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寻离去的那晚算起,卧房里的烛火燃了得有三个整夜。
沈云姝到底还是没向下人们打探谢寻的去处。
她有分寸,自知没身份去问这些事。
只是这几夜睡得有些不好,倒不是因为没人搂着她不习惯,而是她不知道谢寻会不会突然回来,再拉着她弄些莫名其妙的事。
今日早膳是红豆粥,红豆被熬得粉糯可口,又带着些沙沙的口感,她很爱吃。
沈云姝用勺子搅了搅粥,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她想起从前阿娘也常做红豆粥,说能益气补血,到了夏天,则是解暑的绿豆汤。只不过往后,再也吃不到阿娘亲手做的了。
“夫人。”采青站在一旁扭扭捏捏。
沈云姝看出她心里藏着事,于是将手中的碗放下,抬头望她:“采青,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采青想起昨日魏瑾缠着她:“好妹妹,你跟夫人提一嘴不就好了?”
“你又不告诉我王爷到底在生什么气,我怎么让夫人去哄他?”采青又想起那晚谢寻瞪她的眼神,气不打一出来,“再说了,夫人那日睡得好好的,是王爷莫名其妙冲进来朝我们发火,你确定不该是夫人生气,应该让王爷来向夫人道歉吗?”
魏瑾将这话听进肚子里琢磨了两番,又想着谢寻这几日失魂落魄的样子:“总不能吧,王爷这几日看着人都老得不成样子了。”
“噗嗤——”采青被这话逗笑,“我不知道王爷还有这样吃瘪的时候。”
“采青妹妹,你帮帮你魏哥哥,我都快被折磨疯了。你就在夫人面前说几句,让她见着王爷了,甜言蜜语的哄哄他,好不好?”
......
“夫人...听魏公子说王爷这几日,不知因为什么在闹脾气。”
“嗯...”她微微点头,她虽然尽力不去想谢寻,可也知道他在生气,“王爷好像是在生气,已经几日没见到他了。”
采青见沈云姝没了下文,连忙把话续上:“那...夫人要不要去见见王爷?听魏公子说王爷这几日在钱府那儿住着,眼下估摸着正用早膳,夫人用完早膳收拾收拾,去钱府把王爷接回来吧。夫人今日要不要梳个不一样的发髻,我近几日新学的...”
采青语速极快,口中还有话还没说完,却被沈云姝挤出的一抹笑给硬生生憋了回去:“采青,王爷应当是不愿见我的,他想去寻些乐子,我也不该打搅。”
怎么办?夫人不吃硬的。
“夫人!”采青一不做二不休,跪倒在沈云姝跟前。
“这是怎么了?”沈云姝慌神,连忙伸手去扶她,手中的勺子掉落在碗中,叮当一声,“采青,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夫人!这几日王爷心情不好,他就...他就拿我们这些下人出气。”采青扑在沈云姝怀中,仰面一张涕泗横流的脸。沈云姝被吓一大跳,拿起帕子去擦她的泪,她以为谢寻虽然有些时候脾气不好,可待人总是有分寸的。
“夫人,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王爷他...他最喜欢夫人了,您哄哄他,采青再也不想看见他发火的样子了。好可怕...好!可!怕!”
怀中人哭的伤心欲绝,沈云姝忍不住去想她是受了谢寻多少白眼和指责,于是出声答应:“好,我哄他,采青你先...”
“真的吗?!夫人要说话算数!”采青一秒跪直身子,满眼欣喜。
沈云姝见她不再流泪,松了口气,随即又犹豫起来:“我说话算数...只是,可不可以不去钱府找他,等王爷回来了,我再哄他?好不好?”
沈云姝以为,至少要再过十天半个月,她才有机会兑现白日向采青许下的承诺。
可她今夜才刚躺下,屋外便传来采青略显激动的声音:“王爷!夫人在屋里。”
沈云姝心里一沉,他怎么就回来了?
“吱呀——”
房门被推开,随即又被轻声合上。
既然答应了要哄,那她总归是要迎一迎他的吧?沈云姝想着,爬起身来。
床帐外,有人慢慢靠近。
沈云姝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她在等他进来,可那人偏不如她所愿,脚步声到了跟前却没了动静。
两人一帐之隔,就这样静默地对峙着。
好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谢寻的呼吸。
沈云姝还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于是率先有了动作,伸出手,将眼前缥缈的屏障撩起。
也就这一瞬,谢寻突然倾身而下,去吻她的唇,力道还带着脾气,沈云姝有些吃痛,却也不敢反抗。
床帐失力落下,如绵延的溪流,散在周围。
随后是温软湿润的舌头,强硬地闯入。
这一吻,让她头皮发麻。二人的眼睛近在咫尺,她羞于去看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睫毛不自然地轻颤着,掩护眼神一寸寸地挪开。
“唔...”谢寻猛地起身,将二人分开,接着又与那晚一样,转身要走。
见人要走,沈云姝手比脑子动得快,不假思索抓住谢寻的胳膊:“王爷。”
谢寻背对着她,没出声。
沈云姝看不见他的神色,房里又是一阵寂静,不知在等谁开口。
采青那满是眼泪鼻涕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夫人!求您哄哄王爷吧!”
沈云姝抿唇,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王爷...今晚留下来吧...”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谢寻脸色一动,可嘴却比木头还硬:“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她看见烛光映在他身上,启唇道:“蜡烛已经白白燃了好几个晚上了...”
实在是...有些浪费。
依旧没人回应。
沈云姝见他不出声,手上试探性加了些力度,却也没大到能把面前人高马大的谢寻拉到床上的地步。
可谢寻已顺势转身坐下,回身倒也没忘把嘴角压下。
二人如今又是面对面的姿态。
沈云姝跪坐在床上,倾身向前,去解谢寻的衣裳。
谢寻左手下意识环上沈云姝的腰,当真是盈盈一握,他在心里喟叹,可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般掉价,于是去拦沈云姝放在自己胸前的手。
沈云姝两只手叫他用右手握住,丝毫动弹不得,心里正紧张,又听见他对自己说:“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沈云姝抬眼望他,眼里带着疑惑。
眼前人缓缓开口:“沈云姝,你还没告诉我,在床上为何总要背对着我。”
沈云姝背脊一紧,一阵寒意自下而上冲到头顶,她这下才知晓谢寻前几天究竟为何生了那么大的气,也明白那晚,他是在有意试探她。
可这让她怎么回?难不成要直接同他说,“因为你总是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不自在”,亦或是“被客人这么看着,足以让我这个头一次做妓的羞愧而死”。
若是真把这话说给谢寻听,只怕他会暴跳如雷。
憋不出一句话,沈云姝的脸颊渐渐上了些颜色。
谢寻见她脸红,深思片刻道:“沈云姝,你...是因为害羞才背对我的么?”
沈云姝闻声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谢寻别开脸:“别让我那么难堪。”
“是...”沈云姝想,这样也不算扯谎,她的确羞于见他,更羞于见这样的自己。
谢寻听她应下,回过头盯着她,将右手攥紧了些。
沈云姝望着面前黑亮幽深的眼睛,铺着鸦羽般细长的睫毛,突然想到二人初遇,他那双带笑、燃着火的眸子,没由来地加了一句:“你的眼睛...很好看。”
屋外,魏瑾用手肘碰了碰采青的胳膊。
“王爷进去多久了?”
“一个多时辰了。”采青的语气有些骄傲,将右手摊开,“我的李记烧饼,你可别忘了。”
魏瑾简直喜极而泣:“好妹妹,哥哥就知道你有办法。什么烧饼不烧饼的,整个铺子我都给你买下来!要不要再加个陈记、加个王记...”
屋内,细细的喘息声此起彼伏,这声音太过缠绵,又太过私密,叫人分不清声音的主人是谁。
沈云姝回的那句“是”,他其实并未当真,因为连假设都是自己胡诌的。他只是想,你既不愿开口,那我给你一个理由,你说是,便是了。可他听见她夸自己,浮在心头的疑云又暮地消散开来,只顾着一味笑着吻她:“是真好看么?那你还躲着我。”
“沈云姝,再不许了,不许躲着我,羞也得受着,听见没?”
“好...”她招架不住,只能应下。
谢寻的手也没停歇,柔软的、熟悉的,在她胸前,又细细磨至腰际。
她熟悉这样的路线,静静地等待终点,可引路的手却不再往下。
“好了,我去沐浴。”谢寻从她身上爬起,嘴角还带着笑。
“王爷,今晚不...”不做那事吗?沈云姝有些疑惑,眼眸流露的**还未消散。
谢寻听懂她在问什么,于是去捏一捏她的手掌:“怎么?你想了?”
“没有!”沈云姝清醒过来,话回得极快。
“不想就快些睡觉。”谢寻挑眉,“你不是守着烛火苦等我好几夜,这些天都没睡好?”
她耳朵发痒,暧昧的气息从耳中进入,一路涌上心头,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就这样蔓延开来。
沈云姝:……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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