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严老师宽容对待的第二个就是江燃,江凭非的同桌。
江燃在华中一高小有名气,不是因为学习好,而是因为坏。
经常喝酒,抽烟,打架,没人敢惹他,他发起狠来,贼吓人。
传言中,江燃上初中的时候打架最狠的一次,把别人的一只眼睛打残了。
这样的学生,连老师都奈何不得。
江燃逃课是经常的事,严老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来学校惹事生非就很好。
江燃来学校的话,才更让严老师头疼。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燃就会惹出一些事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学生,大家给他起的外号叫“骑士”。
是专属于江凭非那个“小娇人”的“骑士”。
……
直到放学,江燃也没来学校。
江凭非把卷子夹在课本里,手里拿着课本和作业本,朝校外走。
天已经黑了,学校灯火通明亮着光。
江凭非和往常一样等了一会才从班级走出。
刚一放学时,学生争先恐后的跑出教室,走到学校大门就是摩肩接踵的拥挤现象。
江凭非沉着气,等个几分钟下去,人就没那么多了。
晚风吹拂着衣角,吹散一些夏季的燥热,凉爽舒适。
校内过道两旁的树叶刷刷作响,一排排立着,像是高大的人影,头发茂密的随风飘摇,注视欢送着一波又一波的学生。
江凭非长的挺高,但是身材清瘦,走路的时候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走出校门,江凭非正要往家走,就看见王睿站在路灯下朝他招手,“小娇人!这里这里。”
江凭非走过去,王睿一把搂住他的肩,嘿嘿笑着,“要去玩吗?”
江凭非躲开他要掐他脸的手,蹙眉道:“别叫我‘小娇人’。”
“好了好了,知道了,”王睿笑了笑,又想去捏他的脸,“去不去玩,听说附近有新的游戏机可以玩,你去不去?”
江燃站在校门外的一处胡同里,嘴上的烟闪着明黄的火星子,烟雾随着风向上飘,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几乎要融进这漫漫夜色中,深邃暗沉。
他眼睛盯着不远处搂肩的两个人,人立在阴影处,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这胡同里还有个人站在这。
江燃就像潜伏在黑暗处的猎豹,等待时机,一跃而起,把猎物一击毙命。
那双眼睛更像是蛇一样的眼睛,冒着森森寒意。
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进江燃的耳朵里,他狠吸一口气,把烟丢在地上,用鞋踩灭,等身上的烟味消散,他迈出腿走出胡同,朝那两个人靠近。
灯光驱散面前的黑暗,江燃有着肌肉的身躯暴露在光亮处,棱角分明的轮廓格外硬朗。
“他不去。”
阴冷的一句话把两个人都惊着了。
王睿吓的一句“我艹”,瞪大眼睛扭头看去。
就看见江燃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后,再配上刚刚那一句阴测测的话,活像个鬼一样。
王睿那张小黄脸吓的都白了不少,他拍着胸脯缓了缓,“江燃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江燃没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看着王睿搭在江凭非肩膀上的那只手。
王睿立马识趣的放开江凭非,笑呵呵的对江凭非说:“我果然猜的没错,小娇人你的骑士来了。”
他又转头看向江燃,“燃哥,我就知道你会出现。
王睿知道,江凭非放学,江燃肯定会来送他回家。
虽然他喊江燃叫燃哥,但是他们的关系也并不是很好,江燃在学校总是神出鬼没的,最常出现的话,就是在江凭非身边。
“那我先走了,拜拜。”王睿朝他们匆匆挥挥手,麻溜的跑走了。
江凭非看向江燃,江燃也看向他,挑眉道:“走吧,回家。”
江凭非不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江燃被他盯的脸微微有点热,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犹豫了下,“怎,怎么了?”
也只有在江凭非面前,江燃是温柔的细腻,发布起来脾气的,甚至还有点怕江凭非生气。
“你又吸烟了。”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江燃心里嘀咕,他明明等身上没味才过来的,怎么江凭非还能闻到,想到这,他不由得笑了,“你是狗狗吗,鼻子这么灵。”
江凭非严肃的看着他,“不要再吸了,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江燃说,“我没烟瘾,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才抽一根。”
江凭非秀气的眉皱着,从口袋里翻出一个东西递过去,“下次心情不好就来一根。”
江燃低头看去,接过来一看,赫然是一根棒棒糖,他不禁笑了,剥开咬在嘴里,“知道了,走,回家吧。”
两个人一同走在宽阔的道路上,头顶是一颗颗的柳树,垂下的柳条就像是一个个姑娘的头发,随风飘动。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一个宽肩窄腰,一个身形清瘦。
江燃看一眼江凭非瘦削的身躯,被白色衬衫包裹着,露出来的胳膊也是白白瘦瘦的。
从他这个视角,可以看到江凭非的锁骨有着明显的凹陷,以及白皙的后脖颈,上面有着淡淡的湿痕,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说:“好好吃饭了吗?”
“嗯,当然。”江凭非淡淡回应,“你呢,为什么今天没来上学?”
江燃眼神闪烁,敷衍的说:“就是,有点事。”
江凭非疑惑的看向他,仔细打量着,才发觉他走路姿势有些不对。
“什么事?”
江燃见糊弄不过去,只好说:“就是打个架。”
“你又去打架,我不是说过……”江凭非有些生气的看着他。
江燃急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你说过别动不动就打架,我都记得的。”
“记得但不也犯了,这次又为什么?”江凭非固执的就是要刨根问底,一双眸子直盯着江燃。
江燃撇撇嘴,低头不敢去看江凭非生气的眼神,“看见有人被欺负…………”
江凭非摇头叹息,“我就知道。”
再抬头,江燃见江凭非朝别的方向走,他心中疑惑赶忙拦住他,“江凭非你去哪,走错方向了。”
江凭非瞥他一眼,“给你买药。”
江燃看着江凭非走进一家药店,他跟着他走进去。
看见江凭非轻车熟路的要来一些纱布,酒精,消肿止痛的药膏。
结账的时候,江燃先一步拿出钱,说,“你把钱放回去吧,我来结就行。”
江凭非倔强的说:“我有钱。”
江燃挡住他的手不让他结账。
结完钱,江燃把东西拿在手里,一边走出药店外,一边笑着说:“我知道你有钱,这次就我结,等以后我没钱了就靠你养着我好了。”
江凭非拦不住他,只好把钱收回口袋。
走了一会,江凭非低低的说:“你没钱了,我会养你的。”
江燃闻言一愣,好大一会都没回过神来,步子也慢下来,他看着前面江凭非的背影,注视良久,嘴角微微勾起,追上前去。
江燃冲上前猛的一把搂住江凭非的肩,脸上洋溢着笑容,“放心好了,不会的,我还要守护你呢,怎么可能让你来养我。”
江凭非听着他的话眼眸闪烁。
风吹过,掀起两个人的衣角。
…………
“进来吧。”
江燃打开自家的门,朝身后的人说着。
铁门吱呀一声又关上,走进院子里,江燃朝屋子里面喊了一声,“外婆,我回来啦。”
先迎接江燃的不是外婆,而是外婆养的一只小黄狗。
小黄狗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朝江燃扑过去,兴奋的摇着尾巴,一直叫个不停。
江燃笑着摸小黄狗的头,“你这家伙,吃这么肥。”
江燃把小黄抱起来,小黄就要舔他的脸。
他嫌弃的躲着,“小黄够了,你个逆子,老实点。”
他转头去看江凭非,就见他正站在那,看院子里的梨树。
江燃眼眸惊艳一闪而过,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
漫天白色梨花就像是一只只白色蝴蝶随风飞舞,江凭非就站在那万千梨花之中。
风吹起他的白色衣角,翻飞又鼓起,就连发丝也都朝后飘着。
他目光专注的仰头看着那棵梨花树,像是一副美丽的画,美好又神圣的不可侵犯。
江燃很多时候都觉得江凭非像是堕落人间的天使,让人想要靠近,却又怕靠近他会在下一秒消失。
风轻轻的吹拂着,掀起的不止是江凭非的发丝,还有江燃心底的涟漪,荡漾一圈有一圈的波纹。
江燃注视良久后,被怀里的小黄狗闹腾的动静给唤回神,他眼眸柔软的朝江凭非走过去,就听见江凭非轻声说:“梨树开花了。”
江燃笑笑,“等结果了,我送你几个,煮梨水喝,止咳。”
“好。”江凭非没忍住,掩嘴低声咳了几声。
怀里的小黄狗扑腾着要挣开,去扒江凭非的衣服,江燃立马把狗抱远一些,低声威胁,凶巴巴的样子,“逆子,不许碰他。你那小脏爪多少年没洗了。”
小黄不满的冲他叫了两声,然后蔫巴巴缩回去,趴他怀里老实了。
江凭非看着这一幕掩嘴无声笑了笑。
“小燃回来了?”
江燃扭头就见外婆站在屋檐下,忙走过去,把小黄放一旁,让它自己跑着玩,“嗯,外婆我回来了。”
江凭非也一同走过去,“外婆晚上好。”
外婆看见他笑了笑,牵住他的手不放,“小江也来了,快进屋里来,外婆做了好些吃的。”
江凭非被外婆牵着走进屋子里,堂屋里的桌子上饭菜香味四溢。
江燃跟着进来,坐在江凭非一旁,看到一桌子好吃的,使劲闻了闻,“好香啊外婆,你真厉害,全都是我爱吃的。”
外婆被夸的心里高兴,“傻小子,快吃吧。”
她又看向江凭非,“小江你也吃,趁热乎着,别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凭非点头,柔柔的笑了:“谢谢外婆。”
江凭非吃饭不紧不慢,只几口就吃不下。
江燃不一样,大手大脚的没个正形,吃饭也是狂野派,扒拉着米饭敞开了吃。
还不忘对一旁的江凭非说一句,“多吃点,瞧你瘦的。”
江燃又给外婆碗里加肉,“外婆你也是,多吃点。”
外婆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吃着饭。
…………
吃过饭。
江燃想先送江凭非回家,江凭非没同意,强势的拉着他回他自己的屋子里。
他原本来江燃家就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口。
江凭非一路拉着江燃,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拿出买的包扎的药。
江燃很少看见江凭非强势的样子,但他很受用江凭非的霸道。
虽然他感觉身上的伤并没有多疼。
但还是很自觉的把T恤脱下来。
江凭非拿着棉签还有碘伏,转身就看见江燃光裸着上半身坐在那。
江凭非身子一僵,总觉得江燃在他面前也太不见外了,说脱就脱。
他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站在江燃面前,半晌后吐出几个字,“转过去。”
江燃挑眉,听话的转过身。
他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凭非看着江燃后背肌理上一块块的青紫伤痕,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怎么这么多伤。”
王燃哼笑,“那些人被我打的伤只会比我更多。”
江凭非手上微微用了点力道,王燃疼的一阵龇牙咧嘴,“哎呦,疼疼疼……”
江凭非这才放轻力度,“你打架还打出自豪感了。”
“我这不是……”王燃委屈的耸肩,“见义勇为来着吗。”
江凭非一顿,看着面前坐着的的少年,发丝柔软的划过他的手背,痒痒的。
他们初中相识,江燃从江凭非记忆里开始,就一直是“行侠仗义”的样子,只要“路见不平”,他就一定会“拔刀相助”。
有时候,遇到路上有只狗狗被其他大狗围攻,他也会不顾危险去帮小狗。
小黄就是江燃救下来的小狗,见小黄无家可归,就把它抱回家养着,一直陪着他长大。
貌似,自己也是。
一直被江燃护着。
“我想变强。”
江燃的声音让江凭非回过神。
他不止一次听到过江燃这样说,江凭非问:“为什么?”
因为不想再看见你被欺负。
江燃低着头想,他手指搓了搓,说:“不告诉你。”
江凭非无奈,“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以后再遇见不要打架,求助大人,或者报警。”
江凭非先用棉签蘸取碘伏,轻轻涂抹消毒,再抹上药膏,“以后别打架了知道了吗?”
江燃感受着后背痒痒的触感,轻轻“嗯”了一声。
夏季炎热,即使到了晚上,晚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屋子里仍然会感到闷热。
江燃身上不可避免的出汗,汗滴从发丝滑落,顺着肌肉纹理,像是一条透明的小蛇在他后面向下爬去。
最后没入沟壑。
江凭非离的近,闻到了江燃身上一种洗发水的淡淡清列味道混合着药膏的薄荷味,极淡的飘进他的鼻子里。
“好了。”
江凭非咽了口口水,心有些慌乱,手心也有点出汗,他快速给江燃包扎好,站直身体,把剩下的药放进抽屉里,嘱咐道:“药给你放里面了,以后记得按时涂。”
江燃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知道了。”
…………
江燃送江凭非回去,即使他拒绝,他还是跟着去了。
江凭非的家和王燃家离得不远,大概一条街的距离。
一路上,两个人听着蝉鸣声,迎着微风,慢慢走着回去。
江燃走着,突然开口:“你的身体……”
“好多了。”江凭非微微笑着说,他看一眼不远处的门,说:“我到了,你要来我家坐坐吗?”
王燃摆摆手,“下次吧,那我先回家了,拜拜。记得按时吃药。”
江凭非身体不好,一直在吃药,王燃是知道的。
江凭非点头,“路上小心。”
进门,便是一屋子的黑包裹着江凭非的身躯,他垂下眸子,打开灯。
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照亮这间房子。
进到房子的瞬间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的“香烟味”,不是人抽的那种烟,是去寺庙拜佛求神的那种点的香。
江凭非来到供奉观音的案桌前,依照惯例拿出香,点燃,恭敬的弯腰拜了拜,再插上去。
这是江妈特意求来的观音像,说是可以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拜的时候必须心诚,每天都要。
从前江妈是不信这些的,但是江凭非的身体一直没好,她用了很多方法,最后慢慢的开始信神信佛,只要能让他的身体好起来,江妈都信。
有时候,江妈会觉得家里的风水不好,还会找来法师驱邪祈福。
江凭非知道妈妈是为他好,为他操碎了心,所以,只要是妈妈说的,他都不会违背,努力做个乖小孩。
江凭非拜完之后走到自己的房间,拿出药,开始熬煮,药的苦味散发出来,他闻着,皱眉。
药熬好后,江凭非端到桌子上,坐在那,静静的等着药凉。
周围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拿出包好的西药,就着剩下的水喝下。
中药是沈先生让他调理身体的药,但是效果极慢,只吃这药,江凭非有时候病了,好的慢,只能慢慢在家休养,那样会耽误学业。
所以江凭非通常会中西药一起喝,只有在身体好的时候,才会只喝中药。
这件事他没给别人说过,连江妈都不知道。
中药的苦味和点燃的香烟味道融合在一起,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这药是苦的,但是江凭非吃习惯了,也不觉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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