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对现实中的我一无所知。但此刻,我已拥有了太多故事。它们于我,就像是“洗尽铅华”。情节不再重要。
《女儿》
“我从未,从未要求过你们什么。
小时候,我被别人用语言打压,被捉弄排挤,你们在哪?哦,你们在赚钱,维持生计。哦,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性别吗?不是打算要打掉的吗?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如果我是个男孩,你们会赚钱买房,给他最好的教育资源,为他的将来打算,而我,从小被抛下,小时候需要被照顾影响你们赚钱,把我丢给别人,长大后就不用管了正好不影响你们生二胎。
当我慢慢地长大,我想做的是离开这个家。我也理解了为什么很多女孩为了离开原生家庭而结婚,但我比她们清醒一点,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我,只有我自己才能救自己。
过去所有的阴影痛苦,一直是包裹着我的黑暗,我在努力不被侵蚀,这些你们知道吗?不,我也不需要你们知道,不奢望你们能理解,就……能不能继续让我一个人长大?我自己选的会承担结果,别说我以后会后悔这种话,我一定会后悔的。
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很伤心,因为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那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放下,去珍惜现在的人,我也希望你们能过好自己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也很重要,以后,哪有那么多以后,我以后再也没有外婆了。
我不想,在你们去世之后,自己后悔没有早点放下,我想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相处,过去的就过去了。
我啊,不是那种在受了磨难之后就变得冷酷的人,也不是放弃自己的人,更不是畏畏缩缩的人。我希望自己是个自由的人,开放包容,给自己幸福。你看,我没有抑郁症,也没自残或自杀,我有很多即时兴趣,总是在变还不牢靠,而我并不为此烦恼,相反,我会去满足这些喜欢的冲动,它们,让我想活着。
以后我一定会后悔的,但我现在想制造一些快乐的回忆,想明白自己的选择。我想多结善缘,和家人朋友一起度过平凡充实的日子,在自己的领域为人民做贡献,寻找并体验那些让我快乐的事物,普通地活着。”
《穿越》
“我知道你会觉得难以置信,人们总是很难去相信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可事实就是这样。
其实穿越不是像电视剧中的情节那样,穿越到某年的某一天,而是,像做梦一样,你只是醒过来了。”
《嫁》
“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不然怎么会急着把我往别人家推,还是说你们觉得别人父母会比你们对我更好?
我就不明白了,我不结婚到底怎么碍到你们的事儿了?是因为没有把我卖掉给你们赚彩礼钱吗?”
《原谅》
“当你出轨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放弃了我。
你要我怎样,假装不知道吗?知道之后和好如初吗?
不会的,再也回不去了。
今后我们只会产生更多的误会、隐瞒和欺骗,而这些,都会让我们彼此越来越陌生。
这也不是我原不原谅的问题,我当然能原谅你,可以原谅你,但我们已经没有现在和未来了。
我们,停在了过去。”
《传统》
“我不会听你们的话,那都是腐朽!”
“胡说八道!”
“你们口中老祖宗的东西,那是过去的,是死的,而我是活的。我为什么要去遵守它而不是它来服务于我,你愿意当个物件我可不愿意!”
《自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生命已经没有韧性了,再也承担不起现实困境。别人在为自己活,在为别人活,我只想为自己死一次。”
《偷情》
“你不必担心我的目的,我根本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也不图你什么钱或者其他,你让我开心我就和你一起玩,就这样。”
“我知道。”
“不过我说句难听的,破坏你的家庭的人,是你,你是有家室的人,这是你的选择。”
《女权》
“女性觉醒往往是从成为受害者开始的。
我不想让你受到这样的伤害。所以,当女人为女人的权益斗争的时候,不要说风凉话,或者作为女性说‘我是女的也觉得’怎样怎样之类的话。
因为,或许你是‘幸运’的,而我们都是可悲的。”
《选择原理》
“我感谢您,让程易成长为了一个勇敢的人,他敢敞开自己,追求良善。您能教出一个勇敢的程易,那我相信您也是个包容的人。
这是我和程易的事情,我早已跟程易说了我心里有人。撇开程易不谈,结婚生子这种事情,是我的选择,我的家人也支持我的选择。
我不想争论什么,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我并非冒犯您,您一定有自己的母亲,她大概也是家庭的实际运营者;如果她管理的是一家公司,她能得到社会认可和物质回报,但她在家庭中得到了什么呢?无论那是什么,大家都会说,都是一家人嘛;那如果,当她被摘出家庭的时候呢?
除了家庭里的母亲,人们对‘母亲’也有定型化想象。朱梓的儿子您可能也知道,是她爱人生的,就因为这,朱梓被指责不像个母亲,说‘毕竟不是自己生的’。母亲就该受苦受难无私奉献吗?那父亲不能生孩子,有被普遍地指责过‘不够爱孩子’吗?那父亲该是什么样子?母亲又为什么该是其他的样子?
关于姓氏这件事。如果它不重要,让父亲改姓和母亲一样不就行了;如果重要,为什么要假装不重要?如果人追求的不是‘真’,还要否认,那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曾经不认可别人对我‘天才’的称谓,后来我感觉,身体带给人的,才是绝对的特权。我有我洞悉世界的视角,我不想成为卑劣的傀儡,也不想成为无能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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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不被她们的话打动。我也更心疼姐姐,她曾经做过努力了。可在旧的世界,新生尚弱;在“新”的世界,批判又太盲目。她等不来能为自己、为她的伙伴们“正名”的那一刻。
“下己,你不应该说太多。她们在看。”
“那要怎么样?我要用我的行为、态度、我的经历构成的世界表达出来是吗?无言是最有力的是吗?可是你不觉得说出来是最有效的吗?”
“同样一个意思,直接说出来会显得有说教意味,别人会不容易接受。如果你使用情节表现出来,读者会放下防备去跟从你的思路。尤其人物是有局限性的,只服务于自己的动机,不是说话的工具人。”
“这下我知道精神病为什么容易创造出伟大的作品了。如果这是在书写,我这句话是不是也不应该说出来,她们都在看呢。”
“那我们就不该讨论这个。”
“姐姐,你又说话了。”
“不说了。”
“还是在说。”
情节就像是兴奋剂,但它们对我越来越不重要。除话语以外,我更记得某些时刻。它们可能不被理解,并不被认为是“有意义”的书写,但我无法不被那些场景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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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走后的第十天,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多年后再次遇到她的场景,然后又转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画面。那时候,过去身边的人都在,小次也没有死。
当我醒过来,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我在想,如果当年我放弃追问,放下好奇心,没有遇到他们,我会不会过上普通的生活。有一天,我会在大街上和一个冷漠疏离的身影擦肩而过,我会暗自感叹那人身上无需多做了解便能感受到的巨大使命,或许她会在人群中停住脚步,回头看我远去的背影,“还好你过得好。”
我希望是这样吗?
不,我宁愿死也不愿意什么也没经历。
于是,我好像更能坦然地接受她的离去。她们都不能理解我的执念,只有我知道,她活着,记得我,就已经是为我倾尽所有。她很辛苦,却什么也不讲,我能做的,就是过好我的生活,让她在没有我的地方更放心些。至于这份不舍和留恋,我能理解也能接受的一件事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所爱之人一起走到最后。
我要好好活着,我们,也许还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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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会怎么选?一开始就不认识,还是,忍受分别。”
“你觉得呢?”
“你都说了好几次‘人生在世,就是要烦’,肯定选后者吧。”
“嗯。”
“可我还是想问原因。我是说基于这种背景。”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嘛。”
“我知道吗?”
“早在暇娅的时候。”
早在暇娅的时候,我选过不跟男主打交道,后来……“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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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沙漠》
十天之后,我们终于到了流星沙漠。
事实上,这里能看到的流星并不是陨石,而是像飞船一样的东西,它们经过,这里是这个星球上与它们距离最近的地方。
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来送他回家,但大家都没提起分离,尤其是我。
他跟我们说这里有一种特殊的现象,有的沙子会成片地打转,人躺在上面会看到变化的星空。听了他的话,大家放下装备相继躺到沙子上看星空。
星空很美,变化万千,我看到她们都在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发现他和长者都不见了。
这是一座废弃工厂一般的圆形水泥楼,顺着生锈的楼梯往上看,我环视了一周二楼的走廊,空空荡荡。
二楼敞开着一扇门,外面是深蓝色的夜。其他人随后跟了进来,我奔向那扇门。繁星下的沙漠就像有阳光抵达的深海,微光缕缕,一切朦胧。长者一身黑色,看着西方,我顺着长者的视线往远处看去,他躺在那里,他要走了吗。
像荧光带一样的流星滑过之前,我冲向他。我们还没告别。这是他和流星距离最近的时刻,它来带他的灵魂回家了,像磁一样把他吸走,而我怀中只剩下他的躯壳。
不。他缓缓张开了眼睛,他没走。我笑着看他。
我差点失去他。
他也笑着看我。我庆幸,这时我的害怕变成泪水涌了出来。我不能阻止他回家,我不能说出要他留下的话。在我以为他走的时候,心里全是惊恐。
现在他没走。我在他怀里失声大哭。
不管是回家失败还是他决定留在这里,我不想问,我不想结束,我不想活在回忆里、没有他的以后里。
我一直在哭。
我睁开眼睛,天上依然是深蓝色。我等着大家醒来,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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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做梦吧。”
“不要说出来,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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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
那天探视完父亲,初初一个人坐在田地高坡上,望着远边的天,想起刚刚父亲挥手告别慢慢消失的场景,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好想她们。”
只有默默地流泪。
父亲成为了官场斗争的牺牲品,被收进了城郊监狱。母亲没多久抑郁而终。没有为母亲办葬礼,初初无视了亲戚们对于她不孝的指责。她把骨灰盒埋在院子里,种了棵梅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魂魄的话,母亲就会一直在这个院子,陪着自己变老。至少,冬天的时候看到凌寒而开的梅花,下雪的日子不会太孤独。
那场变故之后,初初便把老房子翻了个新。当旧物在的时候,往往会想起旧人,若连旧物都没有,只会怨自己为何要把旧物都扔掉。后悔和追忆相比,或许更容易一点。
热茶的水汽氤氲,从房间里看窗外在飘雪。
大雪,宜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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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故事,我无法分享。
“姐姐。”
“悲伤吗?”
“嗯。”
“不想分享?”
“嗯。”
“无法接受记忆的叛变是吗?”
“我无法接受失忆版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和所爱之人一起走到最后’。”
“下己,不接受也没关系。那不是你的人生。”
“可总会是某个人的人生。”
“所以要写出来。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拉踩’吗?”
“嗯。”
“从前,所谓‘堕落’的文人才去写本子,取的名字像什么‘笑笑生’,就像我那时候的什么“某某儿”。精英看不上金银池里的破文字,只好由我这个堕落的人来写啦。不仅写,还大写特写,键盘就该是这样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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