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了解他的内心世界，就无法解析他的很多行为。

比如为什么他总拿经纪人手机听歌。

你知道这是没必要的——艺人用经纪人或者助理的手机，只是为了方便；有些时候，他完全可以正常使用自己的手机，并无任何不便，却还是会要经纪人的手机。

好像经纪人的手机比他自己的手机更好玩似的。

“你在干什么？”

“我在听歌。”王甜甜抬头，摘下一只耳机，“要听吗？”

“你不是有自己的手机吗？”盛方仪很摸不着头脑。

王甜甜表示你都给我用了还在这说啥。

盛方仪愣住。

好几天没气人了，敢情在这等着呢？

王甜甜不是在这里等着她，等着她的在歌词里。

但既然没解锁这一关就算了。

反正他喜欢的歌都收藏在经纪人的歌单里了，她迟早会听到。她总不能不听歌吧。

等到处都是他埋下的雷，她就会看到周围那些默默写满的喜欢，自己发掘被爱的痕迹，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一直不懂或许也是件好事。

因为结局难更改，况且她已有了爱。

王甜甜觉得自己太有才，应当写首歌。

所以缠着问经纪人能不能出新歌。

恰好年底了，舞台上要唱自己的歌。

计划上写着每年一到两首个人歌曲，收歌的工作从年初就开始进行，到现在也给王甜甜看过不少，不过他忽然说这次想自己填词，还是让盛方仪愣了一下。

“你还有这项技能呢？”

“就试试呗。”王甜甜把剧本翻出来给她看。

词句如诗歌般罗列于A4纸背面空白处，涂黑和划线的笔触像黑夜中的惊雷。盛方仪看他的字体很吃力，看了一会儿看进意深处，眉头松开，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王甜甜不由自主用眼神描摹她眉眼，大约他自己也不知道：倘使他的目光能化形，那必要化作一只手，用指背来回摩挲那根骨从眉心到鼻尖，从血肉，到玉骨。

他一方面盼望着她多看一会儿，一方面又期待着自己的作词快点得到欣赏。

在如此细小而甜蜜的煎熬中，他的经纪人抬起头来。

“这方面我不专业。”她说，“你写好整理个文档发我，我拿给音乐部的老板看一下。”

“哦。”王甜甜说，拿过剧本。

“我去背词了。”

盛方仪觉得他今天有点不正常。

不是应该期待别人点评一下自己的歌词吗？

嫌夸夸反应慢了吗？起身跟过去，对着酷盖的后背诚恳真挚地夸了两声。

“真的吗？”

“真的。”盛方仪说，“我觉得你写得很通俗，朗朗上口，这样的词容易被记住，有流传度比较高的流行歌曲的特征。”

“还有旋律。”王甜甜转过身来，补充，“旋律也很重要。”开始科普很多关于电子音乐的专业知识……

盛方仪听到面目模糊，转向旁边的女演员。

后者也摇摇头，表示“有点复杂……你也不行了？”

盛方仪点点头。

“你不懂。”王甜甜觉得解释这个很麻烦，索性不跟她讲了，拿着剧本假装背台词。“等着听歌吧。”

“好。”盛方仪答应得很爽快。

女主演已经结婚了，比他们资历都老，看王甜甜就像看小弟弟一样，看了半天，瞧见他这会儿耳根红红的，也不知是热得还是害羞，笑起来：“那你唱给姐姐听听。”

“现场作词作曲。”

那耳根更红了，王甜甜败下阵来，起身，到那边去找男演员的栖息地，不跟她们呆在一起了。

盛方仪也只好跟过去。

王甜甜进组有两个多月了。她本来不应该在这里。这段时间有些公关操作比较麻烦，涉及到对家公司公关团队下场，她只好亲自迎战以表对对手虚胖体量的尊重。这边主持公关会议各项追责和反击还走着收集证据的流程，那边就接到奶宝急call,说他同学得写论文，请假回学校了，没人陪他。

“小季——”

“季哥多忙啊！别，别麻烦他了。”

“那……”不是还有保镖哥哥吗？

“算了，没事，你不用过来也行，我挺好的。”咳咳咳。

……至于这么撕心裂肺吗？

盛方仪没办法，焦头烂额走狗屎运抢到珍贵的小长假机票飞剧组。

正好问问甜甜，愿不愿意亲自出庭。

这种事要走正规程序处理，必然要他本人亲自出面。

甜甜说可以。

“虽然但是，这毕竟是个麻烦事儿。”盛方仪说，“你现在也不是很有时间，这事儿还要考虑考虑。要是你认为可以这么做，那之前你被人跟进小区，被人打电话的事都要再仔细回忆一下，电话号码、那几个人的长相，记不清的就说记不清，务求真实。”

王甜甜考虑几秒钟：“好。那就这样吧。”

顿了顿，“是谁？”

盛方仪没明说。

“你不要太在意。”

王甜甜笑了一下，还安慰她，说：“无所谓，这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盛方仪笑笑。

这可不能是无所谓的事。

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可以稀松平常，用一些恶劣的手段从别人手上抢东西，而且还是从盛方仪的手上抢东西，那就很不知好歹了。

“没事。该是你丢不了。我盯着呢。”她说。

王甜甜思维发散，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盛方仪看了他一眼。

“你签了十年。”她说着，忽然想到好笑的事，“你还会再签十年吗？”

“不一定。”王甜甜说。

这种约定说起来没意义，所以她才会笑。

一般来说没有经纪人会跟艺人进组。盛方仪甫一现身，吓了女主演一跳，还以为王甜甜出什么大事了呢。

结果一了解发现也就是那么回事，圈里这样的事很常见的，她都不用问细节，只听说“有黑”、“掉了什么什么家的业务”，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顶多惊讶一下这次下场的金主档次和手段高低。无实料抹黑都是直接告，一般都会和解，私下挠一笔钱或者资源。看他们乐华是想要钱还是要资源置换。

盛方仪进组匆匆忙忙也很慌，大热天逮着王甜甜灌热水。她以为这个经纪人还是太年轻，没有经验，艺人生病什么的大惊小怪听风就是雨；再细品，觉得做过惊艳全圈的公关项目而被重金挖到韩总旗下的后起之秀就算再年轻，看待事情态度也不应当这么青涩。

害，经纪人跟艺人斗智斗勇的事儿，不就是甜甜老跟经纪人耍赖皮孽力回馈了吗？

艺人任性还不是经纪人惯的。

主演姐姐使用技能：【过来人】看穿一切。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咯。

正在付出代价的王甜甜苦不堪言，苦中作乐——甜蜜中带着一丝苦涩。

“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要为你自己的言行承担后果。”盛方仪对他说，“你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它就会让你付出代价。我希望你从这件事情里能够学到点什么。”

说着奉上真挚的温开水一杯。

“喝吧，喝了就好了。你不是病了吗？”

听起来这不是一杯普通的温开水，听起来这玩意儿喝完了会暴毙。

王甜甜一逃三丈远：“我不喝！”

“我不喝，姐姐！我不渴！”

盛方仪非常温柔，说我给你吹吹，吹凉了再喝。

王甜甜想求求她不要再灌了，今天要吊威亚，一会儿吊起来真的会憋到腹肌炸裂的！

“你不是咳嗽吗？你得多喝水，赶快好起来呀，”盛方仪苦口婆心，“不然等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呢？”

“季哥，季哥不忙！真的。”王甜甜说。

“好，那我明天走。你自己在剧组好好演戏，好好听话，有事打我电话哈乖。”

王甜甜没感到任何不对，只是有点不情愿：“啊，你又要走啊？”

“对啊，我城里还有事儿呢。”盛方仪说，“天天为了你开会，加班——我做个梦都是你又被人黑了好不啦？”

明明是一件又好笑又心酸的事，主演姐姐却眼睁睁王甜甜的表情莫名其妙快乐起来。

“多跟粉丝说说话，引导引导她们，”盛方仪临走还要叮嘱他，“你说话她们会听，你不说她们就会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做。你就当你是个小老师，她们是你的宝宝，你要好好教呀。”

王甜甜说好。

呸，谁要那种鬼知道下一秒会泼你油漆还是抓花你脸的宝宝啊？

他早就不在意这个了。往前推个四五年他还会害怕一下，现在要说网上的风言风语能打击到他未免太不现实。

公私还是要分清的。

但当真面对粉丝的时候还是会感受到无奈如山似海，无奈扑面而来。

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

不做艺人，没有经历过起起伏伏，不去亲自面对一下，很难体会他面对这现实的复杂心理。

世界对你怎么样，跟你善不善良没关系。

那么多人，都是女生，围着你，镜头怼着你，就那么站在电梯上，背对着电梯的方向拍你，你又不能推开，也不能伸手去拽她们，想提醒注意安全又一下子组织不好语言，只好像赶小鸭子小猫咪一样说“走走走”。

她们还要顾着你呢、“别挤到甜甜”、“甜甜注意身体”、“甜甜不要太辛苦”啥的……

无语。“不是为了让你们多看到我吗？”王甜甜反问。

他就是吐槽，没想暖。结果烘倒一大片。

同学忙完学校的事，回来伺候他行程，见此情形实在乍舌。

其实大厅这么大，找个点拍两张完事儿，别老追着人走不就不挤了？他偷偷跟王甜甜吐槽。

王甜甜却表现地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同学奇怪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一堆人在机场追一个人这种现象，从人类学角度来讲它很不正常吗？”

他感觉不出来。想了想提醒同学，说他从出道就这样了，其实在他看来没有人跟才不正常。

“到那天我就不火了。”他说。

“哦。”同学说，“我上个厕所。”

王甜甜点头。

男人的对话点到为止。思考是一个人静下来走神的时候做的事。不像女人，她们往往在不断的讨论中就能决定一件事，好似她们的嘴巴也有金融家般精明的决断力。

事实上，只是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他试图设身处地地揣摩盛方仪的思想，好知道自己的分寸。可一直到登机都没有结果，不得不败下阵来。

换一种思考方式真难。

但如果他是一个女人，他也会被嘴甜浪漫的男人吸引注意。这种男人惹眼，可做得多的男人才靠谱。

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件事呢？

等等，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件事呢？谁说她男朋友就不是说的少做的多的靠谱男人了？

Emmm…

那就等。

他很快决断——甚至比认清本心还要简单，不知道为什么，这对于他来说并不复杂。

等到能淘汰对手的机会，然后赢得胜利。

像他过去十年来一直在重复做的那样。

方仪：大郎，喝药

王甜甜：不了！拒绝！告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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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生病了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