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进来，张景行直接安排工作：“江望月想多了解业务，以后她跟着我，刘鹏你负责带她。近期行程表统统加她名字。”

“明白！”两人毕恭毕敬回答。

刘鹏追问：“张总，请问江望月的会议席位和出差待遇怎么安排？”

“旁听席，待遇跟你一样。”

暖流漫上江望月心尖，等人走了，她鼻头发酸：“景行哥……你对我太好了。我一定争气！”

“等你的好表现。”张景行莫名有种老父亲的错觉，对着刘鹏工位方向扬扬下巴，“去找刘鹏吧，有事微信我。”

“嗯！”直到看见江望月跟刘鹏接上话，新晋“张老爹”才安心翻开文件。

刘鹏带小徒弟钻进洽谈室交底：“工作秘书就是万能胶——行程安排滴水不漏，人情世故火眼金睛。你先跟我打下手，熟了再独挡一面？”

“全听鹏哥的！”江望月掏出小本本狂记要点，认真模样让刘鹏舒了一口气，社畜最怕的就是不靠谱的关系户啊。

下午的投资决策会，江望月化身精密仪器：摆名牌、试激光笔，等一切就绪才缩进后排座位。

“开始吧。”张景行落座，声音不大，但江望月注意到，他一进会场，整个气氛就变得肃穆紧张。

下午共有3个项目上决策会，集团投资总主持会议，各条线领导和骨干参加，区域公司负责人亲自汇报。

江望月第一次听报告，惊异于PPT的精美，也感叹报告的严谨和思维的缜密。但报告结束后，集团各条线的专业拷问让她如壶灌顶。她眼里完美的报告，被连珠炮似的问题撕开糖衣，露出本质。

“目前设计是二层地库，按照车位配比和地方规范，完全可以压缩到一层。”

“项目一墙之隔是老小区，土方出土每天4000方，能实现吗？”

“按设计，这个外立面怎么可能只有300元成本？”

“车位按30万核算，销售率100%，市场谁来买单？”

仅仅一场会，就让江望月窥见课本里永远学不到的知识，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记了一页又一页。

在这严肃又不失自由的会议上，江望月发现张景行不像别的领导那样喜欢独霸话筒，他一直保持倾听，要求每个人都发言，直到所有人形成结论，他才最终给出意见。

江望月对张景行的钦佩，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怪不得董事长愿意放权给景行哥，让他年纪轻轻就掌控千亿集团。他的专业、这一身兼容并包、刚柔并济的管理手腕和营造的自由民主的团队氛围，值得她学习一辈子。

华灯初上，张景行摆摆手对江望月说：“你今天先回吧，我还有个饭局。明天起跟着我的行程走。”

张鸿艺早等在楼下，见江望月下来，忙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大倒苦水：“烦死了，我爸今天早上把我也拎去公司，开了一天的狗屁会。明明三句话的事，硬整了一百多页，洋洋洒洒一个多小时的PPT汇报，一天会下来，LZ屁股都坐起茧了！”

“开会能学到很多东西。”

“学那么多干嘛？我以后学会管理就行，不然公司几百人当饭桶吗？”

“话不能那么说。景行哥也是老板，他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我看大家都尊敬他。老板可能不需要很精通，但应该什么都要懂一些，不然怎么决策呢？”江望月明明比他小，却总像个操心的姐姐。

张鸿艺不以为然，家里金山银山，只要他不作死，够逍遥几辈子了。何必自讨苦吃？再说他也志不在此。

“望月，我不喜欢地产，我想成立一家游戏公司，做游戏。”说到他喜欢的领域，他开始畅想起来，他抱着江望月，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自信光芒，灼得人心里滚烫。

“等我做成了，游戏的名字一定要带上你的名字，我要让全世界知道我的女朋友叫江望月。”他抱着她转了一圈，“你会不会支持我？”

“会啊。”江望月一点不带犹豫，男朋友只要不是不务正业，不管什么行业和领域，她都支持。

“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他更开心了。但随即眉毛皱了起来烦躁的说：“我家老子死活不同意，不肯给我投资。”越想越心烦，也不愿扫兴。

“不说我了。你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有什么好事？”他转移了话题。

“天大的好事。”江望月果然被转移注意力，兴高采烈告诉他：“今天我换岗了。瞿颖姐交代的事情，景行哥表扬我工作做得好。他还问我想不想多学点东西，如果想就跟着他。”江望月开心得跳起来，“以后我可以跟着他开会、参加商务谈判。今天我们开投资决策会，我觉得有意思极了……”

“打住打住！”张鸿艺哀嚎着锁她脖颈，“就换个岗，值得那么开心？上了一天班不累？还谈工作。”

“可是我好多话要跟你分享呢。”江望月跺跺脚，见他已经向车走去，只得吞下满腹的话追上去，“大少爷，今天我好想吃川菜。”

“中午食堂跟猪食一样，我饿了半天了。川菜又油又辣，”张鸿艺头也不回，“带你去吃粤菜。”

“哦。”江望月习惯性迁就他。

夜色渐深，城市霓虹次第亮起。包间的门被侍者无声推开，温和的灯光与低沉的谈笑声扑面而来。

张景行带着几位高管宴请来自C市的政府参观团。他身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衬衫，身旁的高管们也个个西装革履。主位上是C市的李书记，周围是规划、招商等部门的负责人，气氛正式却又不失热络。

“李书记，感谢您百忙之中拨冗指导。”张景行微笑着，亲自执起白酒瓶。他未假手侍者，亲自为李书记斟酒，透明酒液拉出一条绵密丝线，稳稳落入小巧的酒杯。

“张总太客气了。”李书记笑容和煦，手指虚扶酒杯，“你们集团发展得这么好，我们这一趟是来取经学习的。”

“不敢当，全靠领导们支持。”张景行姿态谦和，说话间酒已斟满。

“来，这第一杯，我代表集团，热烈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张景行举杯，目光扫过全场，真诚有力。

所有人起身，酒杯相碰发出清脆声响，宴席正式开启。

酒过三巡，菜换五味。话题从城市发展规划，微妙地过渡到集团在B市的投资意向。酒杯，成了最好的谈判润滑剂。

敬酒有序进行。高管们轮番上阵，言辞恳切——为领导健康，为合作成功，为未来愿景。每一次举杯都是无声的交流，每一次干杯都让彼此关系更近一层。

江望月坐在上菜席位，配合刘鹏负责服务工作。微信震动，是张鸿艺的消息：“宝贝，下班了吗？说好今天陪我吃饭的？”

她心里一紧，赶紧走到包厢外回消息：“对不起，我在天元大饭店陪景行哥饭局，今天不能一起吃饭了。”

发完又补了个跪地道歉的表情包。

对方正在输入显示很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哦”字。

江望月推门回到包厢，坐在招商局仇科长旁边。

“小姑娘，怎么一直喝果汁呢，”仇科长朝服务员招手，“拿个杯子，给这小姑娘倒上。”

江望月心里一慌，下意识望向张景行，他正被李书记拉着谈投资细节。刘鹏在另一头忙着添茶倒酒，根本没注意这边。

仇科长已端起酒杯，江望月只得硬着头皮接过，笨拙举杯，不知该说什么祝词，只含糊道：“为...为科长干杯！”

白酒入喉，火辣辣地烧到胃部。她强撑笑容放下酒杯，赶紧喝水压下。

仇科长哈哈大笑，肥厚手掌重重拍在她肩上，“好！小姑娘爽快，有前途！”他转头又招呼服务员，“再给这丫头满上，今天得尽兴！”

江望月只好又喝了几杯。

仇科长旁边的王处也端着酒杯凑过来，“来，小姑娘敬你！”

“领导，我...我真不行了...”江望月第一次喝酒，脑子发晕。

“小姑娘，不够意思啊，怎么给仇科长面子，到我这就区别对待了。”王处脸上带笑，眼神却不容拒绝。

江望月只得仰头喝下，酒液呛得她轻咳。咳嗽声引来张景行的目光，看到她脸颊通红，连耳根都染上霞色，他眉头微皱，“江望月，拿橙汁过来。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说完对李书记笑笑：“这是我家小孩，跟着出来见世面的。小小年纪还想喝酒，不懂事！”

大家都是明白人，等江望月跟李书记敬完酒，她周围瞬间清净了。

送走客人，看着晕乎乎的江望月，张景行黑着脸，语气严厉地对刘鹏说：“我把人交给你，你就这么带她？”

刘鹏大气不敢出。江望月不怕死地凑上去，“景行哥，是我自己喝的，不关刘鹏哥的事。”

真是喝醉了，当着外人面“张总”变成“景行哥”了。

“等会再跟你算账！”张景行没再多说，一把拽住江望月胳膊，动作不容置疑。

江望月被他拽得踉跄，胃里翻江倒海更强烈了，她皱着眉想站稳，脚下却像踩着棉花。

“刘鹏，让老朱把车开过来！”张景行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是，张总。”刘鹏如蒙大赦，赶紧打电话。

饭店门口的凉风吹在江望月滚烫脸上，让她稍微清醒，“景行哥，你不用送我，我打车回去。”

张景行没理睬，等车来了，她几乎被半拖着塞进后座，脑袋重重磕在冰凉真皮座椅上，闷哼一声。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外面喧嚣。密闭空间里，酒气和她身上淡淡香气混合。车子平稳启动，驶入流光溢彩的街道。后座一片死寂，只有空调细微声响。

张景行靠坐在另一边，侧脸线条紧绷，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一言不发。沉默像块沉重石头，压得江望月喘不过气。

她偷偷瞥他一眼，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头都写着“生人勿近”。江望月心里发怵，想离他远点，可身体软绵绵不听使唤。酒精后劲彻底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胃里火烧火燎，头也疼得厉害。

她难受地蜷缩起来，小声嘟囔：“朱哥，开慢点……我难受……想吐……”

张景行这才转过头，冷冷扫她一眼。女孩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眉头痛苦地拧着，长长睫毛湿漉漉黏在一起，像个闯了祸又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一丝，但语气依旧冷硬：“忍着！谁让你逞能喝的？活该！”

话虽如此，他还是伸手按下车窗按钮，让清凉夜风灌了进来。

新鲜空气涌入，江望月贪婪吸了几口，翻腾的胃稍微平复。她没力气反驳，也没力气害怕了，酒精彻底麻痹神经，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困倦和难受。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在车子轻微颠簸中，她终于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无意识地靠在旁边坚实温暖的臂膀上，沉沉睡去。