事”的证据。
来的人是姜里安。文默想,没有追问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他一定觉得自己深情极了吧;从拘留所把女朋友带走,他一定觉得自己酷死了。
一辈子都在装的姜里安,文默这样想,钟法淄竟觉得他是个宝。
年少时的伤疤重新流血。文默觉得独活,挺没意思的。她想和家人团聚。文默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一直有。
留住她的,是肚中的孩子。
一切都像笑话。一个生命竟在自己不想活的时候降临。
帮助她的,是一个自称替钟法淄赔罪的叶女士。
因为严重的抑郁症,文默和孩子都很危险,更别说姜家的插手;文默签了一个机会,圣彼得堡的一家生命研究机构在做母婴抑郁症的实验,文默成为了他们的受试者。
由于实验的伦理问题,文默被保护了起来,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
幸运的是,文莱顺利降生。文默也在叶女士的帮助下慢慢耕耘自己的艺术事业。
又坐不住的是姜凌上,因为姜里安一直没有成家。
姜凌上似乎是妥协了。
“你回来吧,我把东城的画廊给你。”
“你给我就要吗?”
“只要你回来,跟里安再生一个姓姜的孩子,把孩子养在姜家,画廊就是你的,而且我会一直资助。”
“你可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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