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袅回一路都在担心摇摇欲坠的李逢，和哥哥，还有张迎。

她失踪了一天一夜，哥哥肯定担心坏了，张迎当时还撺掇哥哥同意她去马场，估计挨了不少挤兑。

任袅回将几乎晕死过去的李逢交给满脸惊惧的管家，风雪已经停下，两人在马车中瑟瑟发抖。

十年后的任袅回以为管家年近花甲，头发几乎全白，可这会儿他的面貌不到四十，李逢真是磨人啊。

管家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任袅回打断他的磨磨蹭蹭，“我们是遭人算计，不是故意躲起来野合的。”

李逢原本就昏昏欲睡，听见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也涨红了，“袅袅你胡说八道什么？”

任袅回翻了个白眼，看见李逢故意在老管家面前装腔作势，却面红耳赤的样子，存心要逗他，便附身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你想要也不是不行。”

“袅袅！”李逢小声叫她的名字，只能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顺便整理了自己的衣襟。

管家听不见两人说的话，只能看见两人凑得很近，立刻将头扭开了。

任袅回将李逢推倒，不轻不重地给了他额头一巴掌，对马车外的管家说道，“我就在前面的路口下去，你们赶紧回去让御医看看他的伤口。”

李逢拉住她的手腕，“你也受伤了。”

“哥哥会照顾我，别担心，等你好些再来找我。”任袅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做贼似的跳下了马车。

李逢还来不及说道别的话语，就见到任袅回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

任袅回深感对不起张迎，张迎替她做了担保，她才能去马场。她这边出了事，哥哥那边肯定要刁难他。

回头买点零嘴给张迎赔罪去吧。

任袅回心中忐忑，加快了步伐，只是她家大门敞开着，院内和房中却不见人影。

她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去隔壁几户人家敲门。

平日里总是喧闹的寻常人家，这会儿竟然鸦雀无声。

任袅回将巷子里所有的人家都探查了一遍，只能听见几句猫狗的叫声。那些总是在巷子里奔跑嬉戏的孩子也不见踪影。

她心如擂鼓，径自回到房间内，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装，锁好了院门才再次出门。

除了医馆那个神神叨叨，半死不活的老头子，还有书堂里的那些穷学生，苏家兄妹在京都几乎没有亲近之人。

她一路不以正脸视人，狗狗祟祟去了书堂。不见到完好无损的苏槐，她连身上那些痛处都顾不上。

京都的街道几年前翻修过，还算是平整，任袅回只是在积雪厚一些的地方摔了好几跤。

书堂太远，任袅回一心想着哥哥，唯一从家里拿走的东西就是她藏着床底的银两。苏槐为人精明，圆滑得过了头，但清贫惯了，身上常年就是那么一件破烂袍子，任袅回怕他碰上了什么无法摆脱的麻烦事，又没有银两打通关系。

街边那些她总是光顾的小吃摊，她都没有心情多看一眼。

任袅回失踪，即使苏槐关心则乱，也应该在家中留个纸条，不该门户大开，留下空荡荡的院子。

书堂大门紧紧关着，门上贴着白色的封条，门边还有几张损坏的桌椅。

白色的封条下面是书堂的春联，春联的纸张很劣质，纸上那人的文字神采飞扬，太飞扬了，每个字都像无拘无束的鸟，每只鸟都以自己的方式飞往故乡。

这是张迎曾经告诉过任袅回的，只是任袅回没有明白。现在春联上的鸟已经被血染红了，沿着墙向下溶解了，死了，坠落了。

任袅回走得太快，还踩上了门口的血迹。

任袅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后路人小声议论的声音。

“昨天那人死得也太惨了点，你说书堂里那些夏国的奸细都抓全了没有，我就住在这附近，这两天晚上都不敢出门了。”

“我就说这些穷学究不像好人，天天读那些书，也不见出个探花郎。”

任袅回的手微微发抖，两个路人渐渐走远，她听不见他们的话了。

她脑中都是苏槐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双腿都发软，退后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那大片浓稠的血渍也沾上了她的素净的衣摆和鞋子，好像苏槐冰冷的尸体就在她的身前。

被人从后面抱起来的时候，任袅回才知道自己浑身抖得多厉害。

留着白花花胡子的老头摸了摸任袅回的头，两眼弯弯，“袅袅，我们回家。”

任袅回从前就不怎么和医馆的主人，张大胡子来往，更别提苏槐回到书堂去之后了。只是苏槐和张大胡子的感情很好，时不时就要往医馆里送点吃食，有空还会去帮忙整理药材。

终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浑身上下的挫伤仿佛才涌上来，她狠狠地被那匹马，被她的自由甩了下去。

任袅回昏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被安置在医馆后面小小的床榻上，鼻腔里都是浓厚的血腥味和药材的苦味。

这张小床是哥哥亲手做的，他在医馆的时候为了中午睡得舒服一点，亲手打了这张小床。

张大胡子见她醒了，连忙颤颤巍巍地端着药碗走了过来，他太老字，手脚止不住地发抖，滚烫地药汁洒在他的手指上，他也浑然不察。

任袅回撑着身体坐起来，喝了药才逐渐恢复清明。

“我哥哥呢？”就四个字，她说得断断续续，眼泪也夺眶而出，打湿了她灰扑扑的素色衣衫。

这衣服她如今穿有些小了，是前些年他们家还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时，哥哥给她买来过年的。

样式真是无比难看，她都想不起来这是哪年哪月流行的款式。但是苏槐在内层加了很厚的一层棉花，她冬天无论在外面怎么打滚也冷不着。

“暂时死不了。”张大胡子笑眯眯的，“你们家有钱吗？”

任袅回一脸委屈，“有钱就能把哥哥赎出来吗？我有钱。”

张大胡子摸了摸任袅回的头，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哥又不是花魁，没等着你救风尘。”

任袅回这会儿已经哭得收不住了，张大胡子是老不死的，但不是神经病，如果苏槐有事，他大概也笑不出来。

“书堂门口的血迹是谁的，我听说出了人命。”任袅回还来不及说完，就让张大胡子拿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布抹了一把脸，动作很熟悉，像任袅回平常擦桌子的动作。

“与你无关。”张大胡子手指一勾，就将钱袋子从任袅回的腰间勾了出来，“这段时间你先住在医馆里，哪里都别去。”

“书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会有事吗？”眼见张大胡子要走，任袅回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挫伤，硬是站了起来。老头的医术很一般，医馆也维持在马上倒闭的状态，她身上的伤口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处理。

“朝廷清算反贼，有人被捉住了。”张大胡子神色平静，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回了小床，“苏槐就算有事，我们也还有你呢。”

什么意思，任袅回不明白。但是刚刚喝下的药水里大概有大量安神药草的成分，她倒在床榻上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还站在床前苦苦支撑，□□好似有万钧重，深深陷进了床榻里。

她动弹不得的□□，眼见着灵魂消散了。

名字没取好，李逢还没死，我要先病死了ＴェＴ，可恶的流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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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苏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