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热播。

至此王甜甜的事业已经步入正轨。

拥挤的行程不允许他停下来思考，他在人群簇拥中前行，时光如洪流，而他渐渐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那是时间的魔力融化勇者的柔情，点燃智者的孤寂。

最吃惊的是他竟然也开始羡慕别人的爱情。

渴慕的心思强烈起来，它润物无声，前所未有，与他所遭受过轰轰烈烈的苦难全然不同，它像一个幽灵，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

常常在深夜唤醒他——醒着，或者在梦里，不肯放过。

有一个比较正规的大型活动，得提前彩排，经纪人也得跟着。

他蹲在台子沿居高临下看经纪人给男朋友打电话，忽然心生恶意，大喊：“姐姐，我爱你！”

没有麦，只有周边听到的工作人员侧目，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盛方仪惊抬头，看到他蹲在边上，脚尖空悬，岌岌可危，忽然心生危机感，顾不上看清他的神情，慌忙道：“小心点，你站好，不要掉下来！”

王甜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脸，这角度能全面地看到她的表情，于是那收紧的瞳孔中的恐惧也被瞬间捕捉，他心里忽然钝痛一下，好像被人迎面顶了一锤，闷得他喘不开气。

于是他露出一个并不常见的冰冷的表情。接着他如平时一样天真烂漫地微笑，笃定地说：“我不会……你接住我，我跳下去。”作势要跳。

“那我也得接得住你呀。”盛方仪惊魂未定，她已经顾不上打电话，攥着手机张开手。大约觉得这样太紧张了，会影响他，于是朝他伸起双手，“你累吗甜甜，要不要喝水？”

“不用。”她大概是想摸摸他，摸到他好好的，心里才能踏实，就像所有人在不安时会本能地触碰什么一样。他并没有握住那双手，或者他用眼神握住了那双手，而他的指尖从那双手里抽走手机，让它在掌心转了个圈。

这回轮到他没收经纪人手机。

盛方仪静静地仰视着他，这使她更加像待审判的囚徒。

角色的对调触碰到他心中某根敏感的神经，它震颤起来，刺激他产生微妙的满足感。

他有时也会用盛方仪的手机登陆自己的账号逛社区玩游戏之类的，所以盛方仪并不觉得这行为反常。只是现在毕竟在工作中，她希望甜甜能克制一下，等会儿再玩。

而他低垂眼帘看着掌心的手机，手指划动，挂掉电话，然后握住它把玩。这使他更加感到把什么玩弄在股掌之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膨胀感。

他发出一声轻笑，把手机还给经纪人，哼着歌站起身走开了。

“嗯？挂啦？”盛方仪收回手机，愣了一下。

好吧，也确实很晚了。所以没有回拨，只在男友发了个“？怎么挂了？那我睡了？”之后回复他：“也行。你快点睡吧，明天再说。”

这是多么戏剧又恶毒的一场乌龙。

那天之后王甜甜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对盛方仪打电话越来越排斥，是因为他不能确定她在跟谁打电话，对方又对她说了什么。

他竖起耳朵听每一个他能听到的交流，并且还真听到了不少背地里地谈论，那大多是无稽的污蔑，而并没有真正的控告。

可他敏感的神经还是为之震颤。

这种微妙的紧张发源于他恐惧自己内心的丑陋暴露在她面前。他当然不想让经纪人知道自己怀着多么大的恶意——在他口不择言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打趣她和她男朋友的时候，她只当是他嘴笨呢。

可掌控欲并不能因为行为的幼稚而被忽略。

忽略这一点，是她犯的错误。

她本该重视，如果没有，当然要承担失误的后果。

有很长一段时间，大约有一整年，王甜甜对经纪人和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抱有恶意。

他为了折磨经纪人，会故意在知道她和男友有约会的情况下给她找点麻烦，比如收工了还不让她走，让她陪逛街。

“我要买衣服，买鞋。”

“可是……”

“我要买表。”

“但是……”

“你是我的经纪人。”王甜甜说。

“不是24小时的。”

“我签了十年（合同）。”王甜甜说。

盛方仪眨了好几下眼睛，神情震撼。不知道是为了好久没被怼到说不出话来还是为了从没见过王甜甜这么咄咄逼人。

王甜甜勇猛坚定。

“好吧。”她说，妥协。“就这一次哈，你得注意点影响，不能老叫女生跟你逛街。”

“我就叫你跟我逛过街，就叫了一次。”王甜甜说。

她没听懂王甜甜的意思。

真搞笑，经纪人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塔肚里乾坤大，可她愣没听出王甜甜的意思。好几次了，不是这一次，让人觉得她在装傻，懂吗？

是因为他每次说话都太直白，所以让她聪明的脑瓜子生锈了吗？要不然剖开看看吗？

没关系，怎么舍得呢。

反正妥协这种事，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先只是逛街叫她跟着，后来玩滑板骑摩托也大半夜把人call出来。

说真的她抱着胳膊在那站着，看着真挺冷的，挺可怜的。但王甜甜就是喜欢把她晾那，自己玩自己的。

摩托车声音大，他想骑车的时候都在没人的路上骑，专门找沿河景观路那种一到晚上就没人的路。把人盛方仪叫出来，找个路边一放，自己油门一轰弹射而去，只给萧索冷风中的经纪人留下一骑绝尘的红色尾灯和嚣张的尾气。

过好几分钟，雅马哈才咆哮着远远奔来，在她面前停下。

她冻得鼻尖红红的，眼神怯生生的，王甜甜从她的小动作中捕捉到她的委屈。

她是真的有耐心。在那站了一晚上，干等着他这样来来去去一个多小时，才在他摘下头盔透气的时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她要走了。

她要回家，因为这里太冷了太黑了。

王甜甜正在兴头上，对她说：“不用怕，没事，我再骑两圈就回来。”

然后戴上头盔再次把她抛在身后。

雅马哈风驰电掣，他以为只要给油烦恼就追不上他。

可他没意识到，即使他跑得再远，跑到她连尾灯的红光都看不见的地方，最后他都得骑着车回来——

“好了吧，太晚了。”终于，她坚定地表达出不想再呆在这里的信号，“而且我没想到河边这么冷，冻得不行。今天就这样吧？”

王甜甜看她表情懵木而隐忍，就没说话，把头盔抱在手里，默认她的决定。

“那你怎么走？”

“我上去打车。”

“打车？这地方？这么晚？”王甜甜说不安全。

她笑了一下，没说话，掏出手机找打车软件。

“哎，你别打……我送你吧。”王甜甜伸手捉过手机。

“不用。”她说，笑笑，“太麻烦了。”

“我骑慢点。”他说，“不冷，你趴我后面……这么偏，没人接单。”

“不了吧……”她说，明摆着觉得他不靠谱，“没事，没车我让老章来接我也行。”

她男朋友姓章。

王甜甜攥了一下手机，还给她。

“你打，我看着你上车。”

她低着头打车，偶尔抽一下鼻子，看样子冻得不轻。他真的很想摸摸她头顶，拖过来抱一下，撒娇说你让我表现一下吧，我是男生。我送你回家是应该的。

可是他知道这只能是存在于他脑海中的想象。

她顶多因为冻了一晚上而有点不高兴，但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她是这么宽容的人。

什么都不用做，就叫幼稚的男孩相形见绌。

他现在真后悔把她叫出来。

太尴尬了。他之前都是一个人出来骑车，不用考虑别的，带车就行。可是她得打车过来，她又不是艺人，没有保姆车该半夜出动接她。

即便加上经纪人的光环，她也就是个普通人。

她手中掌握着艺人的事业命脉，王甜甜心里就下意识过于强化她的形象，把她捧到绝对的地位上。以至于现在这样尴尬。

她不是万能的，甚至某些方面，她是很柔弱的。

目送她的车如流星汇入星海，他慢慢沿着台阶走下河堤，骑车返回家中。

停好车，手掌离开车把电光火石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把一个女生孤零零地扔在没有人的夜路上其实是件比让她深夜独自打车更危险的事情。

他是那么的漏洞百出。

逐渐觉醒的王甜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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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也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