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翌日辰初。

众人还在公主府的花厅用早膳,下人便来禀报,说周文彬求见。

公主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这个周大人也有如此积极的时候。”

没多时,就见周文彬一手拿着一卷纸,另一只手还夹着幅画像,快步走进花厅。

“殿下!裴大人!裴娘子!”他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查着了!沈承璋昨天事发前,是跟一个外地药商在云鹤居的雅间喝酒!”

萧云湛:“仵作那边怎么说?”

“仵作说了!寒食散混酒喝下去,到发疯砍人,药效发作得两刻钟到一个时辰。

沈承璋是未时一刻多离开酒楼,我们是未时末目睹了他砍人。

刚好卡在这个时辰里,定是在酒楼喝的混药的酒!”

周文彬又指着画像道:“那药商的像也画好了,已经让衙役拿着去各药铺问了,看有没有人认识,住在哪,等找到了就带去酒楼,让殿下您问话。”

裴知微刚要喝碗里的粥,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

这个周文彬不仅查了酒楼,还主动让人画了药商的像去问其他药铺。

连查封酒楼时都记得让仵作跟衙役一起去查痕迹,倒比初见时那副敷衍的样子靠谱多了。

想来是真怕再出错,也想借着这案子将功赎罪。

裴凛刚喝完一碗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眼下沈承璋的案子跟少女失踪案还没找着关联,既然殿下与知微目击了沈承璋砍人,就去查这桩。

失踪案这边,我再盯着周大人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咱们再汇合。”

萧云湛点头应下,目光扫过周文彬。

“那就辛苦周大人带路,先去云鹤居看看。”

周文彬忙不迭应着“不辛苦”,跟在几人身后往外走。

几人上了马车,周文彬刚坐下,便主动开口说起沈承璋的底细。

“殿下,裴娘子,这沈承璋的家世,说起来也算有点来头。

沈家以前是江南大族,祖上还出过尚书,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败落了,到沈承璋这一辈,家底早就空了大半。

他是庶出的,当年分家产的时候,几个嫡出的兄弟把田产、铺面都分走了,就剩苏和堂这一间药铺给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沈承璋倒也算有几分能耐,这些年守着苏和堂,没让它倒下去,还保住了苏州第一大药铺的名号。

只是他家里的事,倒有些复杂,他原配夫人早逝,后来续弦娶了李氏,李氏带了个儿子过来,叫沈异之。

那沈异之是个典型的纨绔,平日里不是在青|楼厮混,就是去赌坊掷骰子。

苏和堂的伙计都说,要是将来沈承璋把药铺传给这继子,不出三年,准得败光。”

裴知微坐在一旁听着,庶出、家道中落,守着唯一的药铺过日子。

这样的人,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被人下寒食散灭口?

马车走得平稳,窗外的街景慢慢往后退,早点摊的热气还没散,卖豆浆的小贩推着车吆喝着匆匆走过。

裴知微掀开车帘一角,往云鹤居的方向望了望。

昨日她和萧云湛测巷子能否过马车的时候,特意留意过路线,从云鹤居到主街那处行凶地点,若是步行,约莫也就两刻钟的距离。

仵作说寒食散混酒的发作时间是两刻钟到一个时辰。

而寒食散的初期症状是头晕、想吐,这跟喝醉酒的样子太像了,沈承璋自己怕是都察觉不出来,只当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等毒性彻底发作,人已经疯癫,哪里还能分辨是中毒还是醉酒?

“殿下,裴娘子,云鹤居到了。”

周文彬的声音打断了裴知微的思绪。

她掀开车帘下车,就见云鹤居的门口站着两个衙役,腰间挎着刀,正拦住想往里走的食客。

刚进门,就见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中年汉子在那急的直跺脚,是云鹤居的掌柜。

他看见周文彬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脸急得要哭了的样子。

“周大人,您可算来了!小的真是冤枉啊!

您是知道的,小的开这酒楼十几年,从来都是本分做生意,没敢干过半点违法的事。

沈掌柜出事,真跟小的没关系啊!”

不等周文彬刚开口,裴知微直接问道:“王掌柜,昨日沈承璋来酒楼时是个什么情况。你慢慢说,别慌。”

掌柜这才稍微定了定神。

“沈掌柜是咱们这儿的常客,每次宴请客人,都定的是二楼的‘听潮’雅间。

这次也不例外,他前几日就亲自来定好了,昨日巳时末准时到的。”

他努力回想着:“跟他一起来的是个药商,这个药商我有些印象,以前沈掌柜在这里请过他几次的。

两人在雅间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未时一刻多的时候,两人一同出来的,沈掌柜在门口跟那郎君说了几句话才分开走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沈掌柜走的时候,看着是有点醉了,脚步发晃,还扶了门外的石墩一下。

小的当时还想上前扶他,他摆了摆手说不用,然后就往药铺的方向走了。谁知道……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出了那种事。”

话音刚落,就见陈仵作提着验尸箱从后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

“周大人,裴娘子,”陈仵作走到跟前,脸色凝重。

“小的查了酒楼里所有的存酒,包括大堂的散酒,还有酒窖里的坛装酒,都用银针试过了,没发现寒食散的痕迹。”

另一个衙役也跟着汇报:“大人,我们仔细搜查了酒楼的后厨、库房,还有王掌柜的家,都没找到寒食散,也没找到跟寒食散有关的药材。”

周文彬刚要说话,就见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大人!找到了!那个外地药商找到了!就在城南的悦来客栈住着,小的已经把人带来了!”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织着卷曹曼的暗纹绫交领,三十多岁的汉子。

他看见屋里身着官服的周文彬,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脚步也下意识慢了下来。

“这位是从湖州来的药商,姓吴。”衙役介绍道。

裴知微从锦布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她方才让酒楼掌柜写的。

上面记着昨日沈承璋在雅间点的菜和酒的名录。

她把纸递到吴药商面前:“吴掌柜,你看看,昨天你和沈承璋在雅间里,是不是点的这些?”

吴药商接过名录,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是,就是这些。

沈掌柜说这家的酱鸭做得好,特意点了,酒也是他选的女儿红。”

“吃完酒回去,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裴知微问道。

“没有啊。”吴药商摇了摇头,语气很是肯定。

“我跟沈掌柜谈完生意,就回客栈歇着了,除了有点醉意,没别的不舒服。”

“你们点的菜和酒,你都吃了、喝了?”

“都尝过了。”

吴药商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谈生意的时候,酒喝得多,菜没怎么动。

沈掌柜也一样,就夹了几口醉虾,大部分时候都在喝酒。”

裴知微皱起眉,若是两人吃的、喝的都一样,为什么沈承璋中了寒食散的毒,吴药商却没事?

难道寒食散不是下在这张名录里的菜或者酒里?

“吴掌柜,你再仔细想想,昨日在雅间里,沈承璋有没有喝过或者吃过什么你没碰的东西?”裴知微追问道

药商愣了一下,低头琢磨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喝到一半的时候,沈掌柜突然说他带了壶药酒,说是自己药铺里配的,能补身子,让我尝尝。”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嫌弃的神色。

“我这个人虽说是倒腾药材的,可打小就最不爱吃苦的东西。

那药酒我就抿了一小口,苦得我舌头都麻了,赶紧推回去,只能说自己无福消受。

后来……后来那壶酒就全让沈掌柜自己喝了。”

“药酒?”萧云湛的声音沉了些,“你还记得那药酒是什么颜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颜色是深褐色的,”吴药商回忆道。

“味道除了苦,里面很浓的药味,应该是混了不少药材。

但是具体是什么药材,我也说不上来。

毕竟只抿了一口,没仔细尝。”

裴知微和萧云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寒食散本身味苦,若是混在药酒里,根本察觉不出来。

可这药酒竟然是沈承璋自己带的,药铺里卖药酒再正常不过,那这酒是苏和堂里的大夫配制的?

那是苏和堂里本就有寒食散,还是这一壶是特意加了料的?

沈承璋自己知道药酒里有寒食散吗?

若是知道,他为什么要喝?

若是不知道,又是谁在药酒里下了毒?

一连串的疑问在裴知微脑子里打转。

她刚想再问吴药商几个问题,就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苏和堂门口闹起来了!

沈承璋的继子沈异之带着一群人,说他是苏和堂的新东家,非要让我们解封药铺,还说要是再拦着,就要砸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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